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曉燕發泄到半夜才結束,第二天起來對曾建國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二姑姑打來電話,跟田曉燕聊了半天,內容還是跟曾宜寧相親的事情有關。
之前給曾宜寧介紹的那位相親對象,以曾宜寧單方麵不聯係對方而結束,這不她馬不停蹄地又給曾宜寧找到了一位新的相親對象。
為了避免再次出現跟上一個相親對象那樣聊著聊著沒消息的情況,二姑姑向田曉燕建議,讓兩人直接見麵,有什麼話當麵說,省去來來回回發消息的麻煩。
等曾宜寧知道的時候,田曉燕已經替她應下了見麵的事情。
曾宜寧雖不樂意但又拗不過母親,加上田曉燕因為奶奶的事情正在氣頭上,為了不再火上澆油,曾宜寧隻好無奈地應下,趕鴨子上架地去相親。
出門前,田曉燕看她一身衛衣牛仔褲的打扮,皺了皺眉,但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強調見麵的時候好好聊天,不要冷落彆人。
曾宜寧應是應下了,但心裡悶的難受。
對方提出在咖啡店見麵,曾宜寧按照二姑姑的指示,在約定的時間到達目的地,見到了那位被二姑姑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相親對象。
不見麵還好,一見麵之後曾宜寧更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做夢都沒想到這次二姑姑介紹的相親對象竟然會是朱誌傑!
她和朱誌傑算是舊相識,兩家原是同一個村的,朱誌傑一家在村裡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條件也是數一數二,早早在城區買了房子,除了兩位老人還住在村裡,年輕一輩的都搬進了套房。
曾宜寧小學和初中跟朱誌傑都是同一個學校,但兩人關係一般。
朱誌傑先到一步,很顯然,他也認出了曾宜寧。
他的語氣裡帶著驚訝:“曾宜寧?沒想到媒人介紹的竟然是你。”
想到臨走前田曉燕的囑咐,曾宜寧禮貌地回複:“是啊,真巧,我也沒想到是你。”
朱誌傑明顯比她放得開,簡單地寒暄過後立馬開始進入正題:“你還不了解我的情況吧,我先介紹一下,我現在在南江銀行工作,正式編……”
朱誌傑介紹了一長串,從他的工作、職位、收入,再到他父母的情況、家裡的經濟條件,有幾套房、幾輛車,甚至於哪個親戚們在什麼單位擔任領導、開了什麼公司等等。
聽完他的介紹,曾宜寧有些汗顏,深感自己“不配”坐到對麵來相親,二姑姑實在“高看”她了。
朱誌傑講完自己的情況,開始親切地詢問曾宜寧。
“我聽媒人說,你現在一中教書?是正式編吧?”
曾宜寧回答:“嗯”。
他接著問道:“現在師範生那麼多,幾百個人競爭一個崗位,你不是師範專業的,怎麼考進的,家裡給你找了關係?”
曾宜寧向他解釋,她是通過提前批次校招進來的。南江也算是教育改革的前沿陣地,在教師招聘這塊也走在前麵,每一年的教師招聘分為秋季校招和春季的社招,校招隻針對重點大學的應屆畢業生,不比社招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校招因為門檻高,所以報名人數少,考試方式也比較簡單,隻有試講這一環節,當場出結果,然後簽約,這也是曾宜寧當初選擇回南江當老師的其中一個原因,比起其他需要筆試麵試、經曆漫長等待且充滿不確定性的考試,她更喜歡這種十拿九穩、把心放進肚子裡的感覺。
朱誌傑似乎對她的這個解釋還算滿意,繼續說道:“老師這個工作還行,平時就上上課、改改作業,雖然工資不高,但勝在輕鬆穩定,還有寒暑假,以後帶孩子也方便,女人嘛,結婚之後總是要以家庭為重。”
聽完這話,曾宜寧心裡有些不爽,礙於田曉燕的叮囑,她努力保持微笑,拿起杯子喝了兩口水,壓一壓心頭的不痛快。
朱誌傑開始點評教師這個職業的優缺點和發展前景,有那麼一瞬間,曾宜寧從他的神態上彷佛看到了校領導身影,真是見鬼了。
聊到發展前景的時候,朱誌傑開始不動聲色地炫耀,話裡話外透露出他的業績如何出色、領導多麼看重他,明年就要被提拔升職。
曾宜寧實在有些忍不住,說道:“你一點也沒變。”
朱誌傑表示不解。
曾宜寧解釋道:“和小時候一樣自信。”
對於曾宜寧的“誇獎”,朱誌傑很是受用,他說道:“你倒是變了不少,現在比小時候好看多了,化個妝、換個衣服,打扮打扮應該挺好看的。一會兒吃完飯我請你看電影哈。”
曾宜寧在心裡默默跟母親大人道歉,實在對不住,這頓飯她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朱誌傑幾乎每一句話都踩在了她的雷點上,撐到現在,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再聊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懟回去。
曾宜寧借口學校有事情,要提前走。
朱誌傑提出開車送她,嚇得曾宜寧連忙拒絕。
走出餐廳,曾宜寧深深地透了幾口氣才覺得心裡沒有那麼堵。
她低頭看了眼手表,時間還早。
家裡是不想回去了,田曉燕和曾建國沒有那麼快和好,家裡的氣氛可想一般,再者,她現在回去,正好往槍口上撞,田曉燕肯定要抓著她問東問西,要是知道她拒絕朱誌傑的邀請提前離開,估計又要一通嘮叨。
回宿舍的路上,收到了吳悅的信息,“這破班加了兩天終於結束了,累死本牛馬了,求投喂!”
曾宜寧正好沒事情,回了一個勾手指邀約的表情包。
公交車上,曾宜寧下單了一些火鍋食材,她和吳悅兩個人對做菜這事都不太精通,隻能煮煮火鍋作為晚餐。
到宿舍的時候,外賣小哥剛好把東西送來,她開始著手清洗和擺盤。
吳悅發來消息,正在樓下的蛋糕店買甜品。
曾宜寧回複:胖死你!
鍋裡的湯底開始咕嚕咕嚕沸騰,冒著誘人的熱氣。曾宜寧把切好的蘿卜一股腦倒進菌湯鍋裡,等待蘿卜慢慢煮到透明狀,蘿卜吸收了菌湯的鮮甜,軟爛入味,一咬即化。
冬天吃火鍋可以短暫地治愈一切不開心。
吳悅有點傷感:“讀大學的時候每周都能見麵,出去逛個街、吃個飯,現在工作了,離得這麼近,一個月都見不了一麵。”
話至此處,她又想到周末被迫加班的悲慘經曆,開始問候起她那奇葩領導:“本來我們部門工作就多,他還老是出幺蛾子,自己工作不說清楚,要我們做額外的工作,天天說我們這不對那不好,下班時間還老是發消息過來,你說他這人是不是有病,真想去七院給他掛個號!”
“我寧可出去跑采訪,都不想待在台裡,一看見他那張臉,我飯都吃不下。”
“偏偏上麵的大領導還特彆吃他那一套,什麼都聽他的,真是惡心。”
“要不是現在就業環境差,工作不好找,我真想辭職算了。”
……
曾宜寧對吳悅的遭遇深表同情,憤慨道:“等你找好下家,就把辭職信甩他桌上。”
“甩桌上也太給他麵子了,我直接拍他腦門上,告訴他‘老娘我不乾了!!!’”
曾宜寧舉起手中的檸檬茶,“我舉雙手支持,祝我們吳悅同誌早日擺脫腦殘領導,乾杯!”
“乾杯!”
口頭上的發泄歸發泄,南江這個地方,經濟整體還行,但缺乏大的企業,多數都是小微企業,有很多還是家庭作坊的模式,年輕人想找份體麵的工作並不容易。
當學生的時候總聽爸媽和老師說,讀書是最簡單的事情,以前覺得無法理解,等到參加工作後,才覺得這話真是至理名言,和工作比起來,讀書不要太幸福。
人生最美好的願望大概就是當一輩子的大學生。
為了開解吳悅,曾宜寧主動說起下午相親的事情。
吳悅還停留在第一段相親故事裡,沒想到短短一個周末,曾宜寧的相親曆史又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曾宜寧把學生時代對於朱誌傑的印象以及今天下午兩人的相遇和對話原原本本的告訴吳悅。
果不其然,和第一次一樣,吳悅聽完後再次笑得直不起腰。
她犀利地點評道:“現在這些男的怎麼個個如此自信,不知道謙虛是咱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嘛,你說他要是真有本事,裝一裝我也忍了,關鍵他就是銀行一普通櫃員,憑什麼看不起你的工作,他工資有你高嘛,還說什麼女的要以家庭為重,不就想找一個免費的家庭教師兼保姆嘛,在那裡高貴什麼。”
曾宜寧無奈地說道:“都怪我媽和二姑姑先斬後奏直接替我答應了這次見麵,連個緩衝的時間都不給我。”
吳悅說道:“你就不應該事事都順著她們,你要是真的不去,她們還能拿繩子綁你不成。”
曾宜寧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是不知道我媽的脾氣,要是不順從她的要求,她就會一直在你耳邊念叨,反複地勸你,什麼年紀大了、不要錯過機會、見見麵就當認識個新朋友、如果這次拒絕人家以後就沒人來給你作媒……”
這下輪到吳悅同情曾宜寧了,她對曾宜寧說道:“真慘。”
曾宜寧繼續說道:“本來我就打算見個麵,應付應付就完了,沒想到竟然會相到認識的人,太尷尬了。”
吳悅感歎:“這就是小城市的通病,人際圈太小,到處都是親戚、朋友、同學,隨便打聽打聽就能碰到熟人。”
曾宜寧點點頭:“南江確實小,除了朱誌傑,我還遇到了周行。”
一時間聽到這個名字,吳悅還沒反應過來,隻是覺得有些耳熟,脫口而出問道:“周行是誰?”
火鍋持續地沸騰,白色的熱氣一陣接著一陣飄起,襯著曾宜寧的表情有些模糊,她緩緩地說道:“你還記不記高一我翹過一次晚自習?”
曾宜寧的話喚起了吳悅高中時期的記憶:“我有印象,第二天期中考,結果那天晚上你說要出去找人,還讓我幫你打掩護……”
“等一下,我記起來了!你那天晚上出去找的是不是就是這個叫周行的?”
曾宜寧輕輕地點頭:“沒錯,就是他。”
“我當時一直很好奇,這個周行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你這樣一個好學生在期中考試前偷溜出去找他,不過我看你回來之後的心情不太好,也不敢多問你。”
“今天你就給我老實交代,他到底是誰?你們什麼關係?你當時為什麼跑出去找他?”
吳悅連珠炮似地發問,憑借多年新聞工作的敏銳度,她已經嗅到了八卦的氣息,此刻的她哪還記得什麼缺德領導,滿心期待,隻想吃瓜。
隻可惜下一秒到手的瓜就飛了。
曾宜寧被一個緊急電話喊回了學校。
杭緒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