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潯應聲回頭,卻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勁一鬆,許傾容趁機鑽了出來,她腿軟,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阿姊,你在乾什麼?”眼見南潯鬆開了手,他一把衝上去,抓住她的肩膀。
南潯卻隻緊緊盯著他的臉。真的太像了,和她現世死去的弟弟太像了。可這份思念沒有持續很久,南潯拚命甩開他的手,衝門外跑去。
許鬱年追上去,卻是很輕很柔的拉住了她。他從袖口拿出一疊東西,南潯定睛一看,居然是阿願那時拿給她的信件。
他深吸一口氣:“阿姊,你終於有一日能逃出去了。珍重”
南潯接過那些東西,深深看他一眼。提起裙擺,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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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潯整個人癱在榻上,好像失去了魂魄。她看著懷中痛苦不堪的阿願,一遍遍用手虛撫過她的傷口。
“辛苦你了。”
歲衍靠在榻上,不緊不慢對她道:“你不必擔心,我廟中有醫師。隻是她那隻眼傷的太重,應當無力回天了”
南潯朝他行了一禮:“多謝欽天監,隻要命保住了就好。您幫了小女這麼多次,真不知道當如何感謝”
“你隻需助我鏟除精怪,乖乖等著婚禮便是。我什麼都會給你”
“那是自然。可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非要與我成婚”,她頓了頓,細聲細氣的問道。“你,愛我嗎?”
歲衍倒是回答的乾脆:“不愛”
“那便好”,南潯鬆了一口氣。
對麵人沒有做出什麼反應,隻是緩緩闔上好看的眼睛,細長的睫毛掃過她的心口,南潯看的一僵,立馬移開視線。她撩開車簾,遠遠的看見貴府火光衝天,她笑了笑,又想到那個熟悉的臉。
隻要能再見到你,哪怕一眼。就已經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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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情況穩定下來了,內服外敷的藥我都命人去準備了。城外還有病人在等我,先行告辭”
待他走遠,南潯還是移不開眼。她碰了碰旁邊的歲衍。
“欽天監,這位醫師可有婚配啊”
“沒有,淮安多年行醫,孑然一身,他的性子比我還冷,娘子還是趁早放棄罷”
南潯卻沒聽進去,腦子裡滿是淮安那恍若謫仙的臉,張望著滑下一格台階,這才緩過神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進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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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阿願的眼被白布纏住,隻能摸索著握住她的手。
南潯心疼的望著她:“你放心,今日不過給她個教訓,來日再見,我定會讓她還你兩隻眼睛”
“不要,小姐”
“不要什麼,你本就是因我而受傷。就算你不願,我也一定會去做”
阿願抽泣著,南潯抱緊她:“不哭不哭”
“小姐,你變了”,她接著又道,“真好”
“日後我絕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你便在此安心休息罷”
“嗯嗯”
蟬鳴陣陣入耳。阿願不舍的放開她的手,慢慢躺回被褥中。南潯安置好她,輕手輕腳的關上門,一轉身,卻被歲衍嚇了一跳。“欽天監怎麼沒去休息”
“你要去哪”
“實不相瞞,薛公子是我前世交好的友人,如今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我想…告知他,也好,商量商量”,不知怎麼的,南潯說這話時總覺得有些心虛。
“一起”,歲衍語氣乾脆利落,不容拒絕。
“您陪了我這一路,不累嗎,不若先去小憩片刻,小女去去就來”
他歪頭:“若不是有我庇護,你覺得你能活到現在?況且,你闖出這麼大的禍,怕是不一會,就要被全城通緝了”
南潯有些慫了,此刻大仇未報,美景未賞,倒是有些惜命了。就是可憐了麵前這尊大佛,可轉念一想,自己也應允了他許多,怎麼不算公平呢。
她在心底深深歎了一口氣,動了動唇:“那便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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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薛汀延嘶吼著,發出了同款驚呼,他穿著睡袍,抓住南潯的肩瘋狂搖晃。
南潯被晃的眼冒金星,一屁股跌坐在厚厚的毯子上,薛汀延卻還不放過她,對著她的臉就是一頓輸出。
“你是不是瘋了!跟他成婚!?你倆有哪怕一絲的感情基礎嗎。再者!你不是喜歡小白臉嗎?他帶著個破麵罩死活不願意摘難道隻是為了裝比嗎!還有!就你現在這小身板跟他那家夥事,他要是家暴,給你一耳光你還能活嗎!”
南潯定了定神:“可他是國師啊,有錢有權”
“……為了這些你倒不如嫁我,錢我有,權我也可以爭”
“主要也不是這些。”南潯湊近他耳邊,小聲道“現在精怪縱橫,隻有他能庇護我,和我身邊人。我不想讓任何人再因我受到傷害了,婚姻是他提出的,我實在不好拒絕”
“你同我在一起,死了又何妨”
“不可。我深知你不願回到現世,你在此逍遙自在安穩的活著便是最好。”
薛汀延稍稍愣住,不再反駁什麼。他低下頭,放下抓住她的手。南潯輕輕拍了拍他。
“放心。時候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她笑笑,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把門輕輕關上,她才終於卸下力氣,身形一晃。歲衍眼疾手快,一伸手攬過她的腰。如此曖昧的動作在南潯眼裡卻像救命稻草,她的唇張張合合說不出話,大腦混沌一片,任由歲衍將她丟到馬車裡,沏上一壺熱茶,這才稍有好轉。
“極陰之體是這樣的,你習慣就好”
南潯咬牙切齒,這身體弱的隨時要命,能習慣就怪了,臉上卻還是掛著溫和的笑:“那是自然”
“方才聽你與薛公子的談話,你們的關係,難道隻是——友人?”歲衍特意拖長了腔,打趣道。
“對啊,不然欽天監以為?”,南潯瞥他一眼。
歲衍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這路不對啊,是去廟裡的嗎,怎麼不見上坡”
“去我府中,為你收拾的住處在那”
“那阿願怎麼辦?”
“你隨時可以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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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衍給她準備的住處不大不小,對於南潯來說剛剛好,她坐在柔軟的床沿上,呆呆的望著前方。這一切如同黃粱一夢,久久回蕩在她的腦海。
過了一會,她開始翻看許鬱年塞給她的東西。
是一些信件,她不準備看,畢竟是原主母親的東西。隻是最後一個匣子,設計精巧,充滿芳香,她不自覺的打開了它,驚奇不已。竟是她在現世的娃娃。是個醜醜塌塌的小狗,她開心的笑出了聲,將它抱在懷裡聞了又聞。
是熟悉的味道。
南潯把它放在床頭,坐在撐著手,看著窗外的月牙。她開始仔細思考,歲衍口中的命中注定。
夜很靜,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南潯探身望去。地板下的土地有些鬆動,定睛一看,才發現居然是一隻蟲子,有兩指那麼粗。南潯身子一僵,後退兩步。
銀飾丁零當啷,一個黑影出現,他一把將蟲子扣住,裝進玻璃瓶中。他身著異域服飾,抬眼看向南潯,玲瓏可愛。
他站起身,鞠了一躬。
“實在抱歉,恐驚擾了娘子。這是我的一個小寵物,蓋沒關進,叫它跑了出來”
南潯心有餘悸的盯著他懷裡的玻璃瓶,衝他點點頭,不理解但尊重。她沒怎麼當回事,轉身想進屋,卻差點和人撞了個滿懷。
這人不是剛剛還在他前麵,不過一個轉身,怎麼突然到了她的眼前。她一回首,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兩人居然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