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現在能入住的房間幫我開一間。”

酒店前台服務生是兩個氣質模樣都堪比空乘的女人，語氣輕柔吐字清晰。

“好的女士，現在查看到的空房有八樓，45平，有窗，不含餐大床房，需要的話現在可以幫您辦理入住。”

“多少錢？”

“房費是每房每晚1196元。”

覃法希低頭拿手機的動作一頓，想到昨天卡裡剛好還有1200元，被勸退的心咬碎了往肚子咽，“給我訂一間吧。”

“好的女士，這邊需要您出示一下身份證件。”

渾身上下亂摸一通，這才想起來，哪個高中生會隨身攜帶身份證？

覃法希麵露窘色，“不好意思啊，我待會辦，待會兒。”

朝著身後的休息區走，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原因，現在真的想躺在床上昏睡過去，頭疼的厲害，根本沒力氣再費勁去移動換地方。

她靠邊坐在一處沙發椅上，看著手機不足百分之二十的電量，深深地歎一口氣，滑弄刪除著手機後台的應用程序，看到重疊的相冊界麵，又看了看屏幕頂上的時間，剛好是上午放學時間點。

語音通話響了兩聲，對麵就接通。

“稀客。”

“你那邊怎麼這麼靜？還沒放學？”

“沒去。”

覃法希回憶，好像今天上午的公開課確實沒看到秦周戈的身影，不過那個時候她腦子被燒的糊塗，眼前也是一片虛晃，誰在誰不在她壓根一點也不在意。

“你也沒去？”秦周戈又問一句，打破覃法希這邊的沉默。

“那你要不要來找我？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什麼好東西？”

“對你來說算是個好東西，對我來說，此時此刻也算是個好東西。”

“說人話。”

“你來了就知道了，廢話怎麼這麼多。”

“我怕好奇心害死貓，我這好奇心值不值得有？”

“值！肯定值！給你保證！我現在就伸著四根手指頭向天發誓呢。”

“地址發我，掛了。”

“哎！等會兒！順便把你身份證和充電器帶來。”

“你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不說了啊，我還十個電了，掛了給你發地址。”

手機電量在掛掉電話的那一刻變為九，倒計時催命似的，覃法希把定位發給他，鼻子一下子通氣，鼻腔裡被流動的空氣充滿，視線尋著一股香味看過去，斜前桌一個頭戴棒球帽打扮說不上低調又有幾分奇怪的男人正嗦著一口辣米粉，那香味兒，絕了。

是聞著那股子油辣香氣看著男人一口口爽滑的嗦著人就饞的不行，等秦周戈的間隙，僅剩不到八的電量也攔不住她點開了外賣軟件，早餐也沒吃，現在胃裡真的有種急需被填滿的空虛感。

她看著圖片上的美食圖片生理性的吞咽了下口水，這個想吃，那個也想吃。

身邊飄過去一股淡淡的的香水味，剛剛前台的其中一個女服務生正朝著那男人的方向走。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這邊大廳是貴賓休息區，禁止餐食的。”

“我兩口就吃完了，馬上。”男人緊接著抄起一大口粉往嘴裡送。

“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這邊真的是禁止就餐的，您的食物氣味太大也會影響到其他貴賓休息，還請您諒解。”

男人吞的急，嘴裡嗆了好大一口，他悶著鼻子吭幾聲，桌上的塑料垃圾被他收到口袋，他敲兩下屏幕，眯著眼看了幾眼，“好好好，不吃了，我丟出去好伐？”

“感謝您的配合，那邊有茶點飲品，需要的話可以自取。”

男人擺了擺手，起身往門口的垃圾桶處走，覃法希跟著他的步子回頭也往門口看，正巧碰上秦周戈進旋轉門。

遠遠看過去，他帶一個黑色冷帽，黑色棉服底下露一個白體恤邊，黑灰色工裝褲，鉚釘滑板鞋，186的身高挺顯眼。

覃法希回頭掃了眼手機，嘴裡嘀咕著：“這麼快？”

再次回頭的時候，秦周戈已經去了前台，覃法希的手機在這一秒內關了機，她起身朝著他移動的方向走。

他低著頭看手機，手指操作一通，把手機舉到耳邊，視線在大堂裡晃悠。

覃法希在他的視線盲區裡走，站到他身邊的時候，伸手往他胸口上一拍，“充電器帶了嗎？”

秦周戈沒被她的突然襲擊嚇到，慢悠悠的回頭，看到她後咧出一個特邪又寵的笑，從口袋裡拿出充電寶遞給她。

“不是說了充電器，這個充的慢。”她嘴上抱怨著，還是往手機後殼一吸，屏幕亮起充電模式，這才攥到手裡感到心安。

“身份證。”覃法希朝秦周戈伸手。

“我這個充的快。”秦周戈特驕傲的回她上一個話題，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掏出身份證遞給她。

她接過來立馬轉交給前台，“麻煩空房間給我開一個。”

前台看看秦周戈再看看覃法希，然後再看看秦周戈，接過身份證，在電腦上操作。

“麻煩秦先生這邊站一下。”

覃法希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前台從臉頰紅到耳根，而後前台的服務生由一個變成兩個，兩個變成三個，覃法希的眼前莫名多了紅茶和巧克力，等秦周戈人臉識彆結束靠過來，他麵前也多了相同的一份零食。

覃法希拆一塊巧克力塞嘴裡，被苦出表情包，百分之九十九濃度的黑巧啊，就跟她這苦澀的人生一樣。

“繳費這邊我掃您。”

覃法希用手肘推他，“上次開房我付的，這次該你了。”

秦周戈一雙眼神落下來，不用抬頭看，覃法希也能感受到那是一種怎樣凝視。

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抬頭看他，他眼神裡竟然是一種入戲三分的玩味，她又推他，“快去啊，這麼多人都看著呢，不紳士的事兒你彆乾啊。”

他頂著腮，點了點頭。服，他真服，在嘴邊漏出一聲不以為然的笑。

在幾個前台服務生屏氣凝神的注視下他從手機上調出支付界麵，滴一聲，付款成功。

他拿到房卡後沒急著走，跟最邊上的服務生說了幾句話，跟著服務生去了環形吧台的另一側，再回來的時候，他手裡多了一盒不大不小的東西。

“上次套是我買的，這次你買吧，不過分吧，這麼多人都看著，可彆說我欺負女孩。”

“你——”

“要不還是我買？我就紳士做到底。”

“買就買。”咬牙切齒地開機，手機調到支付界麵，滴一聲到賬。

前台將票據雙手禮貌的遞上，她接過來攥成一團。

“你買的你拿著。”秦周戈拿著那盒避孕套往她眼前遞，搖晃的盒子發出沙沙的聲響。

覃法希一把攥過那盒粉色的避孕套，往口袋塞，塞到最裡邊，氣衝衝地朝著電梯口走。

秦周戈雙手送進口袋，在她後邊跟著走。

電梯門在八樓開，右轉走廊第三間秦周戈刷卡，一進門直奔房間深處走，拉開窗簾，凜冬白日的光線照進來，床頭燈關閉兩盞，屋裡全靠日光照著，又去調節空調溫度，他好像就是一個很會生活很會營造舒適氛圍的人。

暖風一開，屋子裡瞬間充滿了懶意，覃法希倒在沙發上，拿手機看外賣軟件。

“你吃飯了嗎？”

秦周戈調節完空調暖風又開始調節室內的加濕係統，聽她一問，回頭看一眼，“怎麼？又要請我吃飯。”

“我怕我吃饞著你，你再來跟我搶，”想了一會兒又補充：“吃相這麼難看，不符合你的人設吧。”說著把那盒避孕套甩到桌子上，往後靠了靠，腰背貼上沙發背，底氣十足。

這時候係統調節到最適合這個房間的狀態，秦周戈直起腰回身朝著她走，兩人對視著，距離一步步被他拉近，他扯了把椅子坐她對麵，桌上的避孕套被他用手勾過來，開始拆，邊拆邊說：“在你麵前，我沒有人設。”

話說的認真表情也深沉。

覃法希抬眼看他，手機在滑動的界麵上停下。

那盒避孕套在他手裡被拆開後，他看了一眼就丟進了垃圾桶，而覃法希在聽到盒子落入垃圾桶底後開口說：“你浪費我錢？”

他秒回：“你要用？”

氣氛因為她這句話重新被拉回毫無營養的狀態，她舒了口氣，“你到底吃不吃？”

“感冒了吃不下。”

“嬌氣。”

覃法希在瀏覽了十多分鐘各種香辣、麻辣、甜辣的菜單後，最終選擇了一家中式水餃店，點了兩份蝦仁水餃，一碗白粥，看著對麵的他身上確實帶著一種病後的疲憊感，付款結束後又重新回到界麵，點進生活區域，又下單了感冒藥。

不是巧合，確實是因為初雪那天，兩人在操場吹了那麼久的冷風，所以這事覃法希覺得自己有責任，心裡感覺挺對不起他的。

她一直秉持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認為秦周戈跟許晝一是同一類人，下意識的對他厭惡，自那天以後，於她而言，感覺他好像沒那麼討厭了。

在她蘸著醋汁吃那份蝦仁水餃的時候，他還真就一口沒吃，手上轉著手機，眼神盯著她，每隔幾分鐘就看一眼屏幕時間，終於在她放下筷子的時候問她：“你要給我看什麼？”

她用紙巾擦了擦嘴，這才想起還有這回事，從手機上調出視頻界麵，音量鍵按到最高，推到他麵前。

視頻裡窸窣一陣響聲，伴隨著鞋底摩擦著石子移動的聲音，視頻裡響起了男人的聲音，“一次不會中的。”

秦周戈當下表情就凝重起來。

視頻裡總是有摩擦的聲音，那個時候手機鏡頭是貼著覃法希的衣角的，鏡頭裡一片黑暗，聲音模糊但也還算清晰。

“褚南，你是不是忘了，我的第一次，你他媽的就中了！”

秦周戈按暫停鍵，問她：“這什麼時候的事？”

覃法希剛要回答，房間門鈴響，她去開門，提著一包黃色包裝的感冒藥，她說：“就今天中午，十一點半左右吧。”

“在哪？”

“就這樓下。”

“他倆看見你了嗎？”

“你繼續聽啊！”

視頻繼續播放，覃法希回到沙發拆感冒藥。

……

“嘿，仇靈婕，你個小沒良心的怎麼跟秦周戈那小子說一樣的話，我找他媽怎麼了，他媽欠我的。”

……

……

視頻結尾是兩人的背影，秦周戈拿起桌麵上的手機，把視頻隔空投送的自己的手機上。覃法希看著他操作，把兩盒感冒藥擺到桌上。

“你有沒有被他倆看見？”

“沒有吧。”

“有還是沒有？”

她說：“沒有。”

是因為他語氣變得認真且強硬，而她因為他的反常下意識有畏縮的心理，就這麼給了他一個她自己也不確定的答案。

他點頭，話題暫時告一段落。他的目光開始聚焦到桌上的那兩盒感冒藥。

覃法希眼疾手快摸起藥盒就往回收，“你彆誤會，我也感冒了，買給自己的。”

“沒誤會。”他偏頭看向窗外，此時外麵又飄落著雪花，窗玻璃上零星掛著幾片融化成水，垂直落下。

“但是我有一顆樂善好施的心，看在你跟我同病相憐的份上——”

桌上秦周戈手機鬨鐘響，他按下停止鍵，起身，問她：“你走不走？”

“不走。”

“不上課？”

“老班知道。”

“那你要在這？感冒不回家休息？”

“我喜歡酒店啊，我覺得酒店有家的感覺，況且還是免費的房間，你有事你走就行啊。”

也許有那麼一刻她是希望秦周戈能留下陪她的，但想法存在於心裡，她還是說：“你走吧，不用管我。”

秦周戈果真回身要走，覃法希喊住他，舉著手機背麵的充電寶朝他晃了晃，“這個我要用，改天還你嘍。”

“那這個我要帶走。”

桌上的兩盒感冒藥被他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