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後,便是秋獵,根據宮裡的安排,我和謝明軒一起去了圍場。
我很久沒有騎馬了,所以秋獵大典剛過,我就騎上馬迅速朝林子奔去了。謝明軒追在我後麵一直喊我,我也沒聽見。
我最先看見的是兩隻兔子,我想養它們,所以隻用了網,可是,他們在逃跑的時候,還是受了傷。
我從馬上下來,準備給它們包紮傷口的時候,我才聽見謝明軒喊我的聲音。
他拿了個籠子給我,我給兔子包紮好傷口,就把它們放在了籠子裡。
三皇子江王和謝明軒都是皇後的兒子,兩兄弟的感情好得很,隻要聚在一起就一定會同進同出,所以沒一會兒江王也跟過來了,“沒想到,你們夫妻倆都是文武雙全啊?”
我提著籠子撇了撇嘴,“臣婦隻會騎馬射箭,不會武功,所以算不得文武雙全。”
江王笑了笑,“弟妹謙虛了,會射箭已經很不錯了,難說還可以上戰場做一個弓箭手呢。”
“臣婦膽小,而且,打戰用的弓箭,可比臣妾現在用的重多了。三皇兄,可莫要再取笑臣婦。”我把籠子掛好,一邊說著,一邊騎上了馬。
“這哪是取笑?我說的可是實話,古書上不是還有一位女將軍婦好?前朝還有一位平陽昭公主,我相信若勤加練習,女子也是可以上戰場的。何況,剛才弟妹跑在最前頭,我們可連追都追不上。”江王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很平和,我看他顯得很輕鬆。
但是,我聽後卻還是下意識的警覺,謙虛的應道,“皇兄說的這幾位女子,臣婦自歎不如,臣婦愛玩兒,在王府裡憋了那麼久,早就憋壞了,方才不過是想放開了玩兒,讓自己放鬆一下罷了。臣婦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與夫君琴瑟和鳴、舉案齊眉便好。”
江王聽了我說的話,平靜的看著我說“見外了”,然後“駕”了一聲,就跑去了前麵。
我用我們三人平日裡的自稱,朝著江王大聲呼喊,“哪裡見外了,我隻不過是說出自己的想法罷了。皇兄等等我和夫君,說好要一起玩兒的。”
我們三個一起追著幾隻羊進了林子,一頓忙活下來,我射了幾隻雞和一隻麓。
我說好了玩便隻為玩,沒有了比較的心思,所以累了就不想再捕獵了,自然沒有謝明軒他們捕到的獵物多。
謝明軒和江王為了拿皇帝的獎勵,比我積極很多。我們三個每次都是一起下馬,但是他們兩個經常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翻身上了馬背。雖然我沒有落後,但是我覺得這樣好累。
所以到了後麵,我乾脆就不從馬背上下來了,就隻跟著他們跑來跑去。
我們回到營地的時候,江王拿了第一,謝明軒拿了第二,第三是五皇子趙王。皇上和皇後娘娘都特彆高興。除了分給他們的獵物以外,還賞了幾道菜和一些金銀。
第二天我還想去,可惜一大早皇後娘娘就派人過來傳話,說她要見我。
我進到皇後娘娘帳篷裡,果然江王妃也在。和我以往每次被召進宮一樣,皇後娘娘先說希望我們早日誕下子嗣為皇家開枝散葉,又閒聊了一些家常,謝明軒的妹妹寧安公主來了之後,皇後娘娘就拉著我們三個與她一起打葉子牌。
皇後娘娘以前也是會騎馬射箭的,隻可惜前幾年有了腿疾就不方便去了,所以,才喊我們過來陪她一起打發時間。
皇後娘娘問我,硬把我叫來會不會不開心?
皇後娘娘平日對我很好,總是送我東西。何況葉子牌很好玩,我兩隻眼睛都盯著手裡的一副好牌,心裡自然是高興壞了,我搖搖頭看著她說:“不會,兒臣是應該多來陪母後的。”
皇後娘娘看著我笑了,“你們呀,都是孝順的好孩子。”
用了午膳後,她就讓我們就離開了。
我和謝明軒的帳篷緊緊挨著,我回來的時候,謝明軒還沒有回來。
我就坐到窗戶下的小榻上看醫書,突然外麵很吵,我走了出去。看到謝明軒正被一群人扶著走過來,他的臉色很蒼白,胸口上方插了一支斷了的箭簇。
我放下書,跟著他們進了謝明軒的帳篷,我想要替他醫治,可是剛拿起剪刀準備把他的衣服剪開,還沒碰到他的衣角。
他就捏住了我的手,不讓我動了,“雪兒,你先出去!這些事,讓太醫來就好。”
我不打算走,他就吼我,“快走啊!”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哭著就跑出去了。
他包紮好傷口,來我帳篷裡找我的時候,還跟沒事人一樣看著我笑,“蓉蓉,你看,我這不是沒事了嗎?你彆不開心了,眼睛都哭紅了。”
我不想去看他,兀自抹著眼淚,“那王爺也不該那麼大聲就把妾趕出來,妾隻不過想儘妻子本分,想替自己的夫君治傷罷了。”
“好,是我錯了,蓉蓉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保證,以後我不會那樣對你了。”他臉上終於起了愧色,看我沒有應他,他就拉起我的手往他自己的身上打,“以後我若是再對蓉蓉不好,蓉蓉就打我,好不好?”
“妾隻不過一介女流,王爺千金之軀,妾怎麼敢動手?若是讓父皇和母後看到了,他們會怎麼想?”我收了自己的手,轉過身背對著他。
謝明軒坐到我身旁,握住我的雙肩,“那蓉蓉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
我搖搖頭,繼續擦著眼淚,“您讓妾靜一靜,妾心裡難過。”
謝明軒攬著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著我的背,“蓉蓉若是想哭,夫君就把肩膀給你。”
他過來哄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或許有什麼苦衷,但是一想他剛才吼我的話,還是忍不住掉眼淚,就小聲問他,“王爺是不是信不過妾的醫術?”
謝明軒拍著我背的手停了一下,“蓉蓉救了那麼多人,我怎麼可能信不過?我隻是怕你會害怕……”
“醫者為患者治疾,本就需要冷靜,我又豈是那般不知輕重的人?所以,王爺還是信不過妾的醫術。”我說完之後,哭得就更傷心了。
“不是這樣……我……”謝明軒慌了,他說了很多哄我的話,但是始終不願意告訴我,他為什麼不願意讓我給他治傷以及施針。他就緊緊的抱著我,吻我的額頭和眼淚。
我不喜歡他這樣用吻來哄我的方式,就擦了眼淚,從他懷裡離開。
芳姑姑說那是他寵我,但是,我覺得明明是我受了委屈,被占便宜的依舊還是我。
圍場很寬闊,晚上坐在草地上,可以看到很多星星,就是風吹起來的時候有點涼。
謝明軒出來的時候,拿了一件披風給我披上,我說了聲謝謝,就繼續抬頭看著天上。
錦書就坐在我身旁,我們兩一起指著天上的星星,討論它們都叫什麼名字,有什麼故事。
我不知道謝明軒的神色怎麼樣,但是我覺得隻要不去想他白天對我的態度,我心裡就挺高興的。
謝明軒也沒發火,反倒是笑嘻嘻坐到火堆前,在烤羊腿。
那是我第一次吃到他自己做的東西,雖然沒有娘親和我做的好吃,但是味道還湊合。因為是我喜歡吃的,我就多吃了幾塊。
那天晚上,芳姑姑一直在一旁教他怎麼做,他就弄了很多我喜歡吃的東西,他做得越來越好吃,我吃著也越來越開心。
他看我笑了,就坐到我身邊來小聲問我,“蓉蓉,可以原諒我了嗎?”
我看在他給我做我喜歡吃的東西,又向我保證他以後再也不會吼我的分上,最終還是原諒了他對我發脾氣的事。
雖然在圍場,但是到了往日上朝的時辰,朝臣們還是要去尋皇帝商議政事。所以,天亮我醒過來的時候,謝明軒就已經沒有躺在我身邊了。
外麵的陽光很好,我就在帳篷外麵練習射箭。
練了半個時辰,父親過來了。他拿起了一支箭,還沒有說話,跟在他身後的小廝,就將手裡捧著他常用的那把弓送上前來。
父親接過弓拉開,把箭搭上,“這段時間,在朔王府過得怎麼樣?”
我轉頭看著父親,恰好瞧見他手上一條觸目驚心的疤。那條疤像蛇一樣,從父親的手背一直延伸上手臂,隱入衣袖。
我不由又想起父親受傷中毒躺在家裡,母親照顧他,看著他身上留下的那些疤,就忍不住掉眼淚的時候。隻是那時候我年紀還小,父親身上那些疤因為沒有出血,就覺得那是他身上原本就有的,反倒是有些習以為常。
謝明軒常年身在軍中,雖然他沒有父親的年齡大,但也參加過一些大大小小的戰役,我終於明白了謝明軒那些奇怪的舉動,對他反倒是有些心疼了。
現在明白了那些疤怎麼回事,我看著父親手上的那條疤紅了眼眶,隨即落出了眼淚,“女兒過得很好,朔王殿下對女兒也很好。”
父親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疤,看著我笑了,鬆手後飛出去的箭簇正中靶心,點點頭,“你呀,和你娘一樣。身在軍中,誰身上沒有幾道疤?”
我吸了吸鼻子,抹了眼淚,射出了手中的箭,離靶心偏了一點,“父親應該慶幸,有會心疼您的夫人,還有會心疼您的女兒。”
“你還真是一點也不知道謙遜,在朔王麵前,你也是這樣?”父親又拿了一支箭,朝著靶心射出去。
我對父親作了個鬼臉,“當然是該謙虛的時候謙遜,不該謙遜的時候就不謙遜。我雖然沒有長姐聰明,但是也不算太笨。”
父親並不讚成我的說法,他說:“你和若菲各有各的好,若所有人都像你姐姐那樣,天生就是學兵法的料,打仗也就不用愁了。”
父親拉開弓,又射出一支箭,再次正中靶心,又接著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你姐姐看醫書雖然也能看得進去,但是除了跌打損傷的藥她能記住,其他的藥大多也記不住。給人包紮傷口照顧起人來,也不如你和你母親細心。若讓她去行醫治病,那病人可能就要天天來府上罵咯。”
我聽著噗嗤笑了,父親和我調笑了幾句。說起平日與謝明軒的相處時,我把畫的事告訴了父親。
父親咯咯的笑著,他說謝明軒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是真的喜歡我,讓我不要胡思亂想,這是好事。
但是,我把我與謝明軒平時在書房的相處方式告訴父親,父親又說我們兩也是夠無趣的,問我會不會覺得書房沒人說話的時候尷尬?
我搖搖頭告訴父親不會,從來沒有覺得尷尬。其實,我覺得這樣很好,我們兩在書房也都有自己想做的事。畢竟謝明軒一心撲在政務上,而我又一心在行醫上,如果不這樣相互陪伴,恐怕我們一天也未必能見上一麵。
我有時候忙著寫醫案,也有不睡覺的時候,謝明軒會調笑我說,我比他還忙。
父親聽我說完,更高興了,說我們是天生一對。
我反倒是沒有多高興,也沒有紅著臉不好意思。畢竟,我不知道與他這樣的日子能有多久?
父親走了之後,我練得累了,就收了弓箭。拿了一本書,坐在帳篷外的搖椅上,一邊看書一邊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