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夜的籠罩下,她借著壁爐的火光第一次認真撫摸著這本筆記。它比記憶中要薄,但在跳動的火焰照耀下,她發現邊緣鑲嵌著一圈細密的雪花紋路。每一片雪花都如此栩栩如生,仿佛是被寒風雕刻上去的。那些線條的走向讓她想起提爾的符文筆記中提到的能量流動圖——隻是更加自然,仿佛是被風雪親手雕琢而成。當她的手指劃過那些紋路,一股異樣的寒意順著指尖流淌。在火光映照下,那些雪花似乎在微微閃爍,散發著淡淡的銀藍色光芒。
艾莉亞深吸一口氣,翻開筆記的第一頁。羊皮紙已經泛黃,但母親優雅的字跡依然清晰,就像昨日才寫下的一般:
"親愛的艾莉亞:
生日快樂,我的小雪花。
如果你看到這本筆記,媽媽已經不在你身邊了。
現在的你是什麼樣子?一定長高了吧?有沒有照顧好自己?媽媽多想看著你長大,親自為你戴上成人的銀絲發帶,為你準備生日蛋糕,為你慶祝這個的重要時刻。
在北境,今天的你正式成年了。媽媽想告訴你一些重要的事情。還記得你八歲生日那天嗎?你興奮地跑進屋子,描述著在院子裡看到的'會發光的小動物'。那時的你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看見這些神奇的生靈,而它們又為什麼不怕你。
現在,你或許已經感受到了某些不同尋常的事情:風雪會在你身邊變得溫和,冰霜會對你的觸碰產生反應,你能在最黑的暴風雪中找到回家的路。
我知道這一切對你來說一定很困惑。
而今,這本筆記或許能幫你找到一些答案。但請記住,每個答案都需要你用心去尋找、去理解。
我的小雪花,你比自己想象的要堅強得多。無論將來發生什麼,請記住,我和你父親永遠以你為傲。
永遠愛你的
母親"
艾莉亞的手指輕撫過母親的筆跡,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兩年了,這是母親留給她的最後的話語。
她抬手抹去淚水,生怕打濕這珍貴的紙頁。深吸一口氣,她翻向下一頁,卻驚訝地發現那裡空無一字。
她慌忙地往後翻去,一頁接一頁,全都是空白的。不,與其說是空白,不如說是一片迷霧。在搖曳的火光中,某些角度望去,仿佛能看到一些若隱若現的痕跡,但定睛細看時,它們又消失不見。
“用心去尋找、去理解”——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顫抖的手指輕輕撫過第二頁,她將手掌完全貼在紙頁上,閉上了眼睛,用心去感受,就像母親教她感受冰雪的溫度一樣。起初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漸漸地,她察覺到指尖下的紙頁傳來了細微的震顫,仿佛有什麼在蘇醒。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原本模糊的符文開始移動,像是冰麵上流動的花紋,在火光中緩緩排列組合。
一個個符文相互交織,最終凝結成一首簡短的詩:
"冰雪之下
亦有其歌
靜聽其聲
始見真意"
這些文字排列成一個優美的圖案,閃爍著淡淡的銀藍色光芒,像是月光透過冰晶的色澤。看著這神奇的景象,艾莉亞感覺自己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
'等到你十六歲生日那天再打開它。'母親臨彆的話語在耳邊回響,那語氣仿佛像知道自己可能回不來了。為什麼是十六歲?為什麼要等到現在?這些年她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現在看著這些閃著微光的文字,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心頭升起——也許,父母的失蹤另有隱情,也許,他們還活著,隻是暫時不能相見。
但她隨即又搖搖頭,不敢讓自己想得太多。這兩年來,期待落空的痛苦她已經嘗夠了。可是當她再次撫摸著那些發光的文字時,內心深處那個小小的希望之火卻倔強地燃了起來。
她屏息凝視,先將每一個字都刻入心底,帶著希望,她翻向下一頁,用同樣的方式將手掌貼上去。然而這一次,紙頁隻是傳來了同樣的冰涼觸感,符文般的印記卻依然隱藏在迷霧之中,紋絲不動。她試了一頁又一頁,結果都是一樣的。
艾莉亞若有所思地望著那些依然空白的頁麵,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至少現在,她找到了一個開始。
她沉浸在思緒中,目光落在那些銀藍色的形狀上。
它們的形狀跟寒鐵鎮附近礦脈深處那些古老的符文很像——她有時會在提爾的筆記裡看到。寒鐵鎮的每個礦道的牆壁上都刻滿了符文,它們不僅指引著礦脈的方向,更是維持礦道穩定的關鍵。一個錯誤的符文解讀,就可能引發可怕的坍塌。
想到這裡,艾莉亞不由得擔心起即將開始的開采工作。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打斷了艾莉亞的思緒。
"艾莉亞?"是提爾的聲音,"準備得怎麼樣了?"
她將筆記輕輕合上,小心地放回暗格。這是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太過珍貴,雖然還有許多謎題未解,但不能冒險帶到危險的礦洞中。"來了。"
門外,提爾的身影在風雪中若隱若現。他身著一件深色的羊毛外套,腰間彆著一個皮質的符文筆袋。與平常不同,今天他肩上還多背了個皮質工具袋。
"生日快樂,"提爾灰綠色的眼眸中露出溫和的笑意,"其實是有兩件事。"他從懷中取出一本裝幀精美的符文筆記,"這個是給你的禮物。我在南方求學時記錄的筆記,都是些實用的符文知識。"
艾莉亞也笑了——提爾也許是唯一一個在這種時刻還會記得她生日的人,“謝謝你,提爾。”
翻開第一頁,密密麻麻的都是提爾工整的字跡,配著詳細的符文圖解。她撫摸著羊皮紙上細致的符文圖案,知道提爾一定花了很多時間重新謄抄。自從失去右臂後,這樣的筆跡對他來說並不容易。
"第二件事,"提爾放下肩上的工具袋,打開,露出一套保養得當的采集工具,"這是我自己改良過的,握柄都用特質皮革包過,即便在深處的嚴寒中也不會變脆。你拿著,帶到礦洞裡去。"
艾莉亞小跑著把符文筆記放到二樓的床頭櫃裡,隨後裝好提爾送的的工具袋,“我們走吧。”臨走前,艾莉亞最後望了一眼工作台、搖椅,向父親母親無聲地道彆。
暴風雪中,艾莉亞和提爾走向磨坊。雪花在她眼前飛舞,不知為何,好像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她注意到一些以前未曾留意的細節:雪花墜落的軌跡似乎形成某種韻律,風中似乎藏著微弱的震顫。她想起母親筆記中那句"靜聽其聲",若有所思。
磨坊在永夜的黑暗中顯得格外高大,隻有牆上的符文燈勾勒出它巨大的輪廓。即便在這樣的天氣裡,磨盤轉動的沉悶聲響依然透過風雪傳來。艾莉亞和提爾舉著符文燈前行,終於看見盧卡斯和其他礦工已經在那裡等候,他們手中的燈光在風雪中搖曳。每個人都裹著厚重的皮衣,腰間彆著工具,肩上扛著繩索,身影在交錯的燈光下時隱時現。
"就等你們了,"盧卡斯說,聲音裡帶著幾分凝重。他的兒子托馬斯和索尼站在身後,都比平常沉默。今天的任務讓所有人都感到壓力,議會要求的數量是往常的兩倍,而且還指名要核心礦石。
"得抓緊時間,"有人說,"趁著符文還沒被寒潮影響。"
提爾點點頭:"寒潮最強的時候,符文會變得不穩定。我們必須在符文鐘敲響十八下前完成開采。"
眾人鄭重地點頭。風雪中,十二個人影列著隊向礦坑的方向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