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回來的時候，杭緒正在擺碗筷，他一看到周行，就嚷嚷著要吃飯。
“哥，你終於回來了，你不回來董叔都不讓開飯，我都快餓死了！你這次檢查怎麼這麼久，醫生怎麼說，沒事吧？”
周行放下車鑰匙，接過老董手裡的菜，說道：“沒什麼事情。”
老董笑嗬嗬地說：“沒事就好，趕緊吃飯。這個骨頭湯我燉了一上午，你和小緒都多吃點。”
話音剛落，杭緒極有眼力見地給周行盛了一碗湯，“哥，你多喝點，補補。”
說罷，又給自己也盛了一大碗。
周行看著杭緒，問道：“你最近沒有在學校惹事吧？”
杭緒正在喝湯，聽到周行的話，差點被嗆到。
他連忙說道：“我一沒手機二沒錢，除了學習，其他什麼都乾不了。曾老師還把我的座位換到了班長旁邊，我現在除了上廁所，連動都不敢動。”
老董一聽到杭緒換了座位，眼睛都亮了，說道：“你們曾老師對你真好，給你換到班長旁邊，你要多向人家學習，期末考試考得好一點，爭取讓你爸早點把手機還給你。”
“我一會兒吃完飯就給你爸打電話，他要是知道你現在坐班長旁邊，肯定高興得不行。”
“他不影響人家班長就好了。”顯然，周行對杭緒說的話並不相信。
杭緒極力為自己辯解道：“哥，你要相信我，人都是會變的，我最近是真的有在好好學，不信你去問曾老師……”
“彆打岔，那我問你，你們班上最近有沒有出什麼事？”
杭緒有些不明所以周行為什麼突然問他這些，但還是認真地回想了一番，說道：“我那次之後好像就沒出過什麼事，上上星期我們班有兩個女生去市裡參加什麼比賽得了一等獎，書記還在升旗儀式上表揚我們班，我感覺我們班比之前好多了……哥，你問這個乾什麼？”
周行拿起碗筷，說道：“沒什麼，隨便問問，吃飯吧。”
杭緒吃了兩口飯，邊吃邊觀察周行的表情，在心中想了好久，終於鼓起勇氣對周行說道：“哥，你能不能幫我向我爸申請多要一點零花錢。一個星期那麼點，都不夠我買飲料，我還想攢錢買雙鞋……”
杭緒剛說完，周行還沒開口，老董就坐不住了，勸道：“小緒，你少喝點飲料，我以前發給你那些視頻你看了沒，飲料都是糖，喝多了容易得糖尿病，還會影響大腦發育，影響學習，還有鞋也少買幾雙，你爸掙錢也不容易。小周，你說是不是？”
周行沒接老董的話，反而對杭緒說道：“你隻要老老實實的，不在班上惹事情，不給老師添麻煩，鞋我給買。”
杭緒不敢置信地看著周行，說道：“哥，你今天隻檢查了手，沒檢查彆的吧？你剛剛說的，是認真的嗎？”
老董聽到周行的話，也是一驚，連忙說道：“小周，你彆慣他。”
周行對老董說道：“沒事兒，董叔。”
接著又對杭緒說：“我是認真的，但有前提條件。”
杭緒忙不迭地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好好學習！哥，你放心，我不僅管好我自己，我還會管好整個班級的紀律，絕對不讓老師操心。”
說完，還有模有樣地朝周行敬了一個禮。
周行又交待了幾句，“我這周要去一趟濱海，周五不一定趕得回來，要是我不在，周五放學你就自己打車。”
杭緒突然想到什麼，“現在打車都是掃碼支付，現金的話……”
周行一眼就看穿了杭緒想要什麼，他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打開左邊的第二個櫃子，從裡麵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丟給杭緒。
杭緒看到這個長方形的包裝，心中竊喜，想著這麼多年這聲哥沒白叫，雖然是二手的，也好過沒有。
他興奮地打開盒子，然後看了一眼裡麵的東西，當場石化在原地。
裡麵竟然是兒！童！智！能！手！表！
看到它的那一刻，杭緒感覺天都塌了。
誰家一米八的高中生還戴這個？！
戴到學校裡，不得被人嘲笑死，他這輩子都抬不頭來。
周行不緊不慢地說道：“你爸早就跟我說了，一直忘了給你。這個牌子質量不錯，一個星期充一次電，能看時間能打電話還能掃碼，你的需求都能滿足。”
老董湊過來瞧了一眼，稱讚道：“小緒，這個表蠻好看的，你帶上試試。”
杭緒閉上眼睛，癱倒在沙發上，此刻，他希望這個世界能夠安靜。
……
飯後，周行去車間檢查了一下機器，近幾年買的新設備都送到了濱海新廠，留在這裡的都是一些老員工。不過得益於他平時維修保養得勤快，這些老員工仍然在車間裡發光發熱，最近的幾筆訂單全靠它們。
他向杭輝請示過如何處理這些舊機器，杭輝的意思就兩個方案，一是把這些舊機器全部打包也送到濱海新廠，但去濱海的高架還沒正式通車，隻能走底下的小路，這幾年因為修高架的緣故，底下的小路繞來繞去、坑坑窪窪，想把這些舊機器全都送過去，光是車費就要不少，都是些老家夥，運過去之後還不一定能裝的起來；第二個方案就是當廢品賣了，雖然賣不了多少錢，但能省不少事。
周行向杭輝提議，能不能打聽打聽找個新廠，便宜點租或者賣給對方，至少比當廢品賣要強。
他在這個車間裡待了十年，從剛開始的一無所知到現在有門手藝能混口飯吃，這裡麵多少的心酸隻有他自己知道。
現在要走，還真有點舍不得。
他忍不住自嘲，周行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婆婆媽媽起來。
舍不得又有什麼用，人不能原地踏步，得向前看，他得掙錢，絕不能再回到之前那樣的日子。
情懷隻配衣食無憂的人來談。
周行穩定心緒，拍了拍機器，轉身離開。
倉庫外，孫琦扯著嗓門正在指揮著工人卸貨，外麵又到了兩車，一旁的叉車司機還不停地問她，貨堆到哪裡，場麵一片混亂。
孫琦後悔沒帶個擴音喇叭過來，這幫工人交流起來真費勁，喊得她嗓子都快啞了。
她看到周行過來的那一刻，彷佛看到了救星，“你來了正好，快來我幫幫我。”
這種場麵周行經曆的多了，他讓孫琦先去庫房指揮工人，自己在外麵盯著。
幾大車的貨一直忙到晚上才全部入庫，周行把單據遞給孫琦進行核對。
孫琦笑著說道：“不用對，你我還不相信嘛。”
周行照例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還是檢查一下，要是沒問題就在下麵簽個字，我也好跟杭總彙報。”
孫琦核對完簽好字，對周行說道：“今天多虧有你，要是我一個人，估計得弄到大半夜，作為感謝，我請你吃飯吧！想吃什麼儘管說。”
周行拒絕了孫琦的提議：“你租了倉庫，就是我們的客戶，幫客戶這是我應該做的，吃飯就不必了。”
孫琦仍不放棄：“那也不能讓你餓著肚子回去，要不下次我都不好意思再麻煩你，正好我也餓了，一起去吃點吧。”
周行指了指正在收拾紙板箱的老董，說道：“董叔做了飯。”
老董一聽周行這話，就跟接受到什麼訊號似的，馬上直起腰來，說道：“是啊，飯已經做好了，要不小孫你也一塊吃點？”
杭緒把最後一摞紙板捆好，擦了擦頭上的汗，問老董：“飯夠嗎？”
老董自信地說道：“你們放心，絕對管夠。”
杭緒：……
孫琦大方一笑，說道：“謝謝董叔，那我就不客氣了。”
飯桌上，周行依舊是安靜吃飯，杭緒收拾了半天紙箱，體力消耗過度，這會兒也沒精力說話，隻顧著一個勁兒吃飯。
倒是孫琦忙得很，一會兒關心周行的肩傷，一會兒詢問杭緒的學習，還要問候老董的身體，一頓飯下來，壓根沒吃多少。
飯後，杭緒幫著老董收拾碗筷，周行坐在電腦前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孫琦也留在辦公室裡，東看西瞧了一番。
她看周行忙得差不多了，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和周行麵對麵，頗有談判的意味。
“我上次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
“我跟杭總彙報了，杭總的意思是濱海新廠剛開，事情太多，沒有精力，你的好意他心領了。”
孫琦料到周行會這麼回答，她乾脆把話挑明：“杭總是杭總，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周行，你難道就甘心一輩子給人打工？我知道杭輝對你不錯，每年都給你分紅，可說到底利潤的大頭還是在他那兒，你拿到的就是他手指縫裡露出來那點，你就不想自己出來乾？”
孫琦目光炯炯，像一頭捕獵的獅子，“我有資源，你有技術，我們兩個合作，掙到錢五五分，虧了算我的，你相信我，我保證，隻要你跟我合作，一年掙得絕對比他這些年加起來給你的分紅還要多。”
周行平靜地看著孫琦，眼神裡無波無瀾，他對孫琦說道：“杭總是我的恩人，他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我這個人沒什麼大的追求，能有現在的這一切就很滿足了。”
孫琦不明白：“周行，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我？”
周行頓了頓，說道：“孫小姐，謝謝你看得起我，但做人要感恩，我們走的路不同，祝你早日找到滿意的合作夥伴。”
杭緒和老董洗完碗筷上來，就看見孫琦拎著包匆匆下樓，高跟鞋踩著鐵扶梯噔噔響。
老董問周行：“小孫這麼快就走了，你也不給人家泡杯茶？”
杭緒在一旁氣鼓鼓地說道：“泡什麼茶，她是來挖牆角的，董叔你還留她吃飯。”
老董不明所以。
周行看了一眼杭緒，有些意外，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挺聰明。”
杭緒擔憂地問周行：“哥，你不會真跟她走吧，我爸說她這人做生意太急，容易出事。”
周行拍了拍他的肩，開玩笑道：“我走了，誰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杭緒聽到周行這麼說心裡才覺得安定下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勁，他有那麼多爛攤子需要人收嗎？
周行又拍了拍他的肩，說道：“你答應我的事情彆忘了。”
杭緒拍拍胸脯保證道：“哥，你放心，一定完成任務。”
周行聽到這話滿意地離開，他還要回趟家拿點東西。
出門前，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對杭緒說道：“手表記得帶。”
說罷，轉身，瀟灑離開。
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