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飄(1 / 1)

逢春 祈春序 3766 字 2個月前

定安十一年,金風玉露,秋月寒江。

沈枝意正躲在瓊華閣看話本子,是上次出府時謊稱腹痛,趁阿兄不注意去遲遲阿姊店鋪裡拿的。

家國大義,愛恨嗔癡,上古神話,民間異聞,江湖俠氣……應有儘有。

“啊——”溫子越突然從一旁竄出來。

“溫子越,你走路怎麼如鬼魅般,悄無聲息。”沈枝意氣的用手上的話本子砸他。

溫子越任由話本子砸到他,撿起,拍拍灰塵,捧著看起來。“沈昭昭,是你看話本子太入神,沒反應過來。你看的這是什麼?”

“誌怪小說。”沈枝意神神秘秘地言道“聽說,裡麵的故事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沈枝意驚恐道“溫子越,你身後有隻阿飄,它飄過來了。”

“它在你的左側方,不對,它在你的右側方。你千萬不要轉身,要不會和它來一個麵對麵的親密接觸。”

溫子越 拿話本子在她額頭上敲了下“沈昭昭,你這小把戲都玩多少次了。小爺如今半分不信。”

嘁,他一點都不好玩。

“還半分不信?不知是誰被嚇得把他全部壓勝錢都給我了。”

“說他五歲時尿褲子害怕家中長輩數落,將衣物脫下埋在樹旁。那棵樹可是二叔的寶貝樹。”

進貢的金絲楠木,金貴的很。

“女公子,溫小公子安。溫小公子,夫人喚你去前廳。”

沈枝意隨著他一旁去了,以防他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

比如,話本子。

“阿越都長這麼大了,姑姑見著都不敢認。”

“姑姑,您還是和當年一樣貌美。”

“你這孩子就嘴甜。”看得出來,許氏很高興。

“姑姑,您都不知道,我方才去瓊華閣時,沈昭昭她在乾什麼?她在…”溫子越想要揭發她。

沈枝意眼疾手快往他嘴裡塞了個荷花酥,緩緩上前挨著許氏坐下。

頭一點點地在許氏的肩上蹭。

“阿母~女兒能乾什麼,不過是認真讀書,識字罷了。”

“你呀。”許氏伸出根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

對麵的溫夫人莞爾,眼裡流露出幾分羨慕之情,道“阿薇好福氣,得了個女公子。我家那兩個都是男兒,一點都不如昭昭貼心。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溫子越發出唔——唔——的聲音,想要為自己辯解。

但沒人搭理他。

沈枝意勾唇“舅母,我觀表哥甚是聰敏,不若令他與我一同去崔族幼學讀書。”

溫子越發出的唔——唔——聲更加激烈。

“正好你也有個照應,你阿母,舅舅還有外祖父,外祖母都能放寬心。”溫夫人點點頭欣然答應。

溫子越不掙紮了,一臉生無可戀。

“昭昭,你帶表哥去瓊華閣玩,彆在這拘著。”

“好哇,表哥,我們走。”溫子越被她拖走了。

*

——瓊華閣——

“來,喝口水,千萬彆噎著了。”

溫子越看她笑眯眯的,總覺得沒安好心。

“溫子越,你我從小一起長大,總歸是有幾分情誼在的,勉勉強強能稱得上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叭。更何況我還是你表妹。”

“你去崔族幼學讀書,不虧的。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你兒時將小爺尿褲子還把衣物埋樹旁的事告訴我爹,害小爺被追的滿院子打,多半個月沒下來床。你管咱倆叫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沈枝意紅唇輕啟,道“溫子越,你不仁休怪我不義。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方才想說什麼,今日我能送你進幼學,他日亦能送你進廷尉府。”

“記得守口如瓶呀。”

溫子越感知她的氣場跟以前不一樣了,見她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推來三、四本話本子。

溫子越梗著脖子道“你乾什麼,想滅口?”

沈枝意以手為刃劃過他的脖頸,嫣然一笑“怎麼會呢,這是給表哥的封、口、費。”

溫子越撈起桌上的話本子,瞅她一眼,又恢複往日吊兒郎當的樣子道“小爺知道了,那什麼,沒什麼事,小爺就回前廳找我娘了。”

說罷,他便步履匆匆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姑娘長得白白淨淨的,誰能看出來她裡麵居然是個黑心肝。

天冬進入殿內,看沈枝意倚在窗旁出神,喚她:“女公子在想些什麼,有煩心事?如若女公子不嫌棄,可與奴婢說說。”

沈枝意笑著否認道“倒也不算煩心事,明日將要去幼學,我從未去過,心中難免有些忐忑。”

“女公子安心,您身後有相爺和夫人撐腰,無人敢欺您。明日一早大公子與您一同去族學,書箱裡裝的是您要用到的書籍,而書袋裡則是一些輔食。”

沈淮序自然不去幼學,他和其他年齡相仿的孩子在上院就讀。

“天冬姐姐,辛苦你了。”

豆蔻,佩蘭,連翹,天冬,她們自小跟在沈枝意身邊當貼身女使。

一夜無夢。

沈枝意在兄長的陪伴下來到了崔氏族學的門前。

望見,一扇漆黑色的大門厚重威嚴。

邁進族學大門,一座高大秀麗的琉璃牌坊矗立其中。

下方有三個鬥拱,沈枝意比劃了下,發現中間的鬥拱比兩旁的更寬更高些,她便十分自然地走過去,不成想被攔住了。

“人小心大,你還真敢走。這中間的鬥拱隻有狀元及第時才能走,妹妹是想考取功名?那哥哥拭目以待。”沈淮序眼裡帶著十分戲謔的笑意。

“嗚嗚,哥哥你變了,你再也不是我心目中那個溫和謙讓的貴公子了。”

“嚶嚶嚶。”

沈淮序之前為了在妹妹麵前樹立他高大偉岸的形象,裝得那叫一個雲淡風輕,溫和有禮。

“之前好,還是當下好,嗯?”沈淮序話裡暗含威脅。

沈枝意連連肯定道,“當下好,當下好。”

穿過琉璃牌坊,沈枝意發覺四周的柱子跟大門般都是漆黑色。

想必是黑色代表五行中水的意思,而水生財,入讀幼學的學生則為材中材,寓意著聚集天下最有才能的人。

“那是哪家的女兒,她生得可真好看。”

一藍衣女子指著沈枝意說道。

一位身著素色羅裙的女子,蓮步輕移地走了過來。她看似柔弱,眉眼間卻透著一股不易察覺的刻薄。

她微微仰起頭,眼中滿是不屑,陰陽怪氣地說道:“長得漂亮又有什麼用?能當飯吃嗎?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

無人吭聲。

崔憐憐見沒人搭話,臉上隻覺有些掛不住。

“不過是一個沒上過幼學的野蠻丫頭,有什麼值得你們看的?”

“野蠻丫頭?說的是你自己吧,這小女娘氣質驕矜,眉眼精致,易令人心生歡喜,反正是你比不過的妙人。”

“盛音,你瞎摻和什麼。她長得就算再好看有什麼用,繡花枕頭一草包,比不過我阿姊半分。我阿姊可是學富五車,滿腹經綸的才女。”崔憐憐立刻反駁道。

說罷,她還輕輕撩了撩耳邊的發絲,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樣。

“你阿姊是你阿姊,你是你,說的你,扯什麼阿姊。”盛音十分看不起她。

崔憐憐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咬著下唇,眼眶迅速泛紅,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你……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為何你們都針對我……”

她用手帕輕輕擦拭著眼角,看似委屈極了。

四周圍觀的人開始指指點點,有的同情崔憐憐,覺得她被欺負了;有的則為盛音打抱不平,認為崔憐憐就是在無理取鬨。

沈枝意聽了一會問“阿兄,朝歌城的名門貴女如此在背後議論他人,不知收斂些嗓音。她們是有什麼癖好,叫他人聽見她們在議論?”

崔族族學可不是人人都能進的,能進來讀書的,祖上必是高官顯赫之輩。

“搞不懂。”沈淮序也同樣疑惑著。

“不過,昭昭,那個崔憐憐與你倒是有幾分淵源。她姓崔,與你日後要嫁的崔氏嫡子是表親。”

沈枝意有一樁打娘胎裡就定下的婚約,許氏與崔家主母是閨閣裡的手帕交,兩家早早地定了沈枝意與崔家嫡長子崔暨白的婚約。

不遠處,賀舟野依舊一襲烏衣佇立在廊下。

是她?今日小女娘穿了件淡鵝黃色的襦裙,嬌嬌軟軟的,看起來就很好欺負。

“昭昭,你先去尋夫子拿到你的身份銘牌,會有專人領路去往宿舍。有什麼事就來上院找我,阿兄昨日的功課還沒寫就先走了。”

他得趕緊去看看賀舟野寫了沒,借鑒一下。

沈枝意就這麼水靈靈地被丟下了。

沈枝意望著兄長離去的背影,小嘴微微嘟起,臉上寫滿了無奈。

她輕輕歎了口氣,轉身朝著司業的居所走去。

阿兄怎麼說的來著?

“你先向西走一裡地,再向北走一裡地,夫子就在西南方的偏殿裡。”

好吧,時至今日,她才發覺自己辨不清方向。

不過,有好多看起來和她同齡的學生往同一個方向走,應當就是那裡了。

兜兜轉轉,沈枝意終於來到了夫子的門前,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抬手輕輕叩門。

“進來。”屋內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沈枝意推開門,隻見一位身著長袍、麵容嚴肅的老者正坐在案前翻閱書籍。

“學生沈枝意,見過夫子。”沈枝意恭敬地行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