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縣一中是溪縣最好的一所高中,雖然比不上阮輕輕之前的學校,但師資力量也還算好。
學校教學樓有三棟,高一高二高三各一棟,阮輕輕之前在西安上了高一,這次轉學過來直接上高二。
其他學生已經通過選科和期末考分好了班,所以她算是插班生。
“九班……”轉好學籍檔案後,阮輕輕看著分好的班,兀自喃喃道。
“輕輕不在一班啊?”看到分班情況後,外公扶了扶眼鏡,抬頭問教導主任。
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名教師,兢兢業業,捐軀為民,桃李滿天下。
不過他當初是在市裡的學校教學,不算是頂尖,但也是一所很不錯的中學。
老了老了念叨著“落葉歸根”,退休後和外婆回到了溪縣養老,沒想到現在外孫女上學了他卻借不上力,自己的學生遍布大江南北,可溪縣一中卻沒有一個。
但他還是知道一中的分班情況的,一二班是實驗班,三四五班是重點班,其餘六至二十是平行班。
而阮輕輕以往的成績,去一班根本不在話下,這次卻被分到了九班,等於連重點班都沒進。
對上了季老爺子的眼神,教導主任站了起來,恭敬的回答道:
“阮輕輕同學的檔案我們都看過了,她成績確實好,但總體來看波動比較大,兩極化嚴重,學校想著她剛剛從外地轉過來,怕不適應,先在平行班緩緩……
況且一中實行走班製,如果她之後月考期中考成績好,是會被調到一班的。”
老爺子人緣好,紮根久,溪縣人幾乎可以說是人儘皆知季知禾的教師身份,每每走路上偶爾也有人喚一聲“季老師”,所以溪縣一中的教導主任雖然不算是老爺子的學生,但也是晚輩,該有的禮節還是得有,他這番話也回答的滴水不漏、恰到好處。
老爺子點點頭。
聽了這一番話,外婆也附和道:“孩子剛來,不適應,平行班挺好的,挺好的。”
阮輕輕也笑:“挺好的。”
九是她的幸運數字,這是一個好的預兆。
她在溪縣一中,會是幸運的……
對吧?!
——
開學照例是報名、看分班情況,然後開學典禮。
高一的學生那邊熱火朝天,沸沸揚揚,但還是很明顯能看出來臉龐上的青澀稚嫩,偶爾有幾個懵圈的小姑娘,找不到班,被教導主任拎回給班主任。
反觀高二年級這邊,不如高一初來乍到的懵懂青澀,也不像高三即將高考的穩重沉著,即使選科分班之後,大部分同學也都能有原來班級裡相識的人,現在則開始“攀親道故”,回味一暑假的經曆。
阮輕輕個子不高,但站到了最後,班主任許歡來的時候才把她調到了前麵。
九班兩人一排,一男一女,五十多個人的隊伍站了長長一列,阮輕輕從後往前走的時候,隻感覺到周圍打量她的目光火辣辣的。
像此時此刻大中午的太陽。
曬得她的五官都要化了,做不出來任何表情。
前排果然視野開闊,順帶著風都清涼。
高一年級的新生代表是這屆升上來成績最好的一位同學,是個女生,戴著黑框眼鏡,典型的學霸形象。
直到她發言結束,阮輕輕都沒回過神來,因為她已經走神到唐玄宗了。
一中學校大,占地廣,樹也種的多,輕輕見到的最多的就是梧桐。
但教室外麵、操場旁邊的梧桐都是青桐,不是現在的梧桐,現在大街上的梧桐都是法國梧桐。
輕輕第一次見到青桐不知道是什麼品種,後來才知道是中國的梧桐,遂想起白樸的《梧桐雨》:
“雨濕寒梢,淚染龍袍,不肯相饒,共隔著一樹梧桐直滴到曉。”
楊玉環和李隆基淒婉哀傷的愛情悲劇了。
這是全文最後一段對雨的描寫,她第一次讀到這段的時候,心中滿是無法言說的酸澀,現在猛然回想起這一段,也是苦的。
大台上主持人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作了總結和開場,周遭掌聲雷鳴,震耳欲聾。
阮輕輕再抬頭時,卻發現有人已在台上。
霽月清風,和光同塵。
周圍嘈雜著說是高二年級的斷層第一,神明一般的存在。
恰好正午,太陽高懸天邊火辣滾燙,熱烈的光芒籠罩在操場,也籠罩在主席台上。
一層金光。
阮輕輕看著他從善如流的拿起話筒,清了清嗓子,薄唇微掀:
“大家好,我是高二年級代表江津渡,想必除了高一新生,在場的大部分同學都知道我的存在,在此就不多做贅述,感謝這次上台發言……”
狂傲囂張的措辭,但他的語氣卻是淡淡的清冷,讓人感受不到一絲不適,反而覺得朗月鬆風。
台上的江津渡不是在念稿,隻像是上台做一次和全體學生的普通對話一樣,他徐徐的目光掃過操場的梧桐樹,掃過天邊的雲,掃過校長,老師,全體學生,掃過高二九班前排的阮輕輕……
對上她水光瀲灩的眸。
發言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