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夢入徐風魂 紫檀簪巧將紅線牽(1 / 1)

坤寧宮。

皇後司徒月閉目坐於榻上,夏秋冬正坐在母後身後為她揉肩。二人一副母慈子孝的景象。

“你那太子妃,什麼時候和鎮西侯家女兒關係這麼好了?”

“母後,這也正順了兒臣的心意了,她們兩個都是明事理的人,如今這樣,已經是最好的局麵了。”

“嗯……也好,你心裡有數就好,太子妃沉穩聰慧,你可要好好待她,讓她成為你的好幫手——對了,禁足的事莫要讓太後知道,不然她老人家又要擔心了。”

“兒臣明白。”

藍天白雲,綠草如茵。

“公主快看!我的風箏飛得最遠!”徐風邊跑邊高興地對百裡風霜喊道。

“切,看我的!”蕭寒不甘示弱,快跑向前超過二人。

蕭寒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逐漸消失在二人的視線裡。

“蕭寒!蕭寒!太遠了——快回來!”百裡風霜大喊。

“蕭寒!”她已經全然看不到蕭寒的影子。

“徐風!徐——”她回頭叫徐風,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她慌了,“徐風!蕭寒!你們在哪?!”她開始在茫茫草原上橫衝直撞。

忽然,白雲像是被什麼東西吸走一樣消失了。隨後天空極速上升,大地極速下墜,世界仿佛從中間割裂開來,百裡風霜掉入一片虛無之中,陷入昏迷。

良久,她醒了,她站起來環顧四周,發現這裡沒有色彩,隻有無儘的灰暗。

這時,她看到徐風從遠處的黑暗中向她走來。

“徐風!”

徐風不為所動,繼續直直地向前走著。

百裡風霜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眼前的“徐風”麵無表情,眼神空洞,動作僵硬,更可怖的是——他的胸口竟有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

就在這一瞬間,鮮紅的血液從“徐風”胸口的洞中噴湧而出,濺了百裡風霜一臉!她愣住了。她想要逃,可她動彈不得。

“徐風”繼續向前走著,鮮血仍在噴湧,四周早已被鮮血淹沒,鮮血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百裡風霜眼睜睜看著鮮血沒過自己的眼睛,卻無能為力。

“救……命!救……”

“殿下!殿下你怎麼了!快醒醒!”

百裡風霜猛地睜開眼,徐風青澀的臉映入眼簾。百裡風霜從床上彈起,驚恐地盯著麵前的人。

“殿下,對不起,都怪我不夠強,不能繼續在你身邊保護你了。”

百裡風霜心底湧上一股悲傷。她走到徐風麵前,拉起他的手,“徐風,你沒有錯。”

“殿下,你也沒有錯。”

百裡風霜微微一怔。

“殿下,我來就是想告訴您,世事無常,您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黑眼圈那麼重,這一個月來,您都沒怎麼合過眼吧。”

百裡風霜早已泣不成聲。

“殿下,彆哭,答應徐風,要天天開心。”

“好……好……”百裡風霜哽咽應著。

徐風微微一笑,而後吹來一陣風,他化作點點塵埃,隨風而去。

“徐風!”百裡風霜忙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沒抓到。

“徐風!”百裡風霜又一次睜開眼,這一次她終於看見了熟悉的紗帳。

窗外,天微微亮。

百裡風霜躺在床上,拚命回憶著夢裡徐風的麵容。

短短三個月,發生了太多事。

背井離鄉遠至他國與太子和親,卻被傳言說為不詳;撞見太子與情婦幽會,情婦卻邀自己合作殺了太子;赴約時遭遇奪命刺殺,徐風身死;才過了兩天自己與冷玉笙就差點死在洛水!

如今自己被禁足,百裡風霜終於能靜下心來思考:當初自己雖不願和親,可為了兩國百姓不再飽受戰亂之苦,自己答應和親。原以為自己會在這個國家安度餘生,可沒想到和親竟隻是一個開始,在這個國家,自己隨時都會死!可在這裡隻能靠自己!自己一定要查明幕後真凶為徐風報仇!

但她也不會忘記自己答應徐風的事——要天天開心。

她掀開被褥,輕聲下床,緩步來到唐月床前,伸出雙臂輕推道:“唐月,唐月!醒醒!”

唐月睡眼惺忪應道:“怎麼了殿下?這天還沒亮,您怎麼起來了?”

“噓……”百裡風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月期限已到,今日咱們早些時間出宮,到街上去!”

朱雀大街,紅日初升。

天氣漸暖,街旁的積雪漸漸融化,雪水滲透到街上的青磚縫中,繪成一幅彆樣的畫卷。空氣中飄來春風溫暖的味道,沁人心脾。

唐月跟隨百裡風霜來到一處府邸,她抬頭望去,隻見朱紅色的門匾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鎮西侯府”。

“殿下,我們直接從正門進去,會不會太明目張膽了些?”

百裡風霜在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啪!”她輕輕拍了一下唐月的腦袋,“你個笨蛋,當然不是了!跟我來。”

二人來到鎮西侯府後門,這裡四麵高牆,枯枝密布,位置及其隱蔽。

百裡風霜來到牆邊的一個小土堆旁,從後麵取出一塊磚頭,後退兩步,掂了掂重,隨即使勁一扔——

“咚!”

“公主!這……這不會驚動府裡的人嗎?”

“放心吧!”百裡風霜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胸有成竹地瞧著唐月,“鎮西侯常年駐守邊境,阿玉母親和府內傭人都知道我二人的關係,並無大礙。”

正說著,冷玉笙就拿著磚頭來到二人麵前,她將磚頭放在土堆後,起身笑問道:“今日我們去哪?”

“我見書上說,今日是你們大梁的乞春節,想必街上一定會有很多好玩的,我們方才來的時候便看見了幾處買發簪的小攤。”

“怎麼?宮裡那麼多金銀首飾都入不了你的眼?”冷玉笙打趣道。

“倒也不是,隻是那些金銀太過華麗,與我這便服不相配。”百裡風霜說著,伸出自己戴著那副黑色護腕的左臂,今日她穿的是一身黑色便服,同樣束著腰帶,乾淨利落,英姿颯爽。

“那我們走吧!”冷玉笙走到二人中間,左手挽著百裡風霜,右手挽著唐月,三人並排走著。

“乞春節是什麼節?”唐月問。

“嗯……乞春乞春,就是人們希望春天快點到來!這天小販們會在大街小巷擺攤,相傳隻要在這一天上街買了東西,那麼這個人一整個春天都會有好運的!”冷玉笙回答道。

“那我們可要多買一點!”唐月笑道。

“這都還不算是熱鬨的,等到了桃花節,那才叫一個熱鬨——”

“誒!到了,就是這家。”百裡風霜停在一攤位旁,隻見這攤上擺著的都是些素淨的發飾,倒是很符合百裡風霜的氣質。

“這位客,看看想要什麼!”

百裡風霜微微俯身,仔細挑選起來。

巡視一圈,她的視線停在了一支木簪子上。

那簪子通體由上好的紫檀木製成,木質細膩,紋理宛若天然畫卷,似山水蜿蜒,又像流雲飄動。檀木本身帶著淡淡的紅暈,在紅日的輕撫下,暈出一抹迷人的光澤。簪頭雕刻著一朵盛放的桃花,花瓣層層相疊,薄如蟬翼,每一片都似乎都能被風吹落,花蕊處微微凹陷,像是藏匿著清晨的露珠,細細的花蕊線條流暢,猶如靈動的絲線在風中搖曳。

百裡風霜雙眼放光,指著那簪子道:“老板,這簪子什麼價錢?”

“節日特價,隻要九百文!”

百裡風霜聞言低頭,忙解開腰帶上掛著的錢袋,剛要掏出銅錢,隻聽不遠處響起一道明媚的女聲——“我出十倍價錢,這簪子我要了!”

眾人紛紛轉頭朝聲音方向望去。

隻見那女子身穿白衣,麵容素淨,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一對薄唇泛著淡淡粉色,如瀑青絲隻用一根銀簪固定,雙手相叉放於腹前,緩步走來,如果沒看到她身後身著樸素的丫鬟靜梅,也沒聽到她方才那霸道的話語,倒真能讓人以為她是那話本中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眾人呆愣之際,此人已走到攤位跟前。

“想必蔣小姐,應該不會不知道先來後到的道理。”冷玉笙瞪著她,冷冷道。

“這位是……”百裡風霜看向冷玉笙。

“兵部尚書將玉榮之女,將舒言。‘京都才女’。”

“放肆!見了太子妃還不快快行禮!”唐月衝到百裡風霜身前,對蔣舒言吼道。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太子妃啊!太子妃眼光不錯,這簪子我也喜歡得很——不過今日怎麼沒聽說太子妃出宮的消息?你們該不會又是偷偷跑出來的吧?要不要我讓父親參你和鎮西侯一本!?”

“你——”冷玉笙臉漲得通紅,剛要發作,卻被百裡風霜拉住胳膊,“你到底想怎樣?”百裡風霜瞪道。

“我——”

“阿姐……阿姐!”

蔣舒言的話被一聲聲阿姐打斷。隻見方才蔣舒言來的方向又匆匆趕來一位男子。

他來到阿姐身旁,焦急道:“阿姐,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我找了你好久……”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他終於看清了阿姐身旁那宛若翠竹之人。

百裡風霜和冷玉笙也認出了他。

此人身穿淡藍色長衣,脖領處繡有金色花紋,墨色腰帶勾勒出他傲人的身姿。他麵容清秀,臉部線條流暢,眉如遠山,眸若秋水,發絲用發冠整齊束起,一絲不苟。俊朗的聲音如春日清泉,柔情似水。

“原來你就是蔣靖言。洛橋那日太過匆忙,沒能好好道謝,實在是抱歉。”

蔣靖言回過神,忙行禮道:“太子妃這說的是哪裡話,為太子妃的安危著想,是臣民的職責。”

“起來吧,念在你救了我們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追究。”百裡風霜背過身,“快帶你阿姐離開。”

“等一下!”蔣靖言轉身走到攤主麵前,扔過錢袋便拿起那支紫檀簪子,大步走到百裡風霜身後,輕輕將簪子為她簪上。

百裡風霜睜大雙眼,臉頰微紅。

冷玉笙和唐月驚地張大了嘴巴。

將舒言抬起顫抖的手指著弟弟,欲言又止,顯然完全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簪完發後,蔣靖言後退兩步,作揖道:“在下今日從未見過三位,告辭。”說完便轉身要走。

“等等!”百裡風霜猛然轉身。

蔣靖言停住腳步。

百裡風霜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這支簪子?”

蔣靖言微微轉頭,微笑道:“因為其他簪子從未入過您的眼。”說完便大步向前走去。

蔣舒言終於緩過來,忙跑著追到弟弟身旁。

“你怎麼回事?”

“阿姐,太子妃我們惹不起。”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你怎麼那天從街上回來就魂不守舍的……”

她自顧自說得起勁,並沒注意到自家弟弟那快咧到耳朵根的嘴角。

……

“原來那天是他救了我們。”冷玉笙道,不過這人膽子也忒大了吧!簡直像個登徒子!你可是太子妃!”

“好了,往後多留意些就是了,我們儘量不要再與蔣舒言碰麵了。”百裡風霜邊說邊往前走去。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冷玉笙跑著上前抓住百裡風霜的胳膊埋怨……

翌日清晨,廣和殿。

“威……武……”

……

“眾愛卿還有什麼要說的?”

吏部侍郎顧鼎臣思索片刻後,下定決心似的走到大殿中央。

“陛下,臣前些日子收到好友通州節度使秦廣來信,信中告知通州近幾年糧食收成情況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每況愈下,百姓的儲備糧根本不足以撐過冬天!且不光是通州,就連京都所在的齊州,這種現象也屢見不鮮啊陛下!”

眾臣麵麵相覷,有點頭的,有不屑的。

皇帝從金玉鑲製的盤子中拿了顆葡萄放入口中,不耐煩道:“朕不是已經下放賑災糧了嗎?”通州地處北方,苦寒之地,就不要奢求水草豐美啦!要懂得知足!要是沒什麼事,就都散了吧——”

“父皇且慢,兒臣還有一事相求。”夏秋冬上前行禮道。

“何事?”

“稟父皇,兒臣的太子妃自桃花溪案後便整日耿耿於懷,自怨自艾,夜晚常常被噩夢驚醒,兒臣實在於心不忍。太子妃喜詩詞歌賦,再有一月便是一年一度的春日詩會,而觀星大會則在半月之後,依兒臣看,不如今年將二者一同舉辦,更加熱鬨,相信太子妃一定會放鬆心情,開心起來的!”

“好!朕的兒此法甚好!朕準了!此事就全權交由你負責!”

“謝父皇!”夏秋冬朝父皇磕了個重重的響頭。

同一時間,朱雀大街。

百裡風霜與冷玉笙頭戴麵紗,匆忙走著。她悄聲向冷玉笙問道:“你確定你那個朋友會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