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堃已經閉關十年了,算著在這個冬日就要出關。平旋坐在一株生長於懸崖邊的老鬆上,那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青堃閉關的洞門。
“師父今天也沒有出關的跡象啊。”
自言自語完,平旋被遠處的嘈雜聲音吸引過去,遠眺過去看清楚後便離不開眼,滿眼羨慕地望著遠處團圓的景象。
“今天是團圓節啊。”
霧清山特有的規定,彆的宗門總說修仙入道就要斷絕凡塵,不過霧清山的外門弟子可以在俗世春節的時候在山下的一處小鎮和家人團聚。
那小鎮本來是沒有的,似乎是很早很早以前,霧清山的一個弟子在修行上沒有天分,就在山門結界外獨居,掛著霧清山弟子的名做一個閒散的農人。久而久之,一戶變兩戶,兩戶變三戶,慢慢演變成一個百來人的城鎮。雖然地處偏遠難尋,但是背靠著霧清山,清淨平和,在加上這裡外出修行曆練弟子們補給休息的絕佳位置,靠吃那些弟子們的本,這裡也經營得繁榮。
如今,山下的酒樓食肆裡熱鬨非常,一家團聚和和美美。
平旋收了遠眺的術法,揉了揉發酸眼眶。走過藏書閣、演武場、丹藥房、靈溪泉這些往日弟子們最多的地方,此時都很空蕩,這幾天是默認的休沐日,那些弟子們要麼和師父們聚在一起吃飯玩樂,已經辟穀的就喝些靈泉藥材釀成的甜酒,總歸不會一個人。
平旋的腳步加快,今天她也不會是一個人。當初青堃告訴她進了宗門之後不能隨便回那個院子,萬一被人發現月美紅的存在,那月美紅就活不得了。
往常平旋很難找到機會避開所有人回家,但團圓節的三天在路上幾乎見不到任何弟子的影子,她可以回去!
月美紅正在院子裡看雪,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就往嘴裡放。她老的很快,儘管吃喝都是最好的靈泉靈果,她沒有自體供養的靈力容貌雖說老得不明顯卻已是滿頭白發,衣袍之下的肌膚也是同七八十歲的老人一般。
“娘親!”平旋到了,高興地喊她。
月美紅回了一個淺笑,她不像從前總是發呆,她能記住人,餓了知道吃,渴了知道喝,像個能自理的幼兒。往常她醒了隻能和小鳥飛蟲玩耍,今天平旋來了,她知道這個人和自己是很親近很親近的,纏上去傻笑著說:“玩。一起玩。”
“嗯,我們進去,外頭冷。”
屋子裡被火靈石暖得整好,平旋拉著月美紅坐下。才坐下月美紅就掙開了跑到一邊拿了一盒糕餅給平旋,笑著推到平旋懷裡。
平旋修行幾十年早就辟穀了,不過她還是拿起一塊,又給了月美紅一塊,兩人就著窗外的落雪品嘗起來。
兩天後,平旋要走了,月美紅感知到這個人要走,她挪著步子送到小院門口。她出不去,紅著眼眶拉住平旋的袖子不說話。平旋握住她的手說:“母親等我。我想好了,回去就提出去要下山曆練,我探過路後便回來,到時候我就帶你走。我會一直陪著你,我也有足夠的靈力保護你了。”
......
那些弟子們不喜歡平旋,因為她被青堃長老特殊對待。平旋修行幾十年境界就快和一些長老們差不多,他們都覺得一定是青堃長老給她看了藏經閣的秘術,不然就是偷偷給她吃了宗門裡的珍寶靈藥,青堃長老是莫禹掌門的弟子,他要什麼掌門不給?對,就是平旋走的捷徑,不可能有人天才到她那個地步!
平旋早就被他們孤立習慣了,她隻要專注自己修行就好。可今天,她主動跑去和人搭話說:“智藍師兄,你們這次組隊下山曆練可以帶上我嗎?”
智藍被她的話驚到,他的長老師父是最不喜歡青堃長老的,連帶著討厭他的弟子,自己平時也離平旋遠遠的,怎麼突然平旋找他組隊,彆是要偷襲坑害她,畢竟她......
“師兄!”平旋喊著出神怔愣了一會兒的智藍。
果然智藍拒絕了,可平旋不死心地試著。
最終智藍妥協了,畢竟——那是平旋啊,宗門同輩中能力最出眾最天才的弟子,一口一個“師兄”,他真的抵抗不住。
得到智藍答應的平旋高興地展露笑顏,鄭重地道謝跑開了。
“第一次見她笑。”智藍說。他疑惑為什麼平旋從前不笑,做掌門的徒孫,著玄色弟子服,站在一眾弟子們之上難道都不值得她高興?
他甩頭搖散那些想法,暗罵自己怎麼去想那怪異師徒的行事作風。
平旋照著智藍的單子置辦好了東西,期待著十五天後的出行。她要找出空隙去和母親告彆,這是她第一次下山。
這天她裝作又去看青堃是否出關的樣子,留了個假身在老鬆上,隱身屏息到了小院。
她性急地抱住月美紅,說:“母親,我找到機會了,我可以下山曆練了。”
月美紅癡傻的腦子聽不懂她說的話,隻抓到幾個字眼“下山”。一股本能的恐懼湧上,從骨頭裡發涼。她掙脫開平旋,退後兩步團縮起來,埋頭在懷裡顫抖著。
平徐一開始以為母親是冷了,可走近後定睛仔細看才發現,月美紅恐懼又悲傷地落淚,顫抖是因為她在啃咬懷裡的鱗片,像從前的一些夜晚一樣,平旋下意識後退一步想跑。
跑,不然會被掐死的。
“咳。”果然眨眼間,月美紅撲倒了平旋,騎在她身上,乾瘦的雙手緊緊地,緊緊地掐住平旋的咽喉。
平旋掙紮幾下無果,不得已用法術震開月美紅,她控製得很好,月美紅隻是被震開跌坐。
平旋爬起身,走過去要扶起月美紅。沒想到被對方再次撲倒,這次衝得很遠。
嘎吱一聲。好像壓碎了什麼?平旋無視頸邊的疼痛,側眼看去——是團圓節那天,她和月美紅親手堆的大小兩個雪人。現在被撞毀隻剩半個了,而另一個此刻在平旋身下。平旋突然覺得好累,輕柔的摸上掐住自己咽喉的雙手,說:“為什麼從小到大都恨不得我死!”說完她閉上眼,不再抵抗。
那雙手自始至終都沒有收力,緊緊扼住平旋的咽喉。就在平旋已經意識不清即將斷氣的時候,耳邊迷糊地聽到兩個字——“霜凝”,隨後是利刃破開血肉的聲音,還有溫熱液體的“滴答滴答”聲。
……
青堃就要出關了,幾位長老感知到他即將出關就帶著弟子去迎接他,可是等到青堃現身都不見平旋的影子。
“不應該啊,平旋這個冬日幾乎每日都來這裡等青堃長老出關的,怎麼······”說話的人四處張望,果然看見了不遠處老鬆上的人影。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都是在瞬間就識破了那假身。
“這······太不像話了。”
青堃不理會那些人的議論,他知道那個孩子,這樣做一定是有原因的,當即他心頭湧起不好的預感,也不和幾位長老寒暄著急忙慌地離開了。
平旋會在哪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小院。
等青堃趕到小院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半天後,他背著滿是鮮血的平旋離開,還帶著沾染血跡的霜凝劍。
等他走後,小院燃起大火一切抖燒得乾乾淨淨,一陣清風吹過,帶著所有灰燼撒遍霧清山。
等平旋睜眼時已經在宗門給她安排的房間裡了,她的記憶隻到被窒息前的那一刻,之後的事情,都沒有了印象。
她是怎麼活下來的?
平旋慌忙地翻身下床,闖進青堃的竹秉齋,說:“師父,我……”
青堃掃眼過來,像都沒有發生一樣平常地開口說:“好好的怎麼了?”
平旋追問:“母親她怎麼樣?”
青堃站起來背過身去說:“她受傷了。你,你暫時不要去見她,讓她好好調養。”
可是平旋心慌得很,她覺得沒有那麼簡單於是央求說:“我就遠遠看一眼,遠遠的。”
青堃像是生氣了,甩袖就走。
啪啷一聲。甩出掉出一片滿是咬痕的龍鱗,平旋一眼就認出那是他母親的東西。隨即飛快撿起的那片鱗片,抖著聲音說:“她是不是……是不是……這東西她不會離身的,不會離身的。是我嗎?是我的錯,我的錯。”
青堃見瞞不住了,忙過去安撫孩子說:“不是你的錯。是她自己,是她自己用霜凝了結了自己。”
平旋埋在自己膝間悶聲哭著,青堃就在一旁陪了她一天。平旋就這麼哭累了醒,醒了又傷心。三天後她又主動找到青堃,見麵就跪下,眼底一片死灰說:“師父,我要走。我要離開這裡。”
青堃身體一僵說:“去吧。你不是和智藍他們約好,下山曆練嗎?去曆練曆練,散散心,師父在這兒等你回來。”
平旋應了一聲好,也隻是為安清青堃的心,平旋看出來她的這個師父也在搖搖欲墜的邊緣。
啟程的那天,智藍在清點人數時,突然發現平旋也來了。他還以為她不會來了,畢竟……
其他同行的弟子們也很意外平旋的出現,一個個驚恐萬分地看著她。
“師兄可以走了嗎?”平旋說。
智藍磕磕巴巴地道:“哦,哦好,好了,大家跟著我走吧。”
這次曆練的目標是采集三樣珍稀的天材地寶和肅清十個為禍一方的妖邪魔外道。
出來四個月已經完成了大半,隻差一件靈寶和鏟除三個妖邪,比他們預計的兩年要快太多,原因自然是平旋這一路上出力不少。
夜晚他們圍坐在火堆旁講著這最近幾次的經曆。
“五天前那個黑石村,我現在想想還惡心著呢。村民被邪道逼迫上供活人,稍有反抗就是滅門,村民隻能對他唯命是從。邪道那窩真是比我們見過的妖物的洞穴還惡心,那院子裡放著九根斷臂殘肢摞起來的柱子,供他采集腐液修行。當時進去的時候若不是及時念了清心咒,真就被他的迷魂陣魘住了。那邪道修行路子走得邪,使的招更是邪,你看他丟來的是術法兵器,近身了才細看出是骷髏和內臟。我真是再不想碰到凡人修邪的了,比走獸精怪都殘忍,要不是······”他頓住了,顯然是不想講後麵的話了,一臉懊惱。
當時要不是平旋一擊斬殺了那邪修,隻怕是一場惡鬥。
平旋頂著幾道時不時瞟看自己的視線適時地起身離開。
眾人見她離開呼出一口氣。
“智藍師兄,你怎麼找了她啊?”隊伍中最小的師妹羽依依問道。
“怎麼?不是挺好的,多虧她我們才這麼順利。”
“可是,一點意思都沒有,哪裡有曆練的意義?而且我看她就是在發泄,不聽師兄的指揮,見到妖怪就衝上去砍。彆什麼時候殺瘋了,又——”
“依依!”智藍嗬止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打過去。
羽依依和平旋不一樣,她是受師父和師兄們關愛照顧的小師妹又是宗門長老的小女兒,從來沒聽過一句重話,被智藍吼了一聲立馬紅起眼眶跑出去了。
智藍無奈去追,追到一片樹林,羽依依蹲在樹下的荒草從裡幽怨地看著追來的智藍。
“師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看上平旋了。我要和師父和爹爹說你見異思遷!”
“我沒有。”
“平旋哪裡有我好,雖然她有實力,可是你知道的,她連自己的生母都敢殺。”那天的事終究是走漏了消息,雖然沒人知道實情,但謠言還是私下裡小範圍的傳開了。羽依依說著掉起了眼淚,繼續說:“我怕她萬一又發瘋把大家都殺了,師兄你為什麼答應她和我們一起!我本來就是想和智藍師兄一起曆練,讓你看看我的長進,結果風頭都讓她搶了不算,我晚上都害怕得不敢睡覺!”
智藍見她這樣也慌了,也顧不得什麼上去就幫她抹去眼淚說:“青堃長老和我說過謠言不可信,平旋隻是心情不好,出來散心,讓我幫忙看著點。我對她絕對沒有彆的意思!”
羽依依收起眼淚順勢倚在智藍的懷裡說:“青堃長老就是個大騙子,不過師兄說的我都信。”
“不要非議青堃長老。”
羽依依今晚被智藍說了兩次了,剛平息下來的小情緒此刻有複燃,而且比剛才還激烈,“他怎麼不是大騙子!他謊稱前掌門的孫女是他撿來的孩子還收做唯一的弟子,他為什麼不敢說平旋的真實身份師兄你知道嗎?平旋就是前掌門之女被天界仙家擄走後生下的孽種!那樣不堪的出生,混亂的血脈他竟然謊稱那是清白人家的孩子拜入我霧清山門,他不是大騙子是什麼!”
“羽依依!”智藍聽著她說的話心下又驚又涼,隨後反應過來她的樣子實在異常,掏出懷中的定心除邪符拍在她胸口。
原本暴怒的羽依依一下昏倒,智藍在她倒地前扶住,隨後果然發現吸在她頸側的邪祟,隨手消滅後不一會兒羽依依就醒了。她睜開眼,眼下沒休息好的烏青這時候也顯現出來,這段時間她一直擔驚受怕沒有休息好,加上頻繁進出了那麼多邪祟聚集的地方,虛弱的身體和神經讓那些臟東西有了可乘之機。
“抱歉,師兄我……”羽依依恢複冷靜下來,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師兄你一定要保守這個秘密,我,我求你。”
“我知道輕重。你累了我幫你調息平複一下,你好些了我們再回去。”
兩人自始至終沒有發現這裡早就有人,正是最開始離開的平旋。
天亮了,整裝好的眾人又踏上路程。路上一個弟子,悄悄走到智藍邊上說:“智藍師兄,昨天你們不在,我們幾個商量了下,接下來去焱息火山吧。”
“那裡有些凶險了。”
“不是。師兄,不是‘她’在嗎,怕什麼。這幾次下來我們都沒怎麼出手過,哪裡像曆練啊。”他輕輕推手搡了搡智藍,想讓他去和平旋說。
智藍想想確實這一路光是平旋衝鋒,不說其他師弟們,連他也沒正經打鬥過幾次,畢竟是曆練不是春遊。焱息火山的火靈蛇不難打但是數量多,想來大家都能動上手。中途休息的時候,他走到遠離眾人休息的平旋的邊上說:“平旋,我想我們可以去焱息火山試試,那裡火靈蛇的數量多可以讓師弟師妹們也施展施展,你覺得怎麼樣?”
平旋好像才覺察到智藍靠近自己,回神說:“哦,可以。”
智藍見她的神色遲緩,回想今天平旋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你是不是這些日子太累了?還是去停波湖好了,那裡我帶著他們可以應付,你先休養休養。”
“不用,我沒事。就去焱息火山吧,火靈蛇卵借助火山的高溫孵化,期間在火山口的蛇卵會因為焱息火氣發生極低幾率的異變,成為焱息晶石。它比停波湖裡的東西更適合當我們這次曆練的首寶。”平旋起身朝著修整好等待出發的隊伍走去,完全不給智藍拒絕的機會。
火靈蛇的數量果然夠多,他們一行從上山開始就沒殺停下來,如果不是平旋和智藍一直補位支援早就有人倒在蛇毒下了。終於到了焱息火山口,巨大的火山口被火靈蛇卵層層圈住,幾個弟子看著滿地密密麻麻的蛇卵都不自覺打了個冷戰。
“啊!”羽依依叫起來,原來是一條剛孵出的小蛇盤繞在她小腿上往上爬著。
“彆動!”智藍製止了她的行動,蹲下身小心解開纏繞的蛇放走了,“這裡隻有幼蛇,它們沒有傷人的能力,大家都不必驚慌。記住千萬彆踩破蛇卵,都散去找焱息晶石吧。”
隻有火靈蛇的蛇卵和破殼不久的幼蛇能忍受這火山口散發出的極熱,所以這裡是最安全的。他們上山前都服用過冷玉丸,再加上法術護身足夠支撐他們找到焱息晶石了。
智藍終於鬆了口氣,上山前他就懸著心,幸好平安抵達,他希望曆練結束能帶著所有師弟師妹們安全回到霧清山。正想著,他發現平旋並沒有在找焱息晶石,反而跟在羽依依的幾步之外,眉頭緊鎖盯著羽依依,兩人的距離也因為平旋逐漸邁大的步子而越來越近。
難道,她要害依依?
“依依,小心!”
羽依依聽到智藍的呼喊一個不小心踩碎了腳邊的火靈蛇卵,蛇卵吸收的高溫瞬間擊穿了她身上的防護,羽依依因為這衝擊短暫地昏了過去,離她最近的平旋趕忙過去施法護住她 。
智藍走近看著昏迷的羽依依滿臉懊悔,他想留下,可是不遠處的其他師弟們好像也出了點意外。
“智藍師兄你去看看吧,這裡我照看就好。”
“哦,那,那好。”智藍心虛地不敢和平旋對視,但是他還顧慮著沒動。
“師兄不放心我?”
“不,不是。我走了,你好好照顧依依。”
平旋給羽依依服下冷玉丸重新施加上護身法術,緊抿著唇等她醒來。
羽依依畢竟是霧清山門的弟子,有平日休行的基礎,很快就醒來,可發現平旋在自己旁邊時就驚慌地推開她,環顧四周居然隻有她和平旋兩人,打開平旋伸來的手說:“彆碰我!”
“為什麼?”
羽依依不回答她慌張地找尋智藍的聲音,“師兄,師兄......”
平旋在她喊得更大聲之前捂住了她的嘴,說:“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羽依依搖著頭十分抗拒,見狀平旋隻能威脅道:“旁邊就是火山口,你‘失足’掉進去會怎麼樣?”
果然,羽依依不掙紮了無聲地流淚,等著平旋發問。
“你對我的身世了解很多,把這些都告訴我。”
“你,你不知道?”羽依依說話時發著抖,“我,不行不能和彆人說!”
平旋眯了眯眼,拉起她往火山口走。
“我說我說!”
她把知道的大部分都和平旋說了,說完忙退開遠離周身翻湧起滔天怒意的平旋,可才退開一步就被平旋捉住小臂說:“最後害她的畜生怎麼處置的?”
“人家天界的神仙,她好好能回來就是好運了。”
“哈哈哈,‘好好’回來?哈哈哈!”平旋大笑起來,可仔細看她眼裡的不是笑意而是悲憤的淚光。
羽依依趁機跑開了。平旋瘋了,瘋了,她果然是個瘋子,不跑自己也會被殺掉的。
平旋流著淚看她跑開,怔怔地伸手摸上自己掌心青色的血管,喚出霜凝劍劃破,流出鮮紅的血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為什麼娘親總會發瘋想掐死自己,原來如此。她望向沸騰翻滾的岩漿,焱息火山的熔岩能把那半份血脈淨化乾淨嗎?
“嘭!”火山岩漿中飛出一把劍,炎朱顯身出現,拉起平旋流血的手,貼嘴堵在傷口上。
“你是什麼?”
炎朱從平旋掌心裡抬起頭,說:“我是昊乾劍靈,現在我吃了你的血,定了血契,你就是我的主人了。開心一下嘛,彆傷心了。”
“昊乾......劍......”結成契約的瞬間,昊乾劍的力量流入平旋體內,可是她現在心神不穩,暴漲的修為和劍氣的影響讓她立刻失去了理性。
“殺。”平旋被昊乾劍認主她就不再是凡人,她能感應到天界的天宮城,立馬飛身離開。
天宮城門口,淮壬掃著地罵道:“一萬年,掃地一萬年。我可是紫雲天師的徒孫,不過一個凡人,竟然罰我掃一萬年的地。”一個身影站定在他麵前,他不抬頭說:“怎麼,又一個來看小爺笑話的,滾滾滾!還不走?”
他不耐煩地抬頭,見到那張相似的臉愣住,“你是......”
平旋獰笑著說:“我是來殺你的鬼!”說完提劍朝淮壬刺去,沒想到讓他躲過要害。淮壬向來是不學無術的,哪裡打得過此刻的平旋,邊張皇地躲著邊說:“你是那個凡人的親戚?事情都了結了,我被罰掃一萬年的地,是我虧大了,你們還怎麼樣?”
他不說還好,一說平旋更是氣血上湧,受她影響的昊乾劍在淮壬躲過平旋招式的下一刻從背後刺穿了他。火焰瞬間吞噬了淮壬的身體,在他痛苦地哀嚎聲中靈魂頃刻間化為烏有,隻剩空殼的焦軀在消散。
太快了。
幾個聽到慘叫聲的仙家趕來,見狀以為是妖魔犯界,上去想製服平旋卻被她一一打倒。平旋冷眼望著淮壬快消散殆儘的屍體,捏著霜凝的手緊緊用力。
太快了。
忽然她脖子上掛著的鱗片像是感應到什麼朝著一個方向漂浮起來,那邊一個白衣翩翩的男子飛來還喊著,“大膽妖邪!受死!”
“嗬。”平旋輕笑一聲,還有一個,竟然還有一個!她扯下掛在脖子上的鱗片,把滿是咬痕的鱗片拋向空中,隨即騰身一腳朝那白衣男子的方向踢去,鱗片被踢出的瞬間她也提劍追了上去。
死吧。
平旋先手打過去一個法陣,無效。敖鐧看見她的樣子猜到幾分,尤其是那片龍鱗和那把劍,他變成龍形和平旋對鬥。堅固的鱗片抵禦了平旋所有的攻擊並反擊,如果不是她躲閃及時也早被敖鐧重傷。她仍不死心地進攻,憤怒到招式都有些亂了。昊乾劍適時地靠近她,平旋直覺知道這把劍——能用!她拿過劍,奮力一劈,果然有效。受傷的敖鐧心下喊道不妙,就要逃跑。平旋踏著昊乾劍追上,在龍尾處,平旋緩緩貼近。隨後,眼中狠厲的眸光一閃,踩壓著劍身從龍尾一路剔了上去!
“啊——”敖鐧後半身的龍鱗被平旋狠狠刮去一大片,劇痛讓他無力繼續逃脫。
然後,被失控的平旋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地刮去鱗片,直至奄奄一息,期間他求饒無數遍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此時他喘著最後一口氣說:“你不能殺我,東海水族不會放過你的!”
平旋沒有說話,她其實早就力竭了隻是被那股悲憤的執念硬拖著,她一手提著昊乾劍一手握著月美紅的霜凝劍,雙手合起,用兩把劍刺穿了敖鐧的胸口用力下壓,劃出一個巨大的創口,昊乾劍的焱息從傷口爬滿他的全身,他無比痛苦地哀嚎著突出最後一口龍息,慢慢地被火焰燃燒吞噬殆儘。
平旋見他化為灰燼,扯起嘴角神態輕鬆展出一個釋然的淺笑,脫力昏迷,抱著兩把劍下墜。
血債終得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