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1 / 1)

明月垂照 三月尋香 4369 字 2個月前

明昭推開門屋外隻剩下了那個被掌嘴的婆子袁榮,在哎呦哎呦的喊著痛,全然沒有了剛才作威作福的模樣。

明昭冷眼走的她麵前,不分由說的掐住了袁榮的下巴,再次刺激到了臉上的傷口疼的她一顫。

“小賤……你…你鬆手!”

明昭掐著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紅腫的臉頰把眼睛都擠沒了。

明昭說道:“你說的條件我會答應,待我走好你一定要給月兒安排好後事,不然等我回來……”

明昭緩緩貼近她耳畔,指尖的金針慢條斯理的在她胸口上畫圈,輕聲威脅:“你可能就活不了了。”

袁榮連忙點頭如搗蒜,她本就欺軟怕硬,之前裴明月溫順懦弱,戳一針也不知噯呦一聲,怎麼磋磨都沒關係,但遇見明昭這麼瘋的,她是真的怕了……

“明昭姐姐,明昭姐姐。”玉瑤提裙小步走到明昭跟前。

明昭一把甩過袁榮冷聲道:“快滾。”袁榮連滾帶爬的逃走了,猶如身後有厲鬼在追。

明昭低頭看著這個一臉緊張的孩童,想伸出手摸摸她的頭,但看到手上的血汙又堪堪放下,放柔了聲音說道:“玉瑤怎麼出來了,不是告訴你先在草叢裡躲一躲嗎?”

“剛才來了好多好多人,我擔心姐姐,就連忙進來了。”玉瑤小心拽住明昭衣袖,擔憂地說道,“這裡發生什麼了?月兒姐姐在哪裡?我們不是要接她一起回京城嗎?”

玉瑤無心的疑問如同一把尖刀直直戳進明昭的心頭上。

明昭蹲在地上緊緊地抱住玉瑤,力氣大到玉瑤有些喘不過氣,玉瑤剛想出聲便聽到明昭的話在耳畔響起。

“好玉瑤,月兒姐姐現在……還不走,我們先在京城裡安頓下來再一起來接月兒姐姐好不好?”

玉瑤一時停止了掙脫,忽然她感到肩頭的衣服慢慢濡濕,她反手也抱住明昭,笨拙地學著小時候娘哄哭鬨的弟弟一樣,輕輕拍著明昭的後背。

“好呀,那我們先回京城,等在京城買了大房子接月兒姐姐過去一起住。”

聽聞這番童言稚語,明昭忍不住悶笑出聲:“好。”

“你……小姐怎麼還沒走?”臉紅腫的瞧不出原本模樣的袁榮又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懷裡抱了一套衣裙,吞了吞口水才敢把芸嬤嬤的話轉告“芸嬤嬤說山路崎嶇要早點出發,天亮前才能回府,最好回府前先換套衣裙,免得……反正就是先換上這身衣服。”

原話是免得彆人以為是個鄉下粗鄙野丫頭,但袁榮當然不能這樣說。

前有狼後有虎,她摸了摸臉,嘶,更疼了,又瞥了一眼明昭蔥白的手指,真是兩邊都難搞。

明昭直起身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裙擺處不知染了什麼,在藍色衣料上格外醒目,確實不好看,頂著月兒的名字直接這樣去尚書府,怕會對月兒聲譽有損。

明昭抿了抿嘴唇,接過衣裙隨手拉開一間屋子開始換衣服,藕粉色纏竹織紋薄棉長裙,上麵還帶了些皂角氣,這件衣服,她之前見明月穿過。

換好衣裙後,她就著屋內已經磨損了的銅鏡照看著現在的模樣,墨發如瀑,通體隻在發間簪了一朵霜白絹花,被大火炙了幾分烏色。

明昭取下頭上的絹花,輕輕撣去了上麵的煙灰,又仔細取下原先衣裙袖口上綴著的金針,這套衣裙袖口沒有改裝,金針無法藏在袖口,隻能先將它固定在了絹花上當花針用。藕粉色的長裙襯的格外冰肌玉膚,神清骨秀。

透過銅鏡,朦朦朧朧竟和裴明月有幾分相像。

“小姐真是讓老奴好等。”

收拾完畢的明昭帶著玉瑤由袁榮領路,前往前院門口的馬車處,剛到門口便聽到芸嬤嬤的陰陽怪氣。

當時與袁榮對峙時已經被芸嬤嬤瞧見,明昭也不再偽裝,當即反唇相譏道:“怎麼?嬤嬤是時日不多,等不得了嗎?”

“尖牙利嘴。”

沒想到明昭真敢還嘴,芸嬤嬤氣得不輕,瞧見了明昭身側的玉瑤剛準備開口便被明昭開口打斷。

明昭拉過玉瑤置於身後,冷冷道“自我來到貞女觀,玉瑤便在我身邊服侍,此次回府我是定要帶玉瑤一起走的。”

“怎麼,嬤嬤這是不允?”

“比起那個小丫頭,小姐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吧,與老奴說這麼多可沒用。”芸嬤嬤將頭扭到一邊拋下這句話後,便獨自上了馬車不再出聲。

待所以人都上了馬車,才開始緩緩前進。

時值正午,馬車一路疾行,越過山間林野,直奔熙攘繁華的京城大道。

車乘裡,玉瑤年紀尚小對外麵的稀奇景色充滿好奇,坐耐不住蹲到車簾邊,小心翼翼的掀開一角偷看,詢問道:“姐姐……哦不小姐,我們還有多久能到。”

方才在車內,明昭姐姐剛教她以後不能再叫她姐姐要叫小姐,她還是一時改不過來,玉瑤放下了車簾,轉頭看向了身側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明昭靜靜地端坐著,氣質不似在觀中那樣銳利而是格外恬靜柔和,垂眼低眉,發髻間的絹花隨著馬車的顛簸而抖動,有幾分弱柳扶風的味道。

聲音溫潤柔和:“不過才一刻鐘,應該還有再翻一個山頭才能到,莫要心急。”

玉瑤有些驚訝的說道:“小姐你變化真大啊。”

玉瑤被上山已經快半年,神情總是淡淡的,啊,除了上午聽到月兒姐姐的消息那會兒的失態,第一次瞧見明昭這般溫和模樣,瞬間感覺比簾外的景色還要稀奇。

明昭勾唇一笑不語,垂眸看著裙邊的一處細小花紋,思緒漸漸偏遠。

此次替月兒先行回府,她定會好好維護月兒聲譽,順便查清月兒當時為何會被趕到貞女觀,之前的說辭明昭自然是不信的,況且尚書令位高權重,說不定還能查出一些關於當年血案的蛛絲馬跡。

明昭心中兀自想著,不知不覺中時辰已過了大半,馬車已經停了下來,簾外芸嬤嬤刺耳的聲音響起。

“小姐,已經到了。”

明昭先行下車,再扶了一把玉瑤下來,她抬頭定睛一看,這兒那是什麼京城,分明是在一條狹隘的小巷裡,矮小的朱門兀立在她們麵前。

明昭有些疑心:“嬤嬤莫不是走錯了。”

芸嬤嬤冷聲道:“小姐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離家久了竟連自己家在哪裡都不知道了。”

說罷便先前一步,連叩了三聲朱門,說道:“大小姐回來了。”

“嘎吱。”門開了。

開門的兩個小廝連忙問好:“嬤嬤好,這麼遠的路辛苦了,大小姐舟車勞頓趕緊去歇歇吧。”

大小姐?明昭心中疑慮更甚,月兒是裴府的次女明明是二小姐,為何叫她大小姐。

剛踏入府,一名圓臉蛋的小丫鬟匆匆趕來說道:“大小姐先跟我來吧,老爺和夫人正在屋內等您議事呢。”

明昭看了一眼玉瑤,圓臉小丫鬟瞧出了明昭的顧慮,招手叫人:“小菊,過來,將小姐帶回來的丫鬟安頓下來。”

玉瑤雖說不舍但為了不給明昭添麻煩,還是先跟著那個叫小菊的丫鬟走了,一步一回頭看著好不可憐。

“小姐,請。”

明昭嗯了一聲,跟在她身後隨行,穿過曲折的廊庭。

她思緒萬千,回府不從大門堂堂正正回家,而是從偏側小門,一回來也不讓安頓反倒是議什麼事,還有這奇怪的稱呼,尚書府可是有大小姐的,大小姐裴名姝才貌雙全,遠在淩霄山的她都略有耳聞,可如今……

“到了,大小姐進去吧,老爺和夫人已經等候多時了。”丫鬟的話語打斷了明昭的思緒。

明昭沉氣,緩緩推開房門,踏入屋內,雕花窗欞透進幾縷微光。裴尚書和裴夫人各坐在上堂兩側,中間置一套青花茶具,瓷白釉青,杯中正幽幽冒著熱氣。

明昭乖巧跪安道:“孩兒請爹娘安。”

“哼,還算端莊。”裴夫人並沒有拿正眼瞧明昭,仿佛似乎不關心這個所謂的女兒,裴尚書拍了她一下手,她才不情不願的正視明昭。

“咳,好姝兒,護國寺路途遙遠,此番前去為爹娘祈福辛苦了,快起來吧。”裴尚書抬手示意明昭起身。

明昭並未理會,而是將身子伏的更低:“孩兒愚鈍,孩兒名諱裡並未有姝一字,還請爹娘明示。”

“姝兒,三月前你母親疾病連綿,你心急如焚,為替你母親減輕病痛自願前去護國寺祈福,不過你與齊王的婚期將近,不得已把你先叫了回來,你忘了嗎?”裴尚書見明昭沒有會意,語氣冷了些。

護國寺?三月前?什麼婚約?裴名姝的婚約關裴明月什麼事?為何一直叫她姝兒?明昭雖未言語,卻暗自腹誹。

突然,明昭心頭一頓,瞬間明了,難道他們是想……

替嫁。

明昭暗暗心驚,替嫁若是被發現便難逃一死,裴家真是半點都沒把明月放在心上。明昭並不言語仿佛聽不懂裴尚書的言外之意。

“榆木腦袋。”裴夫人忍不住刺道,“把姝兒的名號給她這種蠢笨丫頭我是真為姝兒不值。”

這次裴尚書沒有阻止裴夫人而是讓她繼續說了下去,觀察明昭的反應。

明昭狠咬了一下舌頭,眼睛裡迅速蓄滿了淚水,話語間帶了絲絲哽咽:“爹娘這是何意?孩兒自知過錯在貞女觀修行,如今回來便已是孩兒的福分,長姐的絲毫,月兒不會沾染半分。”

聽到明昭的泣血忠言,裴尚書捏了捏眉頭,他這個二女兒還真是蠢笨,不過蠢笨也有蠢笨的好處。

他朝明昭招了招手,使自己看起來儘量溫柔,道:“月兒怎能這樣想,隻是如今你長姐失蹤,我們憂女深切,為緩解苦痛所以才叫你回來,以後你就是姝兒了,陪在爹娘身邊儘孝,月兒應該能理解爹娘吧?”

明昭內心冷笑,如此蹩腳的說辭,這是拿她當傻子糊弄。但表麵一副泫然欲泣搖搖欲墜的樣子。

“孩兒明白,隻是”明昭咬了咬下唇,才緩緩抬頭“那婚約……”

“好了,佩蘭帶小姐下去,準備嫁衣吧。”還未等明昭把話說完,裴夫人便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話。

看來這替嫁是躲不掉了。

明昭跪坐緩緩向前挪動,抬頭故作真切地看著裴尚書。

“好了。”裴尚書不理會直接拂袖而起。

“姝兒回去好好準備,明日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