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璿琅回到尚書府,跟她一起留在京城的軍師齊知易從正殿外站著,見到她連忙走了過來。
“頭上怎麼弄的?”齊知易皺著眉頭問,楚璿琅隻是搖頭,跟她說:“進去吧。”
楚璿琅把今天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跟她說了。
跟著她留在京城的人裡,齊知易是第一個察覺到長公主意圖的,當時楚璿琅跟她探討了半天,最後決定還是走一步看一步。
她的確想見證女人當皇帝,可其中有多少危險,齊知易還沒做出決定。
齊知易歎了口氣,托腮道:“趙家覆滅,祝家置身事外,鐘家孤高,再遲鈍的人也得反應過來,王家麵對的不止奪嫡一件事。皇上早已對四大家族把控朝政一事厭煩,這些年王趙兩家獨大,太子也逐漸長大,當時王家看不慣趙家和秦王,我們把各地的百姓叫來京城而趙家幾乎半點風聲都不知,王家暗地裡也出了不少力。”
楚璿琅笑著問她:“王家現有太子,也無對手,可謂鼎盛,怎麼從你的嘴裡說出來,好像明天就要不行了一樣。”
齊知易不答她的調侃,繼續說了下去:“朝中無對手,對手坐朝堂。王老大人聰明一世,豈能不知陛下所想,所以才著急對世子下手,還有喆州的沈清言。這是誣陷,陛下清楚,王繼行也清楚,恐怕他自己也沒發覺,這種小兒科的栽贓,怎麼看都像是他在向陛下示威。”
楚璿琅歪頭看她:“當年將軍讓你來做我的軍師,你不願,是覺得屈才?”
齊知易一開始的確心中不願,她覺得自己熟讀兵書是為了為鎮北軍的大軍隊籌謀,橫刀軍不過是李西河手中那把刀最前麵的尖刃而已,她看不上。
後來齊知易加入橫刀軍,本就擅長出其不意的橫刀軍戰術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贏下的多,跟橫刀軍相處久了,齊知易慢慢接受了。
誰知道李西河後來離開,她跟著楚璿琅回到岐州,還是當上了鎮北軍大軍的軍師。
世事無常,真的得償所願了,反倒更懷念起從前來。
“你和公主這邊事的也不少,先不說今日上奏直接掣肘了南邊的沈大人和北邊的世子,讓公主這邊本就不多的人受限,你該慶幸他們現在還把你當定王的人,若是哪一天發現了公主的本意,隻怕無需血雨腥風,天下人的質疑就足夠讓公主失敗了。前路依舊不好走,郡主,你還要走嗎?”
楚璿琅抬起頭來看她,齊知易比她小了四五歲,比起運籌帷幄,她更像事事操心,“這兩封奏折隻能掣肘我們,懷安骨子裡就是個倔的,小沈大人也不遑多讓。而且公主要做什麼我就跟著她一起做什麼,這是我的選擇。我與你們,還有遠在喆州的鎮北軍同為一體,我無法將你們的選擇和我的徹底分開。在長公主徹底掌握局勢之前,我會一直是定王這邊的人,太子定王兩相爭鬥,才會給我們爭取一線生機。”
沈清言低燒了半天,姚蓮心三人一籌莫展的時候,來了個她們都沒想到的人——呂文昭。
林屈、王集和她們四人的暗鬥隻有她們幾個人自己心裡清楚,因此哪怕是水神廟裡的人都沒有察覺到不對。
林屈也是拿準了她們不會輕易向早就心偏他的百姓說什麼,他也不怕沈清言說,她隻是個在喆州暫留幾個月的京官罷了,沒人深究她的話。
也是呂文昭好心,聽林屈說沈清言留在水神廟養病,就帶著禦醫白曉偷偷溜進了水神廟。
白曉是京城的小醫館考上太醫院的,平時有什麼貴人生病需要根本輪不到她去,但是治療時疫她一個沒落下,所以她看見沈清言的時候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
“沈大人這樣昏睡多久了?”白曉問。
秋硯被她嚴肅的語氣驚了一下,快速回道:“今兒快中午的時候暈的,下午叫了喆州的大夫,小齊大人看著藥方子裡的藥性太烈,正愁呢,正好白大人來了,不如再給我姐姐看看?”
齊寧函知道呂文昭二人來了,就不是站在林屈那邊的人,隻說藥性烈是為了不把她們拉到林屈的對麵,更是怕她們見識到,維護林屈的人遍布全喆州後就不給沈清言看病了。
白曉讓她們退後,手在沈清言的手腕上搭了半天才輕輕呼出一口氣:“她跟敬善堂的人病情一致,不過幸好發現的不算晚,還不至於難治,我給你們開個新藥方,不過隻能暫時壓製病況,要想好全了還得去一趟敬善堂,那裡一開始就是為時疫開的,所有人都比我有經驗。”
呂文昭看看白曉再看看姚蓮心,她看不出來的事一向不會多問,好奇心還沒起來就立刻被她自己壓住。
“好了,我們走吧。”白曉朝呂文昭歪了歪頭。姚蓮心和秋硯把她倆送出去,齊寧函看了一眼藥方,的確都是清熱的藥材,也沒有藥性相克的。
姚蓮心問她:“怎麼樣?要是沒問題,就拜托廟裡的小朋友出去買吧。”齊寧函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出門了。
齊寧函去找了那天晚上碰到的小女孩,讓她們幫忙去藥鋪抓藥。不一會兒小孩就回來了,齊寧函從包裡翻出了幾個銅板遞給了她:“順真大師說你最近在掉牙,不能買糖哦。”小女孩乖巧地點點頭,接下銅板跑走了。
齊寧函打開紙包聞了聞,姚蓮心問她:“怎麼樣?”齊寧函尷尬地笑了笑:“我畢竟不是大夫,隻能說這裡沒什麼可疑的味道,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小染可是個孩子,而且不怎麼出水神廟,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秋硯把藥包封好,揣在身上就往外走。
“去哪?”姚蓮心忙問。“去找白大夫,我學過武,放心吧。”說完秋硯消失在了牆頭上。
齊寧函把沈清言頭上的毛巾拿了下來,跑到門口讚歎:“輕功啊,當年我們縣裡也有個武館,可惜下了學雲川總拽我去書鋪,最後就沒學成。”
姚蓮心笑了笑,語氣懷念道:“當年我懶,春竹的身子骨不算好,我們倆就學個基本功,她們倆倒是上勁了,尤其是秋硯,要不是她自己不願意,現在也許已經繼承當年那個大師的衣缽了。”
等了一會兒,秋硯翻牆回來了。她的發髻亂了不少,笑嘻嘻地把藥包遞給姚蓮心:“白大夫說就是這個。”
姚蓮心忽然覺得她跟沈清言格外的像,抬手捏了捏她的臉:“辛苦了,我去煎藥。”
小心翼翼地喂了沈清言幾勺藥,姚蓮心坐在桌邊繼續看她的圖,秋硯和齊寧函出去買飯。
吃晚飯的時候,沈清言終於醒了過來,秋硯給她端過去了一杯水,沈清言渴的不行,全喝光了。
幸好姚蓮心做了一鍋小米粥,正好沈清言醒了,就去端了一碗來。
“我睡了多久?”沈清言問她們。秋硯說:“一下午,現在是晚上了。不過白大夫說你得去敬善堂,她給開的藥隻能暫時壓製住你的病,沒法根治。”
沈清言點了點頭:“那就去。”
三個人一齊看向她,沈清言還很虛弱,表情卻有點挑釁的意味:“我病成這樣了都敢去,你們不敢?”
姚蓮心不上鉤:“你找死?”
沈清言咳了好幾聲,看著窗外的雨幕輕聲道:“在這裡不也是等死嗎?總要破局的,不能被困在這裡。”
“你有辦法了?有多少把握?”齊寧函問她。
沈清言笑了笑:“十成把握死在水神廟,三成把握去敬善堂,隻能選後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