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平旋(1 / 1)

天界,又是寧靜的一天。

“來了來了。”

“那位大人到天宮城了。”

“最新消息,疑似往芝草園方向去了”

“闔餘道上已經遇見了!被雨君的童子攔住了。”

“快去!”天宮城四處閃出大大小小身影,往風雨樓趕去。

闔餘道上,平旋看著喊住自己的童子問:“有事?”

白團恭敬地行禮回道:“平旋上仙,我家仙君有請,煩請移步風雨樓。”

平旋看了眼自己提著的飲食,掂了掂,說:“這......方便麼?”

“方便方便,我幫上仙拿。”說著白團一把奪過平旋提著的食盒,“我先去樓裡等上仙,請上仙隨我來!”飛快地跑離平旋的視線範圍。

空手站在原地的平旋,莫名有種被劫道的感覺,無奈地摩挲這空空的雙手,抬腳往風雨樓走去。

平旋到達風雨樓時發現樓內亂作一團,小仙們個個手忙腳亂地收拾著仿佛被暴風雨席卷過的廳室,案幾書架頹倒一片,紙張卷宗灑落一地,隻有雨君麵色陰沉地抱著黯淡的布雨機站在大廳的通界池旁。平旋走近才發現雨君的一旁還跪著兩個渾身濕漉漉的小童,問道:“雨君,這是?”

“平旋仙子,有事請你幫忙。”雨君的目光仍停留在通界池中,聽見平旋的聲音也沒有移開,隻是緊蹙的眉頭微鬆一些,“風雨樓這一期當值的仙家不在位,竟隻有這兩個小孩行使布雨機,他們控製法力不當,致使布雨機失控。我來的時候風雨樓受了輕微損毀,可你看這通界池,人界多地驟發暴雨山洪,多少生靈塗炭!”平旋順著雨君指著的方向望去,隻見通界池內正放著人界一個山村的景象,依山而居的村田因為山洪傾瀉的衝擊,農田屋舍、平民禽畜都有不小損傷。

“我已經去請了幾位仙君商議如何補救,隻是兩界有彆,即使有神器相助,天界也不能對人界乾預太多,隻能是‘亡羊補牢’罷了。”雨君說。

“是啊,兩界有彆。”平旋接道,言語中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嘲諷。

“你......”雨君一頓,見她仍是一臉平靜地看著通界池,繼續說道,“善後的事情,我分不開身,勞煩平旋仙子將那擅離職守的仙家找回來。”

“收到,走了。”平旋轉身輕鬆離去,雨君望著她揮手告彆的背影,心下有一絲擔憂湧上,環視樓內忙碌奔走的眾仙,撫了撫懷中黯淡無光的布雨機,繼續安排樓內事務去了。

平旋走出風雨樓就被好幾個仙童仙家圍住了,一個擠在最前的小仙邊喘著氣邊說:“平旋上仙,我是才修出行形體的小仙,陪我一起來天宮城的朋友不見蹤影了,我也聯絡不到,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其他仙友說可以請上仙幫忙尋人,麻煩上仙了。”

那小仙的原身應該是某種花朵,現下心神激動緊張,周身“噗噗”地冒著花粉,一口一個“上仙”地往平旋身上湊去。

“阿嚏阿嚏。”那花粉引得平旋不住地打了幾個噴嚏,“好好好,你先冷靜冷靜。”

就這樣“平旋代捉”在風雨樓門口開始接單了!

仙人甲:“平旋上仙,我道侶曆劫歸來濁氣難以清除,請上仙援助。”

平旋:“不在業務範圍,此路左拐百草堂,或者右轉清元道宮。”

仙人乙:“平旋仙子,我的仙友說給魔界下了戰書要去好好敲打敲打那些邪魔,已經不見蹤影數日了,音訊全無,怕是出了事,請您救他回來。”

平旋:“收到,我保證收個全屍回來。”

千緣台的結緣仙千彩綾綾:“平旋平旋,又不知誰趁我不在闖了我的千緣台,動了我的姻緣線,還驚我的紅巧蛛,它們都不吐絲了,這人界的姻緣都牽不上了!”

平旋:“你酒醒了再和我說,這是你第二百五十二次賊喊捉賊了。”

仙童甲:“平旋上仙,妖靈界說我們又有仙家把給魔界的戰書絲錯下給他們了,傳信的說我們故意挑釁,幾個妖靈圍在界邊快鬨起來了。”

平旋:“借你法寶‘震天鐺’,你轟幾炮他們就嚇跑了。”

仙童乙:“平旋上仙,我家仙君說當膩神仙,自爆仙格了,我們攏了好久也差幾片殘魂,其他不知飄何處去了。”

平旋:“把你們收齊的給我,我全掐碎個乾淨。”

......

等一眾仙家小童散去後,一個一直站在邊緣的身影引起了平旋的注意。

“卜津,你怎麼在這兒?”平旋上去問道。

卜津似乎是被平旋的突然靠近嚇到,後退了半步,他眼神不敢直視,隻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半晌才甕聲道:“沒,沒事。”

他這幅樣子怎麼騙得到平旋,平旋眉色一轉,指尖觸到卜津的肩膀,瞬時催動法力,叮當一聲,一個花苞樣的法器就從他身上掉了下來。

“卜津,許久不見,沒想到你修行長進如此快,能坐上芝草園的主事了。”平旋拾起落在地上的法器,“雖說這是個低階法器,可是催動澆灌整個芝草園也是要不小的功力。你素日勤勉,比金一舟好多了,我幫你拉他下來如何?”

平旋說這番話時,麵上是笑著的,可眼底的神色分明是看穿了他,卜津哆嗦地腿就要跪下,卻被平旋一把捉住小臂訓道:“乾什麼,不許跪!”

卜津被這一喝,雙腿癱軟跌坐在地上,抱著平旋的大腿號啕道:“嗚嗚嗚,我招我招,我家仙君又不見了!我每日催動法器灌園,法力耗空了都......嗚......都澆不完!”

“又不見了?三個月前我才從忘憂林的酒池裡把他捉出來吧。再往前兩年,我記得他在魔界的迷夢樓裡醉生夢死,當時也是我去‘請’他回來的。”

“嗚嗚......三月前仙君被您帶回來時表麵上看著好好的,可實際上您把三四個酒池裡的酒水全灌進他肚子裡,整整吐了三天三夜,全是我在照顧的。我一邊灌園一遍照顧仙君,我我,哇——”想起自己奔走周全的辛勞,卜津一下委屈地哭得更加大聲了,“為什麼不和兩年前一樣打個半殘,嗚嗚,癱在床上休養半年多好啊,既不亂跑還能催動法器澆園!我不管,您立馬幫我把仙君找回來,不然我也不乾了,我天天耗完法力隻能動手提水澆園,腿都跑軟了。”

平旋:下手太輕怪我咯?

“好好好,我找他回來,你有什麼線索麼?”平旋問道。

“還能是什麼,不就還是那個‘情’字呀!”卜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整了整衣襟,雖然是顆露珠他也是很講究整潔的,“仙君意識不清是念過幾句‘繡紅山,繡紅山。我記住了,等我等我海棠!’這樣的夢話。”

平旋沒興致點評卜津蹩腳的模仿,說:“這地方沒聽過,你先回去守著園子,我去找他。”

卜津聽完平旋的一番囑咐,拿著注滿法力的法器就要回了,又被喚住,平旋稍一思忖,提出裝了飲食的盒子讓卜津一並帶去園子。

走出天宮城的平旋隨即喚出昊乾劍禦劍飛往天界各處福地仙山,訓誡了因為玩樂而走失的小仙,在天魔兩界的縫隙中找到被圍毆得還有幾口氣的仙友甲,碰巧撿到幾片殘魂,期間碰巧遇見有仙家說“人界繡紅山海棠花驟然盛開的景象”,平旋心下擔憂了起來,希望金一舟不要做出傻事。最後到了桃花源,幾乎是走遍天界,也沒有找到金一舟的蹤影,倒是在最後找到風雨樓那個失職的仙家。那廝正和幾個散仙聚在一起飲酒作樂,仙樂舞蹈,茗煙巧果一派奢靡享樂的景象。

“風雨樓的路遙遙是你?”平旋看著被簇擁在中心的仙家問道。

幾個散仙不認識平旋,見平旋通身素衣簡裝,以為是同自己一樣來巴結有仙職的路遙遙的散仙,叫道:“路上仙的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要拜見上仙先問過我們。”

開口的散仙還沒說完,平旋一個閃身近到她麵前,散仙還沒反應過來要退,劍已橫在了頸側,登時動也不敢了。

“請問我能找路上仙麼。”

“能能能。”散仙賠笑著,“仙友,和氣和氣哈。”

醉意正濃的路遙遙,眯起眼努力聚焦,費勁才看清那劍的樣子,霎時間驚出一身冷汗,酒都醒了。趕忙推開環在自己周身的散仙們,恭敬地拜到平旋麵前,說:“小仙見過昊乾劍主——平旋上仙。”

幾個散仙道行不高,但察言觀色的本事倒是不小,見自己吹捧多時的上仙這般恭敬,當即明了眼前這個青灰衣裝的女仙來頭不小,一個個立馬施法閃身逃離。轉眼間就剩平旋、路遙遙、還有平旋的劍架在頸邊的散仙。

穀露也想跑,可頸邊的劍氣壓得自己魂都快散了,隻得嬌嬌地求道:“上仙饒命,上仙饒命。”

平旋淡淡看了眼穀露,移開昊乾劍,穀露鬆了口氣,剛想道謝,就看見平旋把劍指在了路遙遙的額前。

“咿——”穀露倒吸一口涼氣,這該怎麼辦,直接跑路還是幫路遙遙求求情?

“你還在這裡逍遙!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事,且不說小半個風雨樓都搭進去了,光是人界好幾處的水災你就該受雷刑!你這些時日在此廝混的事,我會通報給雨君,你且等他發落吧。”平旋說。

“上仙上仙,不可不可。”路遙遙已然完全清醒,知道自己玩忽職守,沒當值做好行雲布雨的工作,若是雨君知道失職之因,不止受罰免職,恐怕這天界都容不得他了。

路遙遙害怕地跪在平旋麵前哭道:“求求上仙彆和雨君說,我任憑您處置,我認罰,認罰!上仙就說我誤被魔界邪魔所傷,昏倒在兩界間隙中,得幸被上仙所救。”

“上仙您看他這麼可憐,就饒他這次。”穀露說。

路遙遙驚看過去,他是慌過了頭,沒想到這個女散仙竟沒走。

平旋沉下聲,幽幽地說:“我才從天魔兩界間隙撿了個不知死活要單挑魔界的白癡,怎麼你兩一起的?”

“噗嗤。”穀露發誓她有忍過。

“上仙的意思是不願意幫忙了?”路遙遙咬著牙,幾個字憤恨地從嘴裡擠出。他還保持著跪伏的姿態,隻是抬著頭一臉不服地緊盯著平旋。

平旋收回抵在路遙遙額前的劍,道:“此間不隻是你我而已,要是饒你如何堵住悠悠眾口呢?”

“不過是個散仙,便是死了也無礙。”

聞言平旋心下已然動怒,但金一舟還未找,無意在這裡多浪費時間,此刻且放他一馬,“你這神仙當得真是很上道呢,不過我和你不熟,沒什麼好幫忙的。”

語畢,平旋起手撚訣就要給雨君傳信。路遙遙站起身來,側首怒目刮了眼一旁的穀露,嚇得她當即就要逃跑,可還沒動身,就被路遙遙施法定在原地。

穀露:這是什麼意思啊?我害怕,嗚嗚嗚。

平旋:“你定住她做什麼?”

路遙遙邪笑道:“給你麵子叫你一聲‘上仙’,你實際不過是和這些沒有仙職的仙家一樣是個不值一提的——散仙。不過當散仙時間久又好巴結,多識得幾位仙君、真神,若真有本事,真的交好,早是一殿之主,一閣之君,再不濟能混個仙職出來。”

見平旋不還嘴,路遙遙仿佛是抓到對方的痛腳一般,更激進地說:“這天界連帝君都沒有,你充什麼大頭,今天管教幾個小仙,明天巴結有名望的仙君,不會幾聲‘上仙‘就哄得你真覺得自己能在天界呼風喚雨,當個管家了吧。還有什麼‘昊乾劍主’不過一把破劍,呸,給你狂的。”

“噌——”

路遙遙才說到‘破劍’兩字,平旋本就輕握著的昊乾劍脫手而出,直直朝路遙遙刺去,靠近他的同時劍身暴漲至原來的四五倍大,從一把輕巧的長劍變成一具霸氣的重兵。路遙遙見狀轉身就要逃,可他反應根本及不上劍速,再加上他和平旋不過相距離幾丈,瞬息間,已沾到他衣身的昊乾劍迅速壓下鋒利的劍尖,豎起狠拍了他一下。路遙遙被從後擊倒,正麵朝地,啃了一嘴的桃源土。

還沒等伏倒在地的路遙遙爬起身來,昊乾劍直插入他麵前的地裡,發出威壓壓得路遙遙緊貼在地上,無法起身,掙紮幾下就罵道:“平旋!我不服,你這是偷襲,偷襲!乘我不備,偷襲我,卑鄙!卑鄙!”

平旋還沒張口,就見著路遙遙背上化出一個緋紅衣裝的人形,墨色般的長發高高束起,發尾幾寸的發色是和衣服一樣緋紅色,如同燃起的火焰。不光是衣著和頭發,那人通體的肌膚都露著那麼點紅,不是肉眼所見意義上的紅,用此時一旁穀露的話來說,像是靜靜流淌的岩漿,灼熱會透過不經意裂開的縫隙告訴你——不可招惹。

“你說誰是‘破劍’?”說著炎朱更用力地壓了下去。

路遙遙被當墊子似坐著,是又羞惱又恐懼,不隻是被壓的喘不過氣,而是自己身體的五臟六腑在慢慢被加熱灼燒,還有魂魄都有要逃離這具將被破壞的軀體的撕扯感。

“我錯了,是我,是我口不擇言。饒命饒命。”路遙遙一邊說著話一邊不住地咳嗽,咽喉裡也是灼熱的痛感。

“炎朱。”平旋喚道,看著對方輕搖了頭。

見狀,炎朱不滿地撇了下嘴,輕巧騰身躍起走到平旋邊上,雙手側環住她的肩頸,身子也倚靠了上去,撒嬌說:“他說我是‘破劍’,我還沒怎麼他呢。”

平旋扯了扯炎朱的衣袖,示意她鬆手。炎朱不滿地撅著嘴,放下手,隻是下巴抵在平旋的肩上,頭微微側靠著平旋的頸邊,這是她最大的讓步了。平旋無奈歎了口氣,這粘人的祖宗既然出來了,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的,望著還伏在地上的路遙遙說:“我今日真的沒工夫揍你,昊乾劍靈這下也是你應受的,回去找雨君領罰。”

路遙遙連連稱是。

平旋撚訣傳音通報雨君,又讓一旁嚇得去了三魂七魄的穀露好好押著被鎖仙繩束住的路遙遙去風雨樓,囑咐完,平旋禦劍往天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