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林淨頓了頓，“鎮門在東偏北，走吧。”

“怎麼突然這麼急？你難道不想弄明白，魔族為什麼從素水鎮出發，到這裡就停下來了？”楚茗琅驚訝道。

“不想。”

“這麼急，是前麵這四個鎮裡麵有你的目的地？家人？朋友？還是……不管是誰，你現在急著去也沒用啊，魔族早走了一個月了。”

楚茗琅掰著手指一個個數下來，說到最後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況且就算能出去了，你不管小七了？”

林淨頓了頓，“……不管怎麼樣，先下去再說。”

楚茗琅比了個沒辦法的手勢，跟著下了眺望樓。

出了鎮門，楚茗琅伸了個懶腰，“總算出來了，那你接下來去素水鎮？”

“嗯。”林淨頷首道，“有緣再見。”

楚茗琅“噗嗤”一聲笑了，“我可不急著走，小七還沒找到呢，反正知道出來的辦法了，剛才我往鎮子裡丟了幾張清掃符，等把這一地東西清掃乾淨了，在這鎮子裡呆段時間看看。”

林淨道，“多謝……”

“你不用謝我。”楚茗琅擺了擺手，“我在這鎮子裡都快住出感情了，留下來正常。並且小七本來就是我帶出來的，丟了我也得負責，對吧？並且我不像你，轉頭就能把啞巴小可憐丟在這‘淨土’裡了啊──林先生。”

“這次是有事……”林淨說了一句，又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好狡辯的，無奈點了點頭，“這件事是我不對。”

“但是知錯不改啊。”楚茗琅眨了眨眼，靠在城門上，“開玩笑的──我也知道你急著去找人呢，是吧？那就按你說的，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林淨拎著那隻甕，沿著向南的大路走去。

楚茗琅吊兒郎當地在城門上靠了會，慢吞吞地走回了酒樓，“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林先生，這麼快就跑了──這地方現在不知道哪天才有人來陪我，兩個人呆慣了。”

他徑直上了二樓，靠在窗邊暗自嘀咕，“鐘儀把那個姓謝的小孩抓哪去了？不然還能讓他陪我……不過他好像不喜歡我，小白眼狼。”

林淨在去素水鎮的路上遇到了不少魔族，步履匆匆，倒是沒有注意到他。

一半是著急，一半是因為沒地方蹭飯，林淨很快就到了素水鎮。大門上果然寫著五個字，“第一方淨土”。

林淨不知道這些魔族怎麼突然有這個閒情逸致在這挨個寫字，到了素水鎮卻發現和之前的那三個地方不一樣。

空氣裡依然彌漫著血腥味，足以看出這裡和其他三個鎮子一樣經曆過一場浩劫，但地方卻已經清掃得差不多了，地麵上沒有什麼過於血腥的場麵，素水河淡淡的水腥氣也隱隱可以聞到。

整個鎮子淡淡地籠罩著一股魔氣──在鎮子裡打掃的正是林淨在路上遇見的魔族。

林淨靠著之前逃生學的一點輕功順著城牆進了鎮子，發現在素水河另一邊甚至還有人──就是之前夜市看到的那一批小商販，想來是從彆的地方過來的，被魔族困在這裡，看起來居然還全須全尾的。

林淨順著沿路屋簷一路過去，到那群人麵前停了下來。

“請問……”

那群驚弓之鳥一下撲騰起來，場麵一時亂得可以喝了。

林淨這才發現，這群人不是平白無故站在這裡的──周圍，一層帶著紅色魔氣的屏障囂張地霸住了素水河的另一端，在這片小小的地方收攏成不過兩間屋大小的領域。

看著魔族沒有過來的意思，估計這群人平時也是過一陣就要騷亂一次，林淨就坐在屏障外靜悄悄地看著他們。

等人群終於安靜下來，他才又開了口，“請問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姑娘──”

他不提小姑娘還好，一提起這個詞，人群中又亂成了一鍋粥，時不時有人用驚恐的聲音小聲討論著。

林淨試圖仔細去聽，卻發現根本聽不清楚，遂作罷，在人群裡找了個看起來冷靜點的，繞道他那邊重複道，“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小姑娘？”

這個人確實沒一下跳起來，反而問道，“具體什麼樣子？”

林淨還沒回答，他又追問，“是不是一個眼睛很大，皮膚和死人一樣白，行為特彆冷靜特彆冷血的小姑娘？”

林淨聽著前麵兩個勉強能對上，最後一個卻相差甚遠，但也沒辦法，隻能點了點頭，“請問您知道那個小姑娘在何處？”

人群裡一下炸了鍋，這次所有人喊得非常一致，林淨聽清楚了，“魔女！他說的就是那個女的！”

那人冷靜道，“具體的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她的大概位置和要去地地方。隻不過……”

他的話突然被他身後的人打斷了，“少澤，彆告訴他！”

“姓許的你明白點，他來找魔女，他們是一夥的！”

林淨聽著這些話，心裡不禁一沉。

如果他們說的魔女真的是寧若……

“我告訴你，你得給我點好處。”許少澤慢悠悠道。

“你說。”林淨不知道他會說什麼，暗暗攥緊了手，“但我未必有。”

許少澤道，“我看你也不是修劍的，所以也不用你把我救出去了。你是修……”

許少澤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身後的一個商販截住了，那商販長得滿臉橫肉，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人，表情卻諂媚，“這位大人，我也知道那魔女的去處。”

“你們這群走狗！剛才不是還在罵我嗎！現在和蒼蠅一樣……”許少澤的聲音很快被淹沒了，那商販啐了一口，“這玩意隻顧自己拉屎不讓彆人搶茅坑。”

“你要什麼？”林淨道。

“小人名叫阿和，本就靠買信息為生，價格低廉童叟無欺。”商販阿和語速飛快地說完了這兩句廣告詞，慢吞吞地進入了正題，“小人千真萬確知道那魔女的下落，隻是不知道大人是否願意付二十文的信息費……”

“你腦子被驢踢了啊！張阿和你這時候還想著錢，賺棺材本啊！”許少澤氣急敗壞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我可是聽說那魔族被下了令不準殺我們這些走南闖北攬生意的好漢，你這種悄悄廢掉修為的走狗才該殺，”張阿和朗聲道，“……謝謝大人，大人出手闊綽、大方。”

多年兩袖清風的林淨還是頭一次聽彆人說自己闊綽，不禁佩服這些“走南闖北的好漢”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

阿和仔細收好錢袋，這才講道，“大人聽我細細道來。小人幾個也是才從臨凰鎮那邊過來，誰知在這裡剛好遇見一個妖女成了型，本來嘛這也還不妨事，壞就壞在這鎮民愚昧輕了這許少澤。”

他指了指縮在後麵的修士，道，“就是剛才那個小白臉。”

“他本來也是個有點招搖撞騙的本事的修士吧，還是親傳呢，仗著侍劍山莊的名頭，忽悠得鎮民一人五十文，恭恭敬敬地給他請來請他除害，誰知道他根本肚子裡沒二兩墨水……誒呀不對，不是這個詞兒，反正是一點用沒有，反而讓那魔女學了他的法術去，成了氣候，招來了到處晃悠的魔族。”

“咱們這荒郊野嶺的，本來離彆的門派就遠，魔族也就多。不然也不會看到這許少澤就又是錢又是禮地請了！沒見識啊，要不是臨凰鎮那個宛山上有兩個神仙庇佑著，早被這附近成群的魔族殺得骨頭都不剩了！那魔族少主一見那魔女，真是，也不知是怎麼了，比試都沒比試，直接就把她收成副手，說要讓她在什麼戰爭裡做頭頭……”

阿和畢竟是靠賣信息為生的，一段話講得繪聲繪色，連語氣帶動作地表演，眼看要說上幾個時辰，林淨不得不打斷他，“長話短說，趕時間。”

“啊，好好，好。”阿和看這大人不愛聽這些虛的，於是放下了自己闖江湖多年練出來比茶館先生還會描述的本事，老老實實地敘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