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英四十年,國富民安。
當朝皇帝章成階已過花甲。二十歲他初登皇位,征戰四方,打的每個鄰國皆是服服帖帖,外邦讚譽——馬上天子。朝堂之上,他綱紀嚴明,勵精圖治,嘔心瀝血才創下了太平盛世。到如今,已有萬國來朝之勢。
然而,政通人和的表麵下,卻是暗流洶湧。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在與京城天差地彆的一個沿海小鎮,一位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
他一身粗布麻衣,坐於礁石之上,遠眺蔚藍深邃的大海,心中思索著穿越的前因後果。
當海風肆意的吹打他俊朗的臉龐,因皮膚乾燥皸裂的刺痛,不知能否讓他思維清晰些?
他本是北京一所中學在讀的高三學生,名叫王惟清。事發之時,他放學騎著自行車,後座載著他青梅竹馬的女同學溫雲暮。
應該是被什麼車撞了,他和溫雲暮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因為溫雲暮的藍牙耳機和手機都摔壞的緣故,竟將她正在聽的小說外放了出來。
溫雲暮傷勢嚴重些,當王惟清看著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昏了過去。
回想到這裡的王惟清猛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確信,他一定是穿越進了溫雲暮在聽的那本小說。
夜幕快要降臨,遠方的水天之間,出現一艘漁船。他知道,他該回家了。
王惟清穿越到的是一個普通的漁民家庭,普通到他的家去鎮上趕集,都要走半個時辰。其實,準確來說,他是穿越成為了一個沒有身份的人。一眾漁民在海邊撿到了他,撿到他時,衣服已破爛,身上亦無一點可以證明自己身份之物。按理說,不是應該有玉佩之類能證明自己身份之物嗎?王惟沒想到這個小說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他試過許多回到現代的方法,歸根結底不過就是一個死而已,但他一次也沒有成功。比如跳崖,這裡的懸崖皆不高,跳下去後自己的遊泳技能又提升了些;比如吃藥,以他現在貧窮的程度,他根本買不起昂貴且能一擊斃命的毒藥,而劣質的毒藥讓他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醒過來後也元氣大傷,甚至為了救自己,那家漁民又花了許多錢;比如自縊,他站在凳子上,擔心自己又會連累這家漁民,便悻悻放棄了。
屢次碰壁後,他深知隻有自己有錢有權,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現下,他居住的這戶漁民家中,夫婦二人對王惟清極好,想著花些銀子,在衙門給王惟清弄一個戶籍,記在他們名下。恰巧這家人也姓王,王惟清覺得很是有緣,便決定暫且留在小漁村。
王嬸因為有次下海傷了身子,不能再生育,王爹一直也不曾再娶。二人已經在小漁村相依為命二十載。
隻是,漁民的日子很艱苦,王惟清看著家中的長輩每日風餐露宿,靠海過活,節衣縮食,隻為了給王惟清存夠買戶籍的例費,心中便很不是滋味。他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讓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王爹王嬸如此慷慨的付出。
他是一個現代人,從小生活在公平公正的世界,對現在這個階級概念十分突出的世界,一時間無法適應。
在二十一世紀過慣舒適安穩日子的王惟清,如何能接受這樣的現實?他現在暗想,一定要走出去,他是穿越來的,一定能走出去!
王惟清的執行力向來很好,第二日便收拾妥當。他現在身處的縣,名為長灘縣,因海邊有一個長灘而聞名。隻是這長灘卻被當地富商李長根買下,不許外人前往趕海。
所以王惟清再三思慮後,決定先去平川縣。
人來人往的平川縣,是附近這些縣當中最繁華的一個。縣裡出名的除了海產,便是鹽了。鹽向來是掌握了一個國家的經濟命脈。縣裡稍微富裕點的人家,皆是做的與鹽有關的行當,要麼是出鹽工,要麼是提供工具,要麼是負責運輸,要麼開鹽場。總之,靠著朝廷做生意,朝廷自然是不會虧待他們。鹽,便是平川縣相對於長灘縣富裕的原因。
王惟清帶著他曬好的魚乾,在市集找了一個空位,便賣起了魚乾。賣魚乾是王惟清此時唯一能為王爹王嬸所做的事,他試過幾次出海,皆是因為暈船而癱軟在船上。連著幾次後,王惟清也能感覺到自己不僅沒幫上忙,還成了累贅。他的鄰居李二狗時常是,一邊給他拍背,一邊海釣,並且肯定能釣上來魚,絕對不會空手而歸。每每此時,王惟清便異常羨慕李二狗。
因他長相俊朗,過往富人府上出來采買的丫鬟,隻一個上午,就將他準備賣三天的魚乾一掃而空。
在平川縣逛了三天後,王惟清有了自己的想法。
這是一個階級化十分嚴重的時代,而普通人想要改變,想要跨階級,隻有科考。王惟清心中暗想,他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文科生,難道還怕這些墨守成規的文章?
思慮周全後,王惟清將想法告訴了照顧他的王爹王嬸。本以為他們會持反對意見,卻不曾想他們立馬就支持了王惟清的想法。
他二人沒有讀過書,隻能口頭上支持王惟清。但即便如此,王惟清心中仍是萬分感激。
既然得到了支持,王惟清當機立斷,大刀闊斧的開始了科考之路。距離下一次科考,最基礎的縣試,還有半載,留給王惟清的時間,其實不多。
白天他在市集一麵賣魚乾,一麵讀書。夜晚,為了節約蠟燭,他便將白天讀的書,在心中過幾遍。
王惟清還沒有穿越過來時,是學校裡有名的好學生。為什麼有名呢?皆是因為他長得好看。
沒想到穿越過來,這幅皮囊也給他帶來了許多好處。
現在他是長灘縣市集裡,每次賣魚乾最快的商販。因為人健談,再加上長相優勢,很快,王惟清便和長灘縣的首富李家的采買丫鬟芸香相熟。
李家的家主李長根原本是做養殖牡蠣生意的,後來機緣巧合,牡蠣賣到了江浙總督那裡。不到一年,李家便買下了長灘,將養殖牡蠣的生意,做到了長灘縣第一,甚至是整個江浙第一。
後來二人一來二往,王惟清便摸清了芸香的路數。每隔三日芸香便會到市集進行采買,王惟清也就挑著芸香采買的時候,才來市集,這樣便有多的時間看書。
芸香看著王惟清隨時手中都拿著書本,便覺得王惟清是一個勤學上進之人。二人日後若是成親,以王惟清的才學,她說不定還會成為秀才娘子,脫了奴籍。
“今日公子可有去處?”芸香小心翼翼的問王惟清。
王惟清隨口答道:“現下準備回家溫書。”
待王惟清回答後,芸香仍是站在原地不願離開,王惟清便溫聲開口:“芸香姐姐可是有事相邀,若是芸香姐姐需要我幫忙,我定是不能推辭的。”
“還真有一事,我家小姐今日從蘇州回來,得了一件屏風。家丁皆是粗人,難免會磕碰。若是公子幫我將著屏風卸下擺好,我定十分感激。”芸香說道。
擺放屏風這件小事,還不是家中主人說擺放在哪就擺放在哪,何須王惟清一個外人前去。隻是此時的芸香想要帶王惟清看看,這李府的氣派,以及她在李府丫鬟中的地位。
王惟清如何不知,他也想去看看這個時代,縣城首富的家中是何等樣式。於是,王惟清便感激行禮,恭敬道:“那就謝謝芸香姐姐,讓我有機會得見這蘇州的屏風。”
芸香從偏門一進李府,便有各種小廝丫鬟對芸香行禮。芸香心中的驕傲得到了最大化的展現。
李府當真是長灘縣首富,整個府邸富麗堂皇。王惟清現在住的茅草屋,相比之下簡直就是難民窟。
很快,芸香便帶著王惟清走到了她家小姐的書房外。
李家小姐是標準的小家碧玉長相,一雙杏眼很是溫柔,隻是鼻梁稍微有些塌陷,顯得整個人很幼態。
此刻她正站在書房外,等著芸香找來家丁搬屏風。卻見芸香領著一個俊朗的男子走了過來。
“小姐,這是我遠房表哥,他在市集裡賣魚乾,今天來找我。我見他讀過書,定是比家裡的家丁強一些,便擅自做主讓他來了。”芸香麵露幸福的解釋道。
李家小姐哪裡聽得見芸香此刻解釋的言語,眼裡早已被王惟清的麵容和氣質所吸引。她故作扭捏的走到王惟清跟前。
“公子讀過書?”李家小姐小心翼翼的問道。
王惟清向她行禮道:“回李家小姐的話,正準備明年初春的縣試。”
“你叫什麼名字?”李家小姐興致盎然,那雙杏眼直直的看著王惟清。
“在下,王惟清。”
和李家小姐聊了許久,王惟清便明白,這李家小姐應該是一個顏控,和學校裡那些給他遞小情書的女孩子大抵是一樣的。
原本站在王惟清身旁的芸香,此刻被李小姐安排了新的差事,去了彆的院子。當真是苦了芸香這個丫頭,她一個奴婢,如何能與她的小姐爭男人?這幾日怕是都要陷入後悔當中,若不是為了在王惟清麵前表現一番,今天也不會讓自家小姐看上王惟清。
王惟清睡在自己簡陋的草席木板床上,輾轉難眠。乾枯的稻草,因為王惟清的翻身,發出脆脆的響聲。他,想溫雲暮了。那個丫頭不知道穿越過來沒有?若是沒有穿越過來,她出車禍時,傷的比自己嚴重,不知怎麼樣了?應該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希望她能順利參加。若是穿越了過來,她又在何處?可會像他現在這般生活窘迫?
為什麼自己不是穿越到主角身上呢?怎麼會穿越到了一個什麼身份都沒有的小角色呢?王惟清心中有太多疑問,太多不甘。但轉頭他又給自己打氣,沒有身份不就是最好的身份嗎?萬一自己就是男主呢?
他又樂觀了。
而王惟清不知,溫雲暮運氣極好,穿成了那本小說的女主角,禮部尚書的嫡長女,現下正在揚州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