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鐘剛敲過五下，霜林集市的雪巷已然熱鬨起來。這條狹窄的街道是小商販們的天地，蒸騰的熱氣從各個攤位升起，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白霧。艾莉亞裹緊鬥篷，悄然躲開巡邏隊例行的清晨檢查，拐進了這條小巷。

小巷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香氣——烤肉、香料、酒漿，混合著雪鬆木的煙熏味，形成了北境獨特的早市氣息。

"老板，這雪獺肉串烤得也太糊了吧？"一個爽朗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您這手藝退步了啊。"

"萊恩大人，您倒是先嘗嘗啊！"小販笑罵道，"我現在用的還是您教我配的香料方呢！"

艾莉亞聞聲望去，一個年輕男子正站在攤前。他身材結實但不高大，栗色短發下是一張圓圓的娃娃臉。身著利落的深色棉袍，腰間掛著個超大號的保溫食盒，頗為顯眼。食盒旁邊的吊墜，艾莉亞定睛一看，竟是新月商行的銀飾徽章。這還真是巧了。

"嘿，"他接過一串剛烤好的雪獺肉串，咬了一口，笑道，"是我說錯了，您這獺肉還是一樣鮮嫩......”

“咕……”艾莉亞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她怔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娃娃臉青年明顯也聽到了，爽朗的大笑，打開紙包遞給她一串烤肉：“嘗嘗！雪巷有名的烤雪獺肉，特製香料，一口下去人就能暖和起來！”

艾莉亞猶豫了一下，看他腰間的銀飾徽章，她猜想這或許是自己即將同行的人，於是接過了肉串。烤肉入口的那一刻，香料的味道在舌尖綻開，肉質酥軟，暖流自胸口湧遍全身。

“謝謝，很好吃。“艾莉亞低聲道謝，然後試探著問：“請問您知道東門怎麼走嗎？”

“我也正要去東門的營地。“男子笑著回應。“跟我來吧。”

艾莉亞跟著他穿過雪巷，路上，聽他介紹自己叫萊恩，是新月商隊的補給官。艾莉亞順勢說起了自己的目的地。

"您就是去找新月商隊？"萊恩咽下嘴裡一口夾著融化的奶酪和烤肉的霜麥烤餅，驚訝地問道。

艾莉亞點點頭："凱先生讓我去找他。"

"啊，"萊恩恍然，"您就是凱老板說的那位識貨的朋友。難怪，難怪。"

一路上，萊恩不停地跟街邊的小販打招呼，時不時停下來買些吃食，有些放進食盒，有些就那麼拎著，說是到了營地給大家夥當早點。

"商隊裡的人都愛吃不同的，"他一邊走一邊解釋，"赫米拉大人喜歡清淡的，托倫喜歡肉食，珊德拉最愛甜點。"說著，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凱老板也嗜甜。你彆看他平時一副正經樣子，根本抵抗不住冰蜜糖的誘惑。"

穿過雪巷，東門漸漸近了。晨昏不分的天色中，遠處的城牆黑沉沉的立在風雪裡。商隊營地漸漸顯現。各色馬車整齊排列，有人檢查貨物，有人喂馬。營地中央的篝火映紅了積雪。

新月商隊的馬車不難找，每輛車上都掛著銀色的新月旗幟，在風中輕輕搖晃。一個年長的女商人正在馬車的篝火邊用熱砂壺泡著奶茶，優雅乾練的樣子，灰色發辮高高挽起。

"赫米拉大人，"萊恩提高聲音，"給您帶了您最愛的槐花糕。"

"萊恩回來啦，"赫米拉熟練地往茶壺裡加了些香料，"早知道你要跑雪巷，就該讓珊德拉跟你一起去。"

"珊德拉要是去了，非得把雪巷的點心鋪子搬空不可。"萊恩笑著說道，開始從食盒裡往外掏各式各樣的早點。

“哪有這麼誇張。”在一旁翻閱賬本的年輕女子笑著，拿起一塊用北境野蜂蜜製作的蜜餅放入嘴裡。

萊恩轉向艾莉亞，"您先在這兒等等，我去找凱老板。"

凱很快從營地另一頭走來，馬靴上沾著霜雪。他招呼眾人聚過來，介紹道：“這位是艾莉亞，從今天起加入我們的商隊，負責皮貨。”

赫米拉點頭示意：“我是赫米拉，商隊的大管事。萊恩你見過了，那邊是托倫，趕車和護衛的好手；還有珊德拉，負責賬目。”

托倫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體格健碩，隻是略一頷首便繼續檢查馬具。

珊德拉則友善地微笑道：“歡迎加入。我正清點新到的皮貨，也許你能幫上忙。”她領著艾莉亞來到一輛貨車邊，掀開厚重的油布。"這些是昨天收的新貨，您幫我看看品級。"她打開賬本，筆尖懸在紙上。

艾莉亞仔細檢查著皮貨。她一摸就知道哪些霜煮得足，哪些火候差了些。"這批是上等的，"她指著一摞皮革，"但得小心收著，彆讓霜氣進去。這幾張嫩了些，最好墊在下麵。"

"你真懂行。"珊德拉一邊記錄一邊說，"凱先生沒說錯。"她合上賬本，"以後這些就歸你管了。"

"艾莉亞，"赫米拉的聲音傳來，"你的鋪位在第二輛車，和珊德拉一起。路上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

艾莉亞點點頭，這支商隊的人似乎都很好相處。但她沒有錯過每個人手中的武器泛著的符文特有的微光——這些可都是貴重的符文武器。托倫的大劍氣勢非凡，；赫米拉的匕首形狀奇特，銀色的匕鞘上暗紋流轉；萊恩查看箭鏃的手法像個老練的獵手；就連看似溫婉的珊德拉，腰間的短劍也閃著微光。這支商隊的裝備之精良，顯然遠超普通的行商。

遠處傳來六下鐘聲，天色仍舊昏暗。凱從營地邊緣走來，"準備出發。"他說，隨即看向艾莉亞，"你跟著珊德拉，有什麼問題隨時問她。"

艾莉亞爬上第二輛馬車，從這個位置能看到整個車隊。晨風中，銀色的新月旗幟輕輕搖晃。她想起來時的路——從寒鐵鎮到這裡，已經走了這麼遠。現在，她又要踏上一段新的旅程。

黎明未至，東門在濃重的黑暗中緩緩打開。"請出示通行憑證。"一個守衛走上前。

赫米拉下了馬車，從袖中取出一個刻著議會印章的銅牌，還有一卷文書。守衛仔細核對著，時不時抬頭掃視車隊。艾莉亞坐在珊德拉旁邊，不自覺地把鬥篷裹得更緊了些。

"昨天進城的時候好像沒這麼多人。"守衛說。

"這位是新聘的製皮匠，"赫米拉的聲音平靜而有力，"這是她的行商憑證。"她取出另一張蓋著新月商行印章的文書。

艾莉亞的心跳停了一拍——她完全沒想到這個問題。但商隊顯然早有準備。

守衛仔細查看著文書。銅哨在寒風中發出清脆的響聲，示意換崗的時間到了。他這才點點頭："通過。"

馬車緩緩駛出城門。艾莉亞回頭望去，霜林集市的輪廓在風雪中漸漸模糊。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在手心攥出了一個印子。

"彆擔心，"珊德拉輕聲說，"新月商行的文書從來不會出問題。"她遞給艾莉亞一條毯子，"路上冷，披著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