采薇從來沒有對自己的姐夫產生過非分之想,直到她見到他的那一刻。
采薇今年十五,已訂親,夫婿宋金生,家財萬貫,故而被她爹相中,選做女婿。
秋初,天還很熱。宋家新得了蜜橘百斤,宋金生巴巴的送來五十斤,趁機和采薇在房裡好一頓耳鬢廝磨。
畢竟還未成婚,采薇怕越了線,好說歹說出了房門,又一路把宋金生送出了內院。
就在內院和外院相連的走廊上,采薇見到一個穿著官服的陌生人。
官服不稀奇,家裡就是官宦之家,她常見。
但,在那人的身上,官服所代表的冷冰冰的森嚴、威儀,仿佛全都具象化了。
他僅僅站在那裡,就讓人有種緊張喘不過氣的感覺,青色森嚴的官服仿佛令這人化為了一座冰冷沉重的山,沉甸甸的,叫人望而生畏。
宋金生已經上前作揖:“賀大人。”
賀雁行點點頭,或許是她盯著他看了太久,他終於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冰冷威嚴,深不見底,采薇一抖,忙低下頭去。
旁邊的杜靜薇對她有些不滿,眼含警告地盯了她一眼:“這是你姐夫,還不快過來叫人。”
采薇唯唯諾諾地過去,小聲喊:“姐夫。”
“嗯。”賀雁行應了一聲,就繼續和杜靜薇說話了,“嶽父還在書房等我,你也回吧。”
麵對夫婿,杜靜薇的聲音就溫柔多了:“不去裡麵坐會嗎,我做了你愛吃的茶點。”
“改日吧。”
“那,好吧。”
賀雁行和宋金生一起去了。
走廊上就剩下了姊妹倆。
杜靜薇隨之就冷下了臉:“家裡平日是怎麼教你的,那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姐夫,是什麼體統!”
采薇低著頭:“對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他是姐夫,我第一次見他。”
杜靜薇與賀雁行定親三載,按理來說,采薇很有幾次機會能見到自己這位未來的姐夫。但嫡姐嫡母一直有意隔開了她,是以,采薇一直都不知道賀雁行長什麼樣。
杜靜薇臉色稍緩:“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
又說起她和宋金生:“你和宋公子看起來親近多了。”
采薇臉紅紅的沒說話。
杜靜薇眼含暗光,意味深長道:“彆不好意思,你們已經定親了,多親近一些很正常。姐姐都是為了你好,杜公子家境優渥,什麼美人沒見過。你啊,可彆仗著自己是官小姐,就端著放不下,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要放開些,多順從些……”
采薇表麵乖順天真,心裡已經冷笑連連。
她的嫡姐嫡母,一直致力於把她培養成一個人儘可夫的□□。
采薇的生母是位姨娘。
家裡姨娘多,嫡母跟姨娘們鬥得昏天暗地,連連敗北,最後就從外麵買了一個國色天香的丫鬟回來,也就是她的生母,柳姨娘。
因為著實太過美貌,柳姨娘一進後宅就是夜夜專寵,其他姨娘們全都淪為了蘿卜白菜。這種專寵起初還能讓嫡母在其他姨娘麵前得意,但到後來,這種專寵就漸漸成了嫡母的眼中釘、肉中刺,尤其後來柳姨娘懷了孕。
不過幸而,柳姨娘最後生下的是個丫頭,也就是杜采薇。
杜采薇磕磕絆絆長到八歲,那年,父親因公出差,嫡母將柳姨娘叫出去,然後柳姨娘就再也沒回來。
後來從下人的口中,她才知道生母被發賣了,後來采薇再也沒見過她。
後宅完全被嫡母掌握。
好在家裡隻有兩個孩子,一個是嫡女杜靜薇,另一個就是杜采薇。家裡子嗣單薄,父親看得緊,采薇吃住倒沒受什麼苛待,人也平平安安地長大了。
隻是在她十二歲那年,身邊的丫鬟給了她一冊春宮圖。
在此之前,她對男女之事全然無知。受春宮圖的衝擊,她好一段時間都渾渾噩噩的,寫字、刺繡、行走坐臥,做什麼都魂不附體,腦海裡全是那些揮之不去交纏的肢體。
丫鬟斷斷續續給了她更多的圖冊,看得多了,那種排斥的感覺就漸漸淡了。類似偷情的刺激感後知後覺地跟上來,她心裡熱血沸騰,不由得好奇和向往起那些男女之事。
然後,不知不覺間,她的眼前多了許多長相乾淨的小廝。她的院裡仿佛憑空多了許多活計需要小廝來乾,鬆土種花,搬運家具,幫嫡母嫡姐遞個話,幫廚房送個糕點,如此等等。
他們愛和她說話,愛拿各種笑話逗她笑。當然,他們不會一湧而來,他們總是一個個的來,而在這個時候,院裡的丫鬟總會避出去。
采薇有一段時間很是沉溺其中,愛和那些小廝們說說笑笑的。
直到有一天,其中一個小廝十分大膽地拉住了她的手,想要和她進房說話。
采薇頓時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是隻會看春宮圖的傻貨,她自小也是被當做正經官家小姐來教育的,這些小廝是什麼身份,竟敢膽大包天肖想於她,簡直其心可誅!
采薇於是趁著給父親請安,把春宮圖上交了,忍著羞恥把所有事情都和盤托出了。
父親大發雷霆。
嫡母在祠堂跪了十天,出來後被罰閉門思過半年。
給她遞春宮圖的丫鬟,杖斃。
所有和她接觸過的小廝,杖斃。
采薇一度慶幸,覺得自己機敏過人,要是換個傻的,說不定早就著了道了。
但僅僅過了一個月,父親就給她派來一個嬤嬤。
嬤嬤自言曾是秦淮名妓,最擅伺候男人,她遵照老爺的吩咐,專門來調教她男女之事。好叫她以後能嫁入高門大戶,拴住夫君的心,為杜家添一層助力。
那一刻,采薇有種渾身血液慢慢變涼的感覺。
宋家不是父親心儀的門戶,而是嫡母千辛萬苦和父親鬥法鬥出來的。如果采薇嫁入高門大戶,那豈不是要讓女兒在一個妾室之女的麵前做小伏低,商戶最好,有錢又地位低下。
不知為何,父親最後也默認了。
至於嫡姐杜靜薇,早在采薇開始被嬤嬤調教的那一年,嫡姐就已經定了京城赫赫有名的書香門第賀家。
賀老爺子年逾五十,任湖北巡撫,真真正正的封疆大吏。長孫賀雁行十九歲中進士,進翰林院任庶吉士,今年二十四,任刑部郎中,正五品,是實實在在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
“我跟你說話呢!”嫡姐不滿她的心不在焉。
采薇腦海裡都是賀雁行看她的那一眼:“姐夫私下裡也和姐姐很親近吧?”
杜靜薇麵露輕視:“我們怎會如此,雁行出身名門,家規森嚴,我是家裡的嫡女,一舉一動代表的都是杜家的顏麵,我們行事怎麼會和你們一樣。”
采薇無視了嫡姐的輕視,隻覺得悵然,那麼清風霽月的人,看著確實和男女事不沾邊。
隻是夜晚,這個清風霽月的人就入了她的夢。
普通少女的夢,或許最多隻是牽牽手,抱一抱。而她的夢,卻夢到了全部。
還是在內院和外院之間的走廊上,夢裡的走廊沒了彆人,隻剩下了她和賀雁行。
他還是穿著那身官服,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對她道:“過來。”
采薇被他的眼神看得雙腿發軟,一邊走過去,一邊除去了身上的衣裳,走到他的身邊時,她已經不著寸縷。
他一把將她按在走廊的柱子上,就那樣站著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