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早。”楚茗琅懶洋洋地從地板上起身，伸了個懶腰，“昨晚睡得如何？”

“你說呢？”林淨瞥了他一眼，坐在桌子上點了燈──這地方大早上的也暗成一片，隻有窗邊的光透過在空氣裡漂浮的灰塵照進來，析成一線一線。

這姓楚的玩意一到晚上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昨天晚上大半夜的不睡覺，從桌子上湊下來在人旁邊盯了大半宿，要不是林淨醒了感覺還能接著看下去。

林淨倒是冷靜，乾脆利落地把他整個從桌子上踹了下來，自己睡桌子上去了。

“你打不打算聽我狡辯？”楚茗琅懶懶道。

“不打算。”林淨披上僅此一件的外衣，“什麼時候起來？”

楚茗琅：“噢，真不聽？”

林淨轉頭看他一眼，“那你說說？”

楚茗琅沒想到他還真打算聽，“呃，倒也沒什麼能說的。”

“快點滾起來。”

楚茗琅這人像是把“騷氣”倆字掛在了身上，扭得跟麻花似的，好好一個起床弄得好像美人出浴，起了快一刻鐘，才慢吞吞地穿起了衣服。

“林兄很急？”楚茗琅一邊掖衣服，一邊抬眼。

林淨斜眼看他，不明白這玩意怎麼得出的這個結論。

楚茗琅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穿好衣服往後一擺，“那上去了哦？”

“嗯。”

“哎等等，林兄我再問你個問題。”

林淨扭過頭，“怎麼？”

本以為楚茗琅要說出什麼重要信息，但他一抬眼，卻是道，“請問林兄師承何處？”說完他懶懶一擺手，“看你這幅著急的樣子，我怕一會再問你就不花時間回答了。”

林淨隻得道，“域華……”他卡殼了一下，“要是這次回去沒被掃地出門，那我就是域華門的。”

楚茗琅點了點頭，沒多問，“多謝多謝──現在可以上去了，林兄～”

台階應該不久前換過，踩上去還算穩當。林淨上了樓，按照老辦法把屏障破了，才看向楚茗琅，“你的屏障，你怎麼在旁邊裝死？”

楚茗琅打了個哈欠，“哎呀，昨晚沒睡好，懶得動。”

“你沒睡好怪誰啊。”林淨白他一眼，然後動作頓住了。無他，這上麵的氣味確實……

如果隻是腐爛的氣味，那雖然惡心，畢竟林淨也習慣了。但這上麵不僅是腐屍，還有濃得蓋不住的脂粉味，不知道之前得厚重成什麼樣。

“這之前的人得多重口啊。”楚茗琅翻出一張蒙麵戴上了，彎腰走進小門，“真是……這能找到什麼線索？”

“我也隻是猜到一點。”林淨看著他那張薄薄的蒙麵，不明白這玩意除了心理安慰還能有什麼作用，彎腰往前走了兩步，“現在這種鬼打牆的情況，隻能是本樓的人有什麼執念，你在這住了一個月都沒事，他們也沒有害人的意思，幫他們完成執念就行了。”

“那現在就是找他們執念的原因嘍。”楚茗琅道，“這怎麼找？”

“……不知道，我隻是修藥的。”林淨隻能道，“到處走走，沒準就觸發什麼記憶了。”

楚茗琅的表情變得很精彩，“進入她們的記憶，是切身體會吧……？”

林淨：“有可能。”

拋開這股沁人心脾的味兒，其實二樓的布局裝飾非常漂亮，重重隔間不僅不顯得呆板單調，反倒有種獨特的韻味，一重重走過去，掀起脂粉味濃重的紅紗，露出下麵雕花精致的木門。

“這木門的用料非常考究。”楚茗琅摸了摸門扇道，“老鴇有這錢，這裡當年必須是這鎮子上一等一的大青樓。”

林淨假裝沒聽見，“你認為這執念的對象是誰？”

“魔族嘛，這不是理所應當的麼？”楚茗琅道，“這青樓做得越大反而會越人性，老鴇也不會做什麼逼良……”

林淨打斷他，“確實是魔族，但我現在有一個不一樣的想法。”

“啊？”

“哦，你這麼一說確實有點怪怪的。”楚茗琅眯了眯眼睛，“這二樓雖然說看著奇怪，味道也……但沒有什麼氣息。”

“被滅門了還沒什麼氣息，你看你那句人性站得住腳麼？”

楚茗琅摸了摸鼻子，從窗邊往下看，“誒，這窗戶好低，才到我膝蓋上麵──感覺往前探一點就要摔下去了。”

“誰讓你站著探了。”林淨道，跟著站到窗邊，“我推測，外麵這整個鎮子才是執念的載體，至於這個酒樓，才是唯一的‘淨土’。”

“那現在要下去啊？雖然挺低的，但下去可能姿勢不太好看……”楚茗琅嘴上推辭著，身體很誠實，坐在窗沿上就往下跳。

林淨站窗邊看著他，“……有樓梯不會走？”

“這樣比較帥氣，你要不要下來？”楚茗琅一揮粉色的衣擺，伸手道，“我接著你。”

“免了，自己能走。”

他們這一番動作，謝小七早就醒了，坐在地板上一臉蒙：“林先生，我也去。”

林淨還沒說什麼，楚茗琅已經走了進來，一把摟住謝小七，“沒問題，我帶著你。”

顯然楚茗琅平時也是個閒不住的，畢竟在這鎮子裡呆了快一個月，對地方了如指掌。

“確實是這樣，大街上走都沒問題，但就是找不到出口，想進彆的房子也進不去。”楚茗琅靠著大街旁邊一根旗杆，慢悠悠道。

林淨雖然一開始給這地方下了一個“執念堆積”的定義，但越看反而越覺得不對勁。剛才以為是找錯地方了，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這樣……

“剛才那是不是有人？”楚茗琅一直走在前麵，突然道，“小七，你看到了沒？”

林淨走上前兩步和他並肩，“看清了麼？”

“白衣服，身高什麼的和你差不多……可能比你矮點。”楚茗琅神色無辜道，“剛在拐角那，要不要過去？傳說裡鬨鬼都是以這個開頭的。”

“你怕這個？”

“主要是擔心小七。”楚茗琅回頭看了一眼。

“怕他礙事你剛才帶他出來乾什麼。”林淨轉了轉手上的銀環，道，“你倆站在這，我先過去。”

“……等等。”楚茗琅伸手拉住他，“我覺得不急著過去了。”

“怎麼？”林淨跟著回頭。

“那個，小七已經不見了。”楚茗琅眨了眨眼。

蕭玖在一張小幾上趴著睡著，醒來是被窗外的吵鬨聲吵醒的。難得大半夜睡著沒人給披衣服受了點冷，於是披了件衣服，一揮手去了房門上的屏障。

這一開門，他才發現外麵已經亂成了一鍋八寶粥。

“師兄！你可算出來了，魔族一群人趁準備封山的時候強行闖進來，現在已經殺成一片了！”一個穿著紅衣的親傳跑過來，“現在百藥峰沒一個能打的，掌門讓我來看護著百藥峰的親傳，林師弟也找不到了！”

蕭玖指了指旁邊的藥閣，隨口道，“你去把裡麵的藥收起來，到處問問誰要什麼自己拿……我去趟主峰。”

那親傳應了聲，“師兄可是要去找掌門師尊……”

話還沒說完，蕭玖人已經不見了，旁邊一個弟子攔住他，“你蕭師兄恐怕是要去地牢……你知道的。”

親傳愣了愣，“以曼，那我們不攔住他？”

程以曼一邊加固結界，一邊悠哉道，“沒準他把那個姓魏的帶走了，咱們域華門反而就平靜了。誰知道這次是不是那個姓魏的裡通外國呢？”

那親傳反駁，“魏師侄不是這樣的人……”

“等等！你看那邊……”那剛才還帶著悠閒的程以曼驟然睜大眼睛，一臉驚恐道，“這次的魔族大軍……好像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