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沉重卻帶著些許飛疾的步子在庭院中穿梭,許翩翩急忙扶在池邊張望,繼而心跳得更加迅速,她顫抖著手摸著自己的臉龐,池麵倒映出來的卻是一個陌生女人的麵孔。
“這……”
夢非夢,我非我。
許翩翩也分不清這到底是真是假。
大堂內的門有所鬆動,從裡頭走出來一個穿著寬大圓領外套的中年男子,輕便的大袖隨著步伐來回晃動。
許翩翩掃了一眼,內心嘖了一聲,這外貌,一看就是個奸商,畢竟相由心生。
武靈迎上前,嘴裡喊了一聲賈老板。
賈老板的嘴角邊有一顆黃豆大小的黑痣,痣上還生著一根毛發。讓人不自覺地關注到他嘴角的這部分。
來人走到許翩翩麵前,雙手搭至腹前開口道:“芫娘啊,事情交給我你放心,保證給你辦妥。”說完還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
抬手間許翩翩注意到了拴在賈老板手指上的紅線,而線的另一頭正是自己的手指,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是……?
賈老板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朝許翩翩眨了一下眼睛,本來他的眼睛就不大,這下隻剩一條縫了,許翩翩不自覺地捂嘴笑了出來。
雖然許翩翩沒能確認賈老板的身份,但在未知的環境下出現了這麼一個人,使她緊繃的弦鬆懈了許多。她試圖找機會與“賈老板”碰麵。
在走廊上跟著柴鬱拐進房間後他就不見了,但地上多了一個人的影子,許翩翩吐槽道:“多大年紀了還玩躲貓貓……”
話未說完,轉頭後一張陌生的光頭臉出現在許翩翩麵前,嚇得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撞到了一旁的桌角。
“女施主,這間房不對外開放,還請您移步至旁邊休息。”說著和尚便行合十禮請許翩翩出去。
走廊邊一排都是房間,許翩翩一邊揉著剛剛被撞到的屁股一邊向走廊儘頭走去,想著去尋些有用的線索,順便找找這賈老板。
冷不防地出現一隻手將許翩翩拉進了房間,柴鬱穿著賈老板的衣服出現,一手捂住許翩翩的嘴巴,順勢將她抵靠在牆上。
從窗戶上清晰可見那個巡房和尚人影走過後許久,柴鬱才慢慢解開對許翩翩的禁錮。
密閉狹小的相處空間,持續碰撞貼近的肌膚,使得許翩翩越發呼吸不過來,隻覺得臉微微發熱。
而此時另一個當事人卻絲毫沒注意此刻的變化。
“你臉怎麼這麼紅?”柴鬱覺察到許翩翩的不對勁。
許翩翩推開柴鬱,吐槽道:“還說呢?你再晚來點試試,我差點成那妖怪的飯後甜點了。”
似乎,轉移了話題。
想到兩人如今的處境艱難,許翩翩思索後詢問道:“現在是什麼情況?我怎麼到芸娘身上了?”
柴鬱用手指節摩挲著鼻尖,在房間內踱步,他下水後靠他們之間的這條紅線才尋到此處,可自己的真身卻沒有進入到這個世界,隻憑借意識附身到了賈老板身上,但法術卻仍舊能用。
“這個世界應該隻是一個虛擬的世界,你我隻是意識附到了他們身上。”
如此說來,那自己仍舊被困在那個銅錢妖手裡,許翩翩肉眼可見得慌亂了,“那你進來的時候有沒有見到我?”
柴鬱搖搖頭,水下被設了結界,他光顧著順著紅線尋找許翩翩,卻沒注意到已經入了那妖怪設的陣法內,意識清醒後就已經到了賈老板身上。
“不過後日,那和尚要為武靈治病,到時候就能知道事情的全貌了。”柴鬱解釋道。
後日?許翩翩巴不得現在就治病,這地方她是一點都待不下去,現在的她隻想快點結束回家。
似乎是聽到了許翩翩的訴求,房間內的物品都在漸漸幻化著,地麵也在漸漸軟化,使得許翩翩站不住腳跟,眼前的柴鬱也跟著若隱若現,如同電視畫麵故障一般閃現。
“柴鬱!”許翩翩焦急地喊著他的名字,慌忙去抓他漸漸消亡的手,可還是落了空。
隻留下了柴鬱的一聲彆慌,眼前的畫麵就如同萬花筒一般,哢嚓一聲轉換了場景。
許翩翩站在房門口,空氣中微風吹動著她的發絲,半敞開的門被吹向屋裡。
武靈坐在凳子上慢慢掀起右腳的褲腿,一層又一層的白布裹滿了他的小腿,他解開白布,長長的布條順著凳子邊緣滑落,他的臉上露出隱忍痛苦的表情。
他的腿似有舊疾,難怪說是來治病的。
許翩翩走到他身邊,隨即震驚得愣在原地,他的腿居然是帶刺的一節節的昆蟲腿,可他上半身明明是人類的樣子。
這如何能治好?難道還找個人類截了他的腿給武靈接上不成?
許翩翩的手心攥得越發緊,直到感受到指甲嵌入肉裡的痛感才緩過神來,壯著膽子問道:“小武靈這是怎麼啦?”
武靈忍住痛感抱怨道:“娘,你忘了孩兒每次都會因為這隻腿疼痛不已嗎?”
“娘年紀大了,這記性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許翩翩長舒了一口氣,這角色扮演一不留心就得玩砸,心都懸著半截。
武靈顧不得自己的痛楚,指著桌上的糕點滿眼笑意地說著:“娘,這是我特意給你留的如意糕,快過來嘗嘗。”
說到底不過是個孩子,心思卻如此細膩。許翩翩心裡有些動容,抬手撫摸著他的頭發,安慰他道:“那就謝謝小武靈啦。”
一睜一眨眼的瞬息,又變化了場景。
此時許翩翩和武靈兩人站在殿前的空地上,一個拄著禪杖的和尚從大殿內走出來,“兩位施主請隨我到殿內。”
身旁的小武靈緊張得手腳都在抖,眨巴著眼睛向許翩翩提問:“娘,方丈真的能治好我的腿嗎?”
若要問許翩翩此生最明亮的東西是什麼,除了抬頭可見的赤日,就屬此時武靈的眼睛了。
她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牽起武靈的手,緊緊地握住。
武靈痛苦的麵容還在許翩翩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不管是否是虛擬世界,她都想給此時的武靈一些安慰支持。隨即拉著武靈朝殿內走去,大聲說著:“走!給你治病去!”
話是說給武靈聽的,也像是說給許翩翩自己聽的。步伐堅定,可內心仍舊是有些惴惴不安。
踏入殿內,感官上裝潢彆致,許翩翩的視角環繞一圈後,發現牆壁四周的壁畫細節處都帶些金粉裝飾,不似廟外那略帶潦草的裝修風格。
中央處放著一尊佛像,總體看是花了些心思在上麵的,殿內還燃上了熏香。
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許翩翩眼前,她找準時機和賈老板對視了一眼,順帶挑眉示意了一下。
但卻沒有得到回應。
也不必演到如此逼真吧?連接頭信號都不應。
前頭的住持一臉慈祥,麵朝佛像恭敬合掌,嘴裡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而後許翩翩兩人被帶進了一個小隔間,隔間內設了一麵裝滿經書的牆櫃。
隻見那住持嘴裡念叨著什麼,那滿牆像隨即朝向裡推,露出了一個中空的內室。
“這是?”許翩翩發出疑問。
住持朝賈老板使了個眼色,而後便解惑道:“隻是想救治時不被打擾罷了。”
賈老板也跟著附和,“你就放心吧,芸娘。”
許翩翩越想越不對勁,這聽著怎麼像進了賊窩似的,如今自己像下坡時的車輪,已沒辦法撤退。
內室昏暗無光,許翩翩內心越發緊張,這地方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治病的場所。
“我才想起來武靈的藥在落在房間,我同他去喝了藥再來治病,不然怕他過程中發病受不住疼痛。”
說完才一隻腳踏入內室的許翩翩隨即掉頭,牽著武靈的手就要往外跑。
不曾想住持一根長禪杖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禪杖上的玲環來回抖動著,發出金屬碰撞聲,似乎在宣告他們現在才發現端倪為時已晚。
“都到這一步了,施主還想到哪兒去?”
許翩翩想都沒想立即上前拉住賈老板的手緊張道:“柴鬱!跑!”
而身側的賈老板則紋絲不動,正滿臉疑惑地看著許翩翩。
隨即他甩掉許翩翩的手,一邊嘴角向上扯,壞笑道:“好不容易把你們騙進來,還跑哪兒去啊?”
“你……”
許翩翩驚惶失措地看著眼前陌生的“隊友”,他手上那根姻緣線已然消失不見。
不,他現在隻是這個世界的賈老板,並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
那柴鬱去哪兒?
到頭來算盤竟然打漏了一顆子,這個世界根本不是她和柴鬱兩人能控製的。
“不許傷害我娘!”
年少無知的武靈以身擋在許翩翩麵前,稚嫩的臉龐上顯露出與他年紀不相符的膽量。
雖然隻是虛擬世界中的人物,但此刻許翩翩內心的的確確被溫暖到了。
她壯著膽子將武靈護在身後,隨即緊握雙手拳頭,兩腳一前一後地站著,拳頭提至麵中,做著防禦姿勢。
大學選修的武術此刻用來裝高手,再合適不過。
賈老板攔住主持,言語中透著謹慎,“這對母子是百年難得一見修為高的青蚨子,可不能有半點差池。”
青蚨子?許翩翩詫異的看了一眼武靈,敢情自己這副身子還是個妖怪?
這也沒個記憶提示這具身體的妖力怎麼用啊!
主持將禪杖收回身側,左手伸掌作揖,臉上運籌帷幄的表情配上這麼個形象,讓人止不住心裡膈應。
“他給了你什麼天大的好處,使得你一個修佛之人竟然幫著做這種殘害生靈的勾當。”許翩翩臉上出奇地鎮靜,冷聲質問道。
看似年長的住持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他凝視著許翩翩,隨即挑了挑眉,“哦?你看我可是什麼修佛之人?”
和尚用寬大的袖子遮擋一番,眨眼間變換了副容貌。
看著眼前的場麵許翩翩緊閉了幾秒雙眼,隨即一手遮擋住武靈的眼睛。
這場麵應該立個牌子:十八歲以下禁止觀看。
眼前的和尚身著黑色外衣,臉是癩蛤蟆的皮膚模樣,手是動物皮毛的樣子,赤裸的頭頂和脖頸是蜥蜴皮表模樣。
腮腺部分還一鼓一鼓地膨大著,縫合處時不時滲出一些帶著血色的液體。
許翩翩眉頭皺在一處,這壓根兒就是個縫屍怪呀!
而且,成品還令人寒顫。
一旁的賈老板看到那妖怪的真容嚇得抬手甩衣袖,一手捂住眼睛抱怨道,“哎呀!說了讓你彆在我眼前露出這副模樣你怎的還顯擺上了。”
趁他們有些許放鬆之際,許翩翩尋覓機會想要逃跑。
剛要抬腳,頓時她覺得腳下步子輕浮,有些站不住腳,頭也越來越昏沉。
隨即一大一小倒在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