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九重天還蠻氣派。”胥遙一身素衣裝扮,頂著一張與自己相似的臉,跟在麟越身後,四處張望。
這還是她第一次踏上九重天,估計她是整個魔界唯一一個能自由地並且完好無損得走在九重天大道上的魔。
在麟越帶她上來之前將她化型成了九重天最普通的仙侍的模樣,順便替她掩去了一身的魔氣,因而無人能發現她的身份,但是好像在外人眼裡,比麟越後麵跟了隻魔還讓人驚悚。
麟越神君!何時能見到什麼人能跟麟越神君靠得如此相近,而且還是個女人!
胥遙作為昔日魔界二把手,早就習慣了他人注目,從四麵八方傳來的這些帶著些探究甚至是惡意的目光倒是沒讓她感覺到有什麼彆扭,反而還對這些人積極回應報以笑容,還有點隱隱的興奮。
這是什麼地方?!
簡直……
九重天簡直……
簡直就是她這種以色為食的魔的天堂!
從前她每天看著魔界長得奇形怪狀的那群牛鬼蛇神簡直忍無可忍,便特彆喜歡隔三差五就去一趟人界‘采采花’,麟越人間渡劫的化身就是讓她這麼采來的。
這還是她第一次到一個人人模樣都生得極好的地方,免不了飄飄然。
他們走在前麵,兩側注目的仙女仙侍們便開始七嘴八舌嘀嘀咕咕起來。
“麟越神君身邊怎麼帶了個女子啊?她什麼來頭?”
“不知道,但是感覺笑起來好……好勾人。”
“哎——”一仙女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聽聞麟越神君前些日子消失了一陣,難不成是從……外邊帶過來的?”
“誰知道呢,但這事兒若是傳到雲梵宮,那位指不定是要怎麼鬨呢。”
“這下可有的看了……”
而此時,胥遙已然跟著麟越邁過層層雲梯到了他地盤的大門口。
這傳聞中隻可徒腳攀登的千階雲梯還真不是蓋的,以她這幅破爛身子爬了幾步便腰酸腿軟,偏生的這位傳聞中的神君還在她前方健步如飛,一下都不帶回頭,更叫她滿胸怒火。
他是真的不知道憐惜一下?她還懷著孕呢!
又爬了幾階,她便不願再爬,停下腳步。
麟越這才轉過身瞧她,張了金口:“累了?如今笑不出來了?”
胥遙深喘了口氣,怒道:“你倒是不累,你什麼身子我什麼身子,你們九重天難道就能不講憐香惜玉嗎!”
“……”
麟越驟然被凶,有些不知所雲,但瞧著她,視線又下移到她捂著的的腹部,這才反應過來,立馬將眼移開。
“我帶你上去。”
他最終還是妥協,破了自己立下徒腳攀登的規矩,帶著她飛身上了山頂。
還未等他鬆手,胥遙便先一步掙開了他,開始瞧起周圍環境來。
傳聞靈霄宮位於九重天之巔的靈霄山頂,長年飄雪,是終日極寒,寸草不生之地。
但眼前的景象,卻完全與傳聞不同。
靈霄山頂完全就像是雲峰之巔的一個草木靈境。還未走進便能透過外圍大門隱約遠觀到內裡處處披綠,門外幾顆巨大的古樹層層疊疊圍繞在,伸展的枝條之上彩霞與綠葉交織點綴,散發著混著花香的淡淡的藥草香氣。
饒是胥遙這幾千年來見過多宏偉華美的建築,都免不了多瞧上幾眼。
“這地方還真好看。”胥遙彎腰折了朵白色的小花,“和傳聞中完全不一樣。”
麟越回憶了下曾經自己居住的環境,有些惋惜:“從前不是這樣的,但草木靈氣更利於幼童修行。”
“呀!”
剛提到孩子,一道稚嫩的軟軟的童聲便從大門的一道小縫裡傳了出來。
一個小小的身影似乎用勁全身力氣,用肩膀頂開了大門,然後像一陣風一樣撲到了麟越的腿上。
身量很小,看上去約莫才兩三歲的小家夥,一縷青絲編成的長長的小辮兒上掛著小鈴鐺,跑起來當啷當啷,純白色毛絨絨的圍脖攏著白皙又透著些紅潤的小臉蛋,漂亮得像一隻小瓷人兒。
又大又清澈得不染一絲雜質的杏仁眼彎彎,直勾勾得盯著比自己高大上許多的男人,臉上的雀躍藏都藏不住。
“師尊你回來啦!”他這急切的一聲喊得清脆響亮,可愛的不像話。
“嗯。”麟越答了一聲然後彎腰將她抱起。
胥遙在旁邊看著,麟越一直沒什麼表情臉上掛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初融的冰雪,加上這兩人親昵的畫麵,感覺他渾身都籠罩上了一層父愛光輝。
這麼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居然讓人看出了為人夫的感覺,卻沒有任何違和的感覺,簡直就是養眼得要命。
胥遙越瞧越覺得自己給孩子選爹的眼光極好。
腦中想法還未閃完,門內又鑽出了一個小少年。
“怎的一大清早就如此吵嚷。”
少年看起來也不過六七歲的樣子,但是白嫩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皺巴巴,擺出一副小大人一樣嚴肅的神情,看上去讓人忍俊不禁。
他目光在門前的幾人身上逡巡了一下,似乎是弄明白了怎麼回事,繼而對著麟越認真作了個揖。
“師尊,您回來了。”少年轉眼向著胥遙瞧了一眼,好奇地對著麟越問道,“這位是?”
麟越懷裡的小孩也將埋著的小臉兒抬了起來,悄悄看了過去。
“她是我新找來的侍女,往後就在這兒照料你們的起居。”麟越淡淡道,“見她如見我,莫要與她調皮搗亂。”
“他們二人,大些叫庭鈺,這個小的叫時允。”
胥遙對兩個小家夥展出了個十分妥帖的笑容:“你們好。”
說著,她便徑直朝麟越走過去,戳了戳窩在他懷裡小孩的臉蛋。
原本隻是覺著可愛想逗弄一下子,但在觸碰到他的那一刻,胥遙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身上的氣息她總覺得非常熟悉,而這張臉,細細瞧著也白得有些不太正常……
胥遙擰著眉抬頭,對上了麟越的視線,但對方的眼神卻帶著複雜又有些威脅的意味,便將嘴中的話憋回去,隨即又恢複笑容,轉向了第二個目標。
時允似乎也有點害怕旁人的觸碰,臉蛋紅紅的,像鴕鳥一樣將頭又埋進了麟越的懷裡,還不時地往胥遙的方向瞟。
“初次見麵,你好。”
胥遙看向自己的第二個目標,在他麵前微微躬身,拿手揉了揉他的發頂,把少年束得整整齊齊的發絲揉得有些亂。
她剛想再伸出手去捏捏這張儼乎其然的小臉兒,卻被他大力打了回去,手背上立馬印上了幾道紅痕。
“離我遠點兒。”
少年白玉一樣精致的小臉深深皺了起來,像是隻帶褶兒的白麵包子,對觸碰到她厭惡到了極致:“我不需要你照顧。”
麟越自然也瞧見了這一幕,臉不覺沉了下去:“如此不知禮數,我平日裡便是這麼教你的嗎?”
“鈺兒,道歉。”
小少年咬了咬唇,有些不服,倔強道:“可是,可是分明是她先……”
“道歉。”
又是淡淡的一聲,雖算不得太淩厲,讓人聽得也有些汗毛驟起。
這小少年能看出來對麟越不服,但也隻占了三成,剩餘的七成便是又敬又畏。
這普天之下,三界之中,能讓麟越開兩次金口的人不多,少年也是頭一次惹得他如此不快,威懾之下還是垂下了頭,低眉順眼乖順地對著胥遙輕道了聲。
“抱歉。”
“你不喜我,但總歸要與我在一處生活的。”胥遙彎腰又摸了摸他的頭,笑容淺淺,“日後好好相處,好嗎?”
庭鈺這才委屈答道:“好。”
麟越彎腰將小孩輕輕放下:“既然已經見過了,你便帶著小弟先去修行吧。”
“哦。”庭鈺牽起時允的手,乖乖得往門內走了進去。
“這兩個孩子都還挺特彆的。”胥遙挑眉看著兩個小小的身影,戲謔道,“尤其是那個小家夥,你一介神君居然會收容一個……”
“這裡不適合談話,等進去我再與你細講。”麟越邁開步子,瞥了她一眼,“若是你今晚想在這林子裡席地而眠也不是不可。”
“自然要走。”
胥遙應著,便跟著麟越進了門裡,山門內的植物不似外麵恣然生長,反而是讓人修建的整整齊齊,更像個花園。
走過綠意盎然環繞的九曲長廊後,終於到了一處四方的小院內。
雖然這山門輝宏氣派非常,但是這住人的地方倒是簡簡單單,矮矮的幾間屋子整齊排列,就似人間尋常商戶所住的院落一般。
算不得豪華,但是也比平常人家住的屋舍好上許多,倒是有幾分溫馨在。
麟越對胥遙指了指:“你住最左邊的那間,離孩子們的住處近。”
“你住哪兒?”,胥遙對自己住的地方一點也不關係,她隻關心麟越的住處,便脫口而出。
“我住的地方不在這兒。”
“那你住哪兒?”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反正早晚都得知道。
胥遙撇撇嘴,一麵心想著一麵跟著他進了自己的屋子。
屋內的裝飾倒是比她想的要好很多,一點也不簡陋,反倒是玲瓏精致且典雅古樸,窗台甚至擺著幾盆植株,整間屋子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香。
“這屋子,是你裝飾的?”胥遙掃視了一圈,轉頭對麟越問道。
麟越像是被人問了個極蠢的問題:“你看本君是有閒心裝飾屋子的樣子嗎?”
胥遙聽著他這個語氣,心中泛起了陣陣不爽。
她好歹昔日有權有勢,要是往日有什麼人跟她這麼說話,早死了八百回了。
可是偏生的,她就是愛極了美人,對著這麼好看的臉一點火氣都發不出來。
此刻,無比唾棄自己的節操。
“是是,是我多言了。”胥遙心裡翻了個白眼,不知道對麟越還是對她自己。
“允兒那孩子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了。”麟越一揮袖,坐到圓桌旁。
胥遙也坐了下來:“我探了他的氣息,很是古怪,這孩子不屬於仙界,不屬於人界,也不似魔界那般,那他是……”
“魂靈。”
冥府獨立於三界之外,是三界亡靈所歸之處,魂靈便是三界之物死後的化身,待入了生死簿,便要轉入輪回。
按理說冥府會將魂靈牢牢管控住,不可踏出冥府的地界,而且據她所知,魂靈七日內必入輪回,外貌上也不可能似平常小朋友一般,瞧不出端倪。
難不成,麟越的能力已然超脫三界之外了?便是連死人都能救活了?
追到手豈不是更有難度。
有意思。
麟越垂眸,對胥遙那邊傳來的熾熱的眼神置若罔聞,自顧自道:“我受鈺兒父母所托,前往魔族迷瘴林搭救,他是我在林中遇上的,一路跟著我,我便將他帶上了。”
“就因為他跟著,你便帶回來了?”胥遙低聲道,“怎麼看都不這麼善心。”
麟越冷冷瞧了她一眼。
“她生前是魔界中人,但血統不純,而另一方並不屬於仙界,她是人魔混血。”
“混血?”胥遙眯著眼睛,唇角勾了勾,“原以為整個魔界也就我這麼一個混血,沒想到我魔界竟也有其他人這麼有膽子與異界中人暗通款曲。”
“日後,還需你替他固靈。”
“待我靈力恢複些,倒也不是什麼麻煩事。”
“但……這可要收額外報酬了。”
這屋內唯有他二人,胥遙逗弄的心思便起來了。
她伸出手,用食指尖在麟越的手背上畫著圈圈,笑得嬌媚:“反正我那亡夫如今也不在,長夜寂寞,不如神君來替我暖暖床。”
麟越捏著杯子的那隻手緊了緊,立馬抽了回去,冷臉道:“倘若你再動手動腳,我倒也不介意把你這隻手砍下來。”
“開個玩笑嘛。”胥遙收回了作亂的那隻手,撐起頭眯眼笑道,“但我可是魔,你就如此放心將他們交給我,你不怕我害他們。”
“你不會。”麟越薄唇微抿,斜睨著她,冷哼一聲,“畢竟你還要去尋你那亡夫。”
“既已有了夫君,那胥娘子,還是潔身自好些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