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隸屬九霄,規模不大,勝在人口稠密,熙熙攘攘間滿是煙火氣。
三人馬不停蹄,半個時辰就跑完了六十裡路。
“籲~”蕭懷謙率先勒住韁繩,駿馬嘶鳴,穩穩停住,城鎮入口有幾名守衛,兩人站在城牆,一人在城門處巡邏。
幾人下馬步行入城,卻被那守衛略帶不善的問到“來者何人!”
沈明央有些奇怪,卻按住不發,大雍熙寧十七年,正值盛世,天子腳下,他們正常之貌,何須受此盤問。
蕭懷謙顯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卻仍禮貌回到“大人,我們兄妹三人今日來鎮內探親,不知有什麼問題嗎?”
那名守衛不動聲色的瞟了瞟他們腰間的佩劍,隨後若無其事的退回城牆邊沿說“哦,沒什麼,例行詢問罷了,進去吧。”
三人牽馬走進安慶鎮,店鋪開著門,小孩在街邊玩耍,小吃攤內也有客人在等待,一片祥和。
南重左瞧右瞧,疑惑的問“能讓師兄求救的東西,為何感覺這裡的人都沒啥影響呢?”
沈明央不語,仔細掃過街角。
“先找到老二再說。”大師兄一向沉穩,安慶鎮不大,用目光搜尋片刻後蹲下詢問路邊一位賣菜的老婆婆“阿婆,您知道許府往哪走嗎?”
老婆婆扒拉菜的動作一頓,花白的頭發垂在眼前“許府?哪個許府...”
蕭懷瑾回道“許弘許員外府上。”
“許員外啊,在橫街南麵的煙柳巷裡..”老婆婆動作有些緩慢,手顫巍巍的指向前麵交彙的長街。
蕭懷瑾輕聲道謝,南重看她一把年紀還這般勞作,於是蹲下幫她將雜亂的薺菜擺好,嘟囔著說“太婆,昨日的菜就彆拿出來賣了,看都焉成什麼樣了。”
“..焉..?”老太太停住撿菜的動作,似乎有些不解。
沈明央將南重拉回,再上前把老婆婆扶起“小弟不懂事,婆婆彆計較,多謝您告知。”說罷將一貫錢塞進她的衣襟裡“這錢您拿著,早些回去吧。”
而老太太像沒聽到她說話一樣,沒什麼反應,隻是坐在凳子上望著麵前疊好的薺菜,好似仍在疑惑。
三人也沒糾纏,牽著馬走向著老太太所指的地方。
“師兄,她有脈搏有呼吸有心跳,確實是個活人。”沈明央回想起剛剛和老人的接觸,眼中迷惑更甚。
南重嚇了一跳“啊師姐,啥意思啊,啥活不活的?”
蕭懷瑾沒理南重,對沈明央點了點頭“沒錯,到目前為止,我們見到的都是活人,毒呢?”
“不像,她脈象平穩,隻是有些細,長期體弱加營養不良罷了,並沒有中毒的跡象。”沈明央舉起左手,腦子轉的飛快“況且,我的靈犀玉手鐲是姥爺融了半邊蓮和七葉一枝花煉成的,平常無味,遇毒則發。”
南重湊近看她手腕,幾條細細銀絲纏繞著圓潤的美玉,一臉驚歎“這麼厲害?等我能單獨出任務的時候也給我整個唄師姐!”
“彆鬨。”大師兄伸手拍了拍南重的頭“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老二,超出我們能力範圍的,就撤出去搬救兵,記住,安全第一。”
一路上並沒有什麼古怪,青石板街道蜿蜒曲折,順著橫街往裡走便能很輕易的看見煙柳巷的牌子。
許家是鎮上的大家族,幾乎掌握了安慶鎮三成的田地,宅邸修的很大,四進的院子古樸典雅。
沈明央低頭看著大門兩側花壇裡紙做成的小彩旗若有所思道“師兄,不出意外的話,這座小鎮至少已經停滯半個多月了。”
“?”南重看向師姐,又轉頭將目光移向師兄“我們應該是一起進來的吧?”
“沒錯,能籠罩全場卻又不讓我們察覺,對手比想象中強大很多。”大師兄右手按住佩劍,肌肉微微繃緊,是備戰的姿態“而且,我們的內力在慢慢被封,很緩慢,以至我現在才察覺。”
南重疑惑,用內力運行筋脈,卻發現晦澀難行,嚇得趕緊拉住師兄的腰帶說“你們不要打啞謎了嘛,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明央不斷延伸視線,卻未看到一隻飛鳥,緩緩道“那位老婆婆賣的是薺菜,二月薺菜生長旺盛,最是鮮美,但到了三月,氣溫升高會導致它開花結果,口感變差,就賣不出去了,而靠賣菜為生的農民,是絕對不會再花力氣在它上麵。”隨後低頭指了指花壇“這是二月十五花朝節用的小彩旗,人們把它插在花盆中,為花神祝壽,這些小彩旗顏色鮮豔,顯然不可能是去年的,說明至少是十五之後,才產生的變故。”
蕭懷瑾上前用手碾起花盆裡的土道“可是每天都有人為它澆水。”
“不管了,先進去再說唄。”南重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叩門“什麼妖魔鬼怪都是一劍的事兒。”
等了許久,等到沈明央都有點不耐煩的時候,厚厚的紅木大門才緩緩開啟。
一位小廝打扮的男子走出來,低眉順眼的問到“貴客來訪所為何事?我好為您通傳。”
蕭懷瑾雙手抱拳“在下許三公子好友,途徑此處,特來拜會。”
小廝從善如流的回應道“三公子如今在萬劍宗修行,暫未歸家,不知您是否有急事?若方便,可留下口信。”
寂靜,明明熱鬨的城鎮,此刻卻落針可聞。
連吵鬨的南重都安靜下來,眸光一凜。
幻境嗎,不是,身邊一草一木真實到可怕,可處處的不對勁都在提醒他們,這座小城可能遭遇到了不測。
沈明央運轉周身,感受到內力凝滯,盤算了下二師兄可能在的位置,摸了摸乾坤袋裡的信號煙花,六十裡路,信號到不了,怪不得二師兄用的紙鳶。
蕭懷瑾歎了口氣,“直接破開吧,是人是鬼,放在明麵上說。”
沈明央點了點頭,向後退至路中央,此刻的青石長街空無一人,暴風雨前的寧靜。
隻見她單手掐起劍訣,並攏的食指與中指之上,是她的劍,太阿。
太阿劍懸浮在空中,菲薄劍身似山川走勢,發出陣陣寒光。
“南重,看好了!”
“萬劍宗九陽焚天劍法第一式——”
“烽火燎原!”
沈明央右手高舉,打了個漂亮的劍花,太阿劍氣迅速膨脹,於五尺之上分出數道劍影。
“烈焰焚天,劍斬魍魎!”
在南重的視角裡,小師姐的動作快得隻餘殘影,七十二道劍氣紛紛化作火焰一往無前,直奔小鎮邊緣。
“果然。”沈明央低喃,滿天火焰僅僅向外擴散了三裡,便碰上無形的結界,無法往前一步,兩相抵抗,像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
南重看呆了,眾人都誇根骨極佳的他如今也才堪堪學完通脈劍式,而隻大他三歲的小師姐,已經熟練掌握宗門高階劍法。
而這招他也知道,萬劍宗八十一劍法裡最霸道的一種,火乃純陽,可辟誅邪。
就在結界破開的一瞬間,一股更恐怖的氣息拔地而起,血色夕陽替代了清晨的陽光,整座城的人如行屍走肉,眼神麻木空洞,動作循環重複,甚至每次笑起嘴角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沙啞的嗓音從虛空傳來。
“既然..來了,就...一起..留下..吧..”
像太久沒說話的嗓子隻能發出間斷氣聲,每個字都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成為,我的..養料吧。”
不過片刻,黑色霧氣席卷整座城,頃刻之間泄露的一絲魔氣,被沈明央快速捕捉。
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南重和大師兄的身影早就淹沒在了滔天晦暗裡,唯有手邊的太阿發出陣陣劍光來抵擋侵蝕。
意識到不對勁之後,沈明央雙手快速結了個法印,靈引術包裹魔氣在手心快速凝結,在自己失控之前,撐著全身撕裂般的疼痛運轉內力將它送出了安慶。
爹,你可得快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