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猛地轉身,朝著門口衝去。
她拚儘全力,終於衝破了莊子的大門。
外麵是一條蜿蜒的小道,她慌不擇路地向前跑去,卻沒注意到不遠處有一輛馬車正緩緩駛來。
眼見沈枝意逃脫,許氏怒目圓睜,惡狠狠地吼道:“給我追!就算抓不活的,死的也要給我帶回來!”
沈枝意慌不擇路,在雪地裡拚命奔逃。
小道上,積雪已經沒過腳踝,沈枝意深一腳淺一腳地跑著,每一步都踏得艱難又急促。
突然,身後傳來許氏的喊聲:“放箭!射死她!”
沈枝意心中一緊,腳步頓了一下,可求生的欲望讓她立刻又大步邁開步子跑起來。
此時,為首的侍衛長卻一揮手,阻止了弓箭手:“夫人,相爺早有吩咐,不可傷及此女性命,恕卑職等難以從命。”
許氏聞言,氣得渾身發抖,她指著侍衛長的鼻子大罵:“那你們還不快去追。”
至於那孽種的話語定是挑撥離間。
“砰”的一聲,沈枝意直直地撞上了馬車。
她隻覺一陣天旋地轉,摔倒在地。
馬車內,賀舟野皺了皺眉頭,放下手中的書卷,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倒在雪地裡。
她抬起頭,露出一張蒼白卻絕美的麵容。
眼中含淚,楚楚可憐。
沈枝意看著眼前這個氣質不凡的男子,心中一動。
有點眼熟,但不多。
她強忍著身上的疼痛,掙紮著爬起來,抓住他的衣擺。
“公子,求您,救救我……”
說著,她便身子一軟,朝著賀舟野倒去。
賀舟野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眉頭微蹙。
“公子,要不要救她?”
賀一頓了頓,繼而道“這位女公子就是您要找的人,這地方荒無人煙,就這麼一個莊子。”
“屬下打探的時候,這裡麵住了兩個人,不久前那位婦人亡故,隻剩這位女公子。”
前些日子,賀家旁支的公子拿著信件陷害主子,那字與主子所寫竟有□□成像。
乍一看著實看不出。
居然敢仿寫主子的字,當真是不要命了。
沈枝意坐起來死死摟住他的腰,往他懷裡靠,聲音帶著哭腔道。
“公子,我本是良家女,卻被歹人陷害,家人皆被殺害。如今他們還要趕儘殺絕……求公子救救我。”
沈枝意說著,霧蒙蒙的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他,聲音軟的不像話。
賀舟野抓住她的胳膊試圖把她從身上拽下來,一時間竟沒拽動。
“你先鬆手。”
“不鬆,公子你人心地善良,救救我吧。”
沈枝意仰起臉,一手捂住滲血的肩膀,無言地望著他,沒再懇求。
隻晶瑩的淚珠滴滴答答地落下。
賀舟野終是敗下陣來,鬆口道。
“嗯。”
“多謝公子。”
沈枝意如獲大赦,立即放開他,手忙腳亂地爬進馬車裡。
動作之快令人咋舌。
生怕後麵許氏的人追來。
暖爐散發著融融的熱氣 ,馬車裡整個都是暖烘烘的,寒意被徹底隔絕在外。
沈枝意往爐子旁靠了靠,試圖汲取更多溫暖。
賀舟野看著她這副模樣,沉默良久,才開口道:“你,究竟因何被追?”
聲音依舊冷硬,隱隱透著一絲探究。
沈枝意抬眸,眼中含淚,咬了咬下唇,哽咽著說道:“回公子的話,我本是商戶之女,家中嫡母心狠手辣,覬覦我阿娘留給我的一點微薄嫁妝,便想置我於死地,奪我財帛。”
“小女子實在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求公子發發善心,救我於水火之中。”
她垂下頭,一副任人宰割的柔弱模樣。
沈枝意撲地抖著身子開始哭,梨花帶雨,雙頰紅暈,端的惹人憐愛的姿態。
可她到底心虛,態度擺的很乖順。
低垂著眼眸,長睫微顫。
也不知道方才那番說辭他信了多少。
沈枝意一想到身上那些傷,喉頭發澀,便有點真的想哭了。
好疼,千萬彆留疤,醜醜的。
淚珠子再一次措不及防地滾下來。
這一次她哭的全是真情實感。
期間還偷偷抬眼瞧了瞧賀舟野,見他沒接著質問自己,又放心了幾分。
賀舟野靜靜地聽著,神色未變,隻是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隨後淡淡地說:“既上了我的車,便先到我府上躲躲。”
沈枝意心中一喜,忙不迭地點頭道:“多謝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日後若有機會,定當結草銜環以報。”
“你……”
賀舟野剛欲開口,馬車卻猛地一震,外麵傳來護衛的低喝:“什麼人!”
沈枝意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害怕地看向賀舟野,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賀舟野神色冷凝,微微掀起車簾,冷聲道:“何事?”
“將軍,前方有一群人在四處打聽,似是在尋人,形跡可疑。”
沈枝意心猛地一揪,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衣角,聲音帶著哭腔:“公子,莫不是……是他們追來了。”
賀舟野轉頭看向她,目光在她受傷的肩膀上頓了頓,薄唇緊抿,隨後沉聲道:“莫怕。”
說罷,他撩起衣袍從靴子裡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遞到沈枝意麵前:“拿著,若有變故,你用來自保。”
沈枝意一怔,抬眸望向他。
隻見賀舟野麵色冷峻,仿佛遞過去的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東西。
她咬了咬下唇,接過匕首,低聲道:“多謝公子。”
這人還怪好的,救了她,還給她自保的匕首。
賀舟野微微頷首,掀開車簾,對賀一賀二吩咐道:“加速回府,若有人阻攔,格殺勿論。”
說罷,他重新坐回沈枝意對麵,周身散發著讓人安心的沉穩氣息。
方才那個護衛叫他將軍,結合馬車上賀家的徽記,沈枝意隱隱想起來他是誰了。
賀舟野,賀家下一任家主,如今二十有四就已建功立業。
十六歲初次上戰場就立下戰功封為右將軍 。
十八歲封車騎將軍。
二十有一歲的他大敗北狄,得勝歸來,封驃騎將軍。
什麼千裡走單騎、孤軍深入、穿插迂回、一人一騎隻身赴險、生擒敵人將領,那叫一個英勇無比。
他的功績足足可以寫滿兩大頁紙。
賀舟野早早參軍,就算不借助賀家勢力,他本身就足夠令人不容小覷。
且賀家世代簪纓,賀家先祖是和高祖一起在馬背上打天下的響當當的人物,後被高祖親賜定國公。賀舟野的姑姑是當今四妃之一的淑妃,聖恩正隆。
除了皇宮中坐的最高的人,賀家幾乎無需看任何人的臉色。
更重要的是,賀舟野自立門戶,和他父親母親好似並不親近,這樣她就不用費心打理拉進和婆母的關係,也不必怕婆母的磋磨。
這樣的家世,隻要賀舟野不想著造反,榮華富貴壓根就斷不了。
這麼看賀舟野好像是成為她日後夫婿的不二人選。
勾引他,搞定他,嫁給他。
*
回到相府,許氏喋喋不休地向沈恪抱怨著侍衛辦事不力。
沈恪得知此事後,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大步走進前廳,目光如刀般掃過眾人。
“本官讓你們不要傷她性命,也沒讓你們把她放走!” 沈恪的聲音在前廳裡回蕩。
他背著手,在廳中來回踱步,每走一步,都讓眾人的心跟著顫一下。
“她雖是個庶女,但到底是沈家的人。來日要是傳出去,讓人知道她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跑了,成何體統!”
許氏趕忙上前,一臉委屈地說:“老爺,都怪這些侍衛,不聽我的話,要是當時放箭,那小賤人早就……”
沈恪不耐煩地打斷她:“夠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不趕緊派人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一甩衣袖,大步走出了前廳,留下眾人麵麵相覷,大氣都不敢出。
*
馬車緩緩前行,一路上,風雪依舊肆虐,打在車簾上沙沙作響。
賀舟野望著車窗外的大雪,心中暗自思忖。
這突然出現的女子,看似柔弱可憐,卻總覺得哪裡透著幾分不尋常,往後要多留個心眼。
“已至府邸。”
賀舟野見沈枝意呆坐一旁毫無反應,不禁抬臂,修長手指輕探她的額頭,“怎麼不說話?身體不舒服?”
動作間,衣袂微動,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凜冽氣息。
沈枝意一時間也忘記躲開了。
“沒有發熱。”賀舟野放下手,手指在身側摩擦了幾下。
“我沒有不舒服。”沈枝意穩了穩心神,輕聲回道。
“到了,下車。”賀舟野重複道。
“好。”
到了將軍府,賀舟野安排沈枝意在一處小院住下。
將軍府裡隻有小廝,照顧她不太方便。
於是他吩咐管家買些有照顧人經驗的丫鬟婆子進來。
假信的事,等她休養幾日再問。
半月後,沈枝意在丫鬟的悉心照料下,傷勢已好了許多。
這日,大雪初歇,陽光艱難地穿透厚重雲層,灑在將軍府的每一處角落。
沈枝意正坐在窗邊用手支著下巴,看著窗外銀裝素裹的景色,百無聊賴地想著如何進一步接觸賀舟野,與他更親近些。
這時,屋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