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法希爸媽這天爭吵過後沒再回過家。衛拾府因為先前沒處理好的案子又飛去了海島城市,期間還跟覃法希班主任對接了些離婚案的情況。而覃賢苑,身為金牌大學講師被受邀去到一所大學裡做研習,天天忙於講座和宣傳,不可開交。
風平浪靜的兩周裡,覃法希還收到了衛拾府轉來的生活費,不小一筆,夠她一個高中生吃吃喝喝買買過的很瀟灑,她扭頭在網上下單了一條淺黃色格紋的定製圍巾,是個不便宜的牌子。
因為想到這周五是單鬱的生日,想到這個顏色配她合適,想到冬天快要來了,想到她兩周沒來上課了,想到……
桌洞裡手機叮一聲,覃法希下意識看了眼後門,確認班主任不在後拿出來放腿上,按了靜音鍵,解鎖屏幕直接進入提示音來源處界麵,對話框裡秦周戈發來一個定位。
——晚上來這。
兩分鐘後,對話框頂部又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字樣。
——單鬱生日。
抬頭往第一排看過去,秦周戈低著頭,就那麼光明正大的發著消息,班主任來不來管一下,天天可著後門抓人,前門事變發生他老人家都不知道,成績好真是一層鐵打的金鐘罩。覃法希下意識往對話框裡按了好幾個白眼表情包,爽過之後又挨個刪除,換成一個ok的手勢表情發送出去。
連綿的下了幾天陰雨,放學路上銀杏葉落了一地,雨水似膠,葉和風都變得粘膩,貼在地上刮在臉上,冬天的寒正在一點一點的滲透這個季節。成群的學生擁擠在同一條路上,踩著銀杏葉嘎吱響,女生們嬌俏的嬉笑聲,男生們你推我搡的吵鬨聲在這條路上回蕩,一直到校門口,這層聲音還盤覆在耳膜。
覃法希低頭看著單鬱發來的消息,她似乎心情很好,從第一條:我們開始準備啦,到下麵各種圖片,有在超市采購的照片,有晁枉背對鏡頭裝飾屋子的照片,還有在蛋糕店取蛋糕的照片,一張張的瀏覽過去,開始期待今天的晚餐,回複一條:馬上到!單鬱另一條消息就來:秦周戈有車,跟他一塊來吧。腳下一頓,再抬頭的時候發現麵前就站著秦周戈,是先看到他那雙限量款球鞋,再緩緩看到他那張臉,周圍人群流動,隻有他靜止在眼前,剛好他就變成了整個天空的顏色,隔著半步的距離,替她擋了一陣風。
“走了。”
輕飄飄的丟下一句話,單手插口袋,另一側單肩背包,轉過身就往前走,高高的身影隨著距離的拉開逐漸跟她齊平,幾步之後秦周戈回頭歪著腦袋看她,眼裡似乎在問“為什麼不走”?
“啊?”
“哦……”
她一愣一回神,快走幾步跟上去,腳下粘著幾片泛黃的楓葉。
一刻鐘的車程因為沉默而變得那麼長,兩個人坐後排,一個貼著左側一個貼著右側,兩側窗都開著,風對流,空氣裡是水浸過的草木氣味,臉頰冰涼,耳垂卻滾燙。
從地下停車場坐電梯上樓,一路無言,秦周戈先她進電梯,按樓層,書包在覃法希肩上被她往上提了提,看著他的背影,想儘打破尷尬的辦法,很是刻意的清了清嗓,有限空間裡的寧靜卻被突然開啟的電梯門打斷。
看到他沒完全側過來的下巴和眼神的餘光,跟著他出電梯。門開的同時屋裡傳來巨響的動靜,有人“wow”了一聲,還有熱油在鍋裡劈裡啪啦炸開的聲音,緊接著是女生笑的特開心的響聲,覃法希站在玄關處,秦周戈隨手帶上門,聽到門口的動靜,廚房裡單鬱瞧出來,她走過來的時候帶出廚房裡一陣濃煙,整個人罩著一層白色的霧氣,人挺仙的,穿著圍裙又顯得格外食煙火,最重要的是她臉上帶著沒消褪的微笑,她先喊一聲:“法希!”沒等覃法希回應,廚房裡晁枉又喊一聲:“哎喲祖宗啊可算來了!”
單鬱朝玄關處聳聳肩,邊脫圍裙邊攤手表示無奈,像場惡作劇一樣的笑一笑,“你再不來,你家就要被晁枉給燒了。”
對話的對象秦周戈此時拉下覃法希肩上的書包,跟他的一起放到櫃子上,又往鞋櫃裡拿拖鞋,唯一一雙女士拖鞋遞給她,人非常淡然自若,好像廚房燒了炸了也不能耽誤他做完眼下的事,覃法希接拖鞋的時候單鬱已經走到她身邊,單鬱站定在她身邊的時候秦周戈就已經起身朝著廚房走過去。
單鬱在她身邊坐下,看著她解鞋帶,覃法希問她:“這是他家啊?”
“他小學住這邊,現在住彆處,最近這裡被我借住。”
“哦……”默默點著頭,將身側的包裝袋遞給單鬱,“生日快樂!”
“我現在拆?”
“好啊。”
拆包裝盒的動作在看到盒裡的東西時停滯了一瞬,“圍巾?”
“冬天快來了啊,很快就用得上了,而且這個顏色感覺你會喜歡。”
覃法希看不清對於這個禮物單鬱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隻覺得她臉上飄過思緒萬千,有一種下決心似的錯覺一閃而過,她不確定她看的對不對,隻是聽著單鬱說:“因為討厭冬天,所以我之前都在不下雪的城市讀書,但是今年我突然特彆期待冬天,法希,今年冬天我們一起看雪吧。”
像是相約一起過生日後的另一個約定。
覃法希點點頭,看單鬱把禮物收好,這時候才看到她手背上的創口貼,白色的紗布下有隱隱的針孔滲出得血跡。廚房裡飄過來鍋子的香氣,蓋過剛剛嗆鼻的油煙氣。她隨口問一句:“你生病了?”
“生病也有好處啊,讓我發現原來打針也沒那麼疼。”
挺樂觀,挺沒心肺,挺不像她的。但她身上還是帶著一層對周遭淡無謂的底色,隻是好像多了一種不曾從她臉上看到過的情緒。
此時回身看著她這種肆意的大笑。
現在的她真挺像個十幾歲的孩子的。
客廳屋頂上垂著氣球彩帶,窗邊擺放著充氣的生日祝福字母,把屋子裝飾的如此淩亂,看起來兩個人都是做這事的生手,看起來烹飪也是生手,開放式廚房周遭霧氣還沒散儘,薄薄一層白色煙霧,秦周戈和晁枉站在其中,掌勺救場的是秦周戈,晁枉在一旁o著嘴看,很是佩服的表情。
這房子裡沒餐桌,客廳裡沒電視,茶幾旁是沙發,家具少的可憐。單鬱和覃法希坐在地毯上在客廳茶幾邊擺著餐盤,桌上大大小小六盤菜冒著熱氣,其中有三份是外賣,辣的。剩下三份是黃瓜炒雞蛋,雞蛋是焦黑的;涼拌黃瓜,切塊是大小不一的;還有一碗酷似刷鍋水的湯,頂上飄著幾片黃瓜。
秦周戈端著剛出鍋的兩盤菜走過來的時候,眼底掃一眼桌麵,有一刻的無語下一秒看著自己手裡的兩盤又有一絲慶幸。
“想餓死我直說。”盤子被他輕放到桌麵。晁枉捧著一個純白的奶油蛋糕出來,糾結了兩秒,選擇躡手躡腳的繞過秦周戈坐到單鬱身邊。
“哎喲忘記了!某人不吃黃瓜不吃辣。”
“沒事,某人愛吃甜,自力更生了。”
單鬱和晁枉一人一句,單鬱不忘補一句:“是小孩口味!”
話裡話外的主人公秦周戈卻不以為然,夾一筷子糖醋裡脊塞嘴裡,咀嚼的動作蓋過本身的笑意,他用手肘懟了懟身旁的覃法希,覃法希側著頭看過去,一副“有何貴乾”的表情,他伸手指了指覃法希手裡的果汁盒,“我也要。”
單鬱聳聳肩,從身側拿一盒遞給覃法希,嘴上依舊不饒人的說一句:“小孩行為。”
全桌年月日排號最小的人稱排號最大的人是小孩。
挺有意思的。
晁枉往蛋糕上插一根生日蠟燭,打火點著,眼神往秦周戈那瞄一眼,“兄弟,關個燈去。”
“不用。”
秦周戈還沒起身,單鬱將點著的那根蠟燭從蛋糕上拿下來,盯著燭芯看了兩秒後吹滅,在場三個人都疑惑的看著她,她回了圈視線,把蠟燭放桌上說:“乾嘛?我的生日蠟燭我說了不算?”
晁枉伸手往身側拿另一根蠟燭,“沒事,還一根呢。”
“今年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她抬頭看向晁枉,“表哥也算半份親情,”視線再轉向秦周戈,“小學追了一周的人也算半份愛情吧,”最後看身邊的覃法希,拿起身側的圍巾,“我以為不會有的友情,此時在我眼裡也是滿分,”拿起桌上那個被她吹滅了的蠟燭,“我現在真的什麼都有了,人不能太貪心的,太貪心的話老天會把我擁有的通通沒收。”
“所以啊,所以,”單鬱笑了笑,把那根蠟燭扔進垃圾桶,“祝我生日快樂,此刻我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小鬱……”晁枉聽了單鬱這段話突然痛哭流涕。紙巾在覃法希手邊,她眼眶也紅過一秒,下一秒還是被晁枉這個大男人的敏感脆弱給搞得一臉不可置信,給他遞紙,他接過胡亂抹了兩下淚,哽咽著拍胸脯又說:“貪心點怎麼了,你哥我有錢,你舅也有錢,多許兩個願望,哥都給你實現。”
“你省省吧,彆跟個暴發戶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