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1 / 1)

女丞相 van汀蘭 3548 字 2個月前

那三個人鬨了一通,最後還是在刑部審了,他們提出要求,不能立刻定罪,苑靜蘇隻能依法評判他們的行為,若有偏私,他們自己也有辯解的機會。

“你們把刑部想成什麼地方了?”沈清言摸了摸頭,“我們刑部從來都沒有嚴刑逼供這種事。”

趙大人小聲反駁:“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說吧。”沈清言請林霜記錄案件,又跟那三個人解釋了林霜絕對是公平公正的人,最終在他們半信半疑的眼神裡開始了詢問。

“祝大人為何打人?”苑靜蘇開門見山,林霜記錄的筆停了一瞬,皺了皺眉繼續寫下去。

“昨日晌午,我去吉祥酒樓吃飯,路過三位大人的房間……”祝明鏡一副完全不想再提這件事的表情。

一天前,吉祥酒樓。

“大人,今早出來的時候老大人說想喝隔壁酒鋪的酒,我先去買,等會兒在門口彙合?”藍旗問祝明鏡。

祝明鏡點頭讓她先走了,她來吉祥酒樓次數不少,掌櫃已經認識她了,直接拉著她去了裡間。

“今日是祝老大人的壽辰,我知道她老人家不愛排場,可我和我娘當年受人誣陷,是祝老大人明察秋毫,還了我們母女的清白之名。我們實在沒什麼能給您的,隻這些飯菜,祝大人您愛光顧小店,我們心中感激不儘。今日就當是我為了感謝老大人,這些菜您帶走,我不收一分錢。”

祝明鏡笑了起來:“行!”

老板愣了一下,沒想到這次祝明鏡竟如此爽快。

祝明鏡看著她的表情解釋道:“今日出門,我娘就知道你會這樣。畢竟今天是她七十大壽,就當是收下你和你娘的的禮物。多謝奚娘子!”

奚老板大笑:“祝老大人還是料事如神。”

祝明鏡一隻手提著一個竹盒,慢慢往外走。

路過一間廂房,裡麵傳來的聲音讓祝明鏡駐足,“要我說,這全怪當年的祝安平!”

“趙兄說的是!想十年前,不,哪怕是五年前,世上哪有讀書的女人,更何況做官?要我說,都是那個祝安平,三十年前先皇破例讓她做了官,這才留下把柄,讓趙端雲這等黃毛丫頭也能登堂入室與你我同列。”李大人附和。

趙大人喝下一口酒,獰笑道:“據說先皇與祝安平年少時有婚約,誰知道她的官位是怎麼來的?當年京城第一大案了結,先皇設宴邀請,祝安平留在皇宮三天三夜……”他點到為止,其他兩個人心領神會,房中充斥著令人惡心的笑聲。

祝明鏡把手裡的東西放在門口,一腳踹開了廂房的門。

三人還沒來得及收回呲出來的牙,祝明鏡的拳頭嘴唇一步接觸到了它們。

祝明鏡年四十多歲,還有年少時被老太太逼著學武的底子在,加上她的力氣不小,騎在趙大人的身上就開始砸。

“繼續啊!怎麼不說話了!還有什麼要說的?一起說出來啊!啊?”

祝明鏡能當上刑部尚書,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性情溫潤,能中和刑部中人過於剛直的個性,這三位有幸第一次見她發火的樣子。

李大人知道刑部的人多少練過武藝,不敢跟祝明鏡硬碰硬,可趙大人已被打得滿臉是血,他讓另一個人先去報了官,見祝明鏡隻是壓著趙大人打,摸來了門後的花瓶。

手勢擺好還沒來得及砸下去,祝明鏡就轉過了頭。

李大人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的表情,像是完全剝離開了人所擁有的情緒,甚至憤怒,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可是他清楚,這一灣平靜的湖水之下,是能絞死所有魚類的漩渦。

“你,”祝明鏡站了起來,沾了血的手指指向他眼前,“還有一個人。他去哪裡了?”

門外傳來花瓶打碎的聲音。

劉大人本想去報官,奈何腿實在軟了,隻能學著李大人抱起一個花瓶自保,聽見祝明鏡那句話後一時沒拿住,花瓶掉到了地上。然後他就看見屋子裡伸出來了一隻沾滿血的手,拽著他的衣領,力氣大到完全無視他的抗拒,直接把他拉到了屋裡。

招呼了另外兩個人,祝明鏡給了趴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喚的三人一人一腳:“要報官,記得明兒再去。今兒個老娘家裡有事,要是一會兒在我家見到了柳格,你們幾個……”

祝明鏡話止於此,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口的老板把她放遠的飯盒遞給了她:“大人放心,這種找事的,我們店裡早已見怪不怪,自有辦法讓他們賠。”

祝明鏡不知道她是怎麼對著看上去除了手以外毫發無損的自己和裡麵明顯快不行了的人的麵,說出“這種找事的”這種話的,她做的事自己會承擔,跟老板解釋後,留下了足夠修複的銀子。

“嘖嘖,三位大人,你們說昨天祝尚書把你們打的滿臉是血,可是……”沈清言懷疑的眼神上下掃過三人全身,完全不信他們的話。

“這不是活蹦亂跳的嗎,故意把傷情往大了說,也是要挨板子的。”林霜把沈清言想說的話陳述了出來。

趙大人張了張嘴給她們看,謔,少了兩顆牙。

“祝大人作為刑部尚書,一部之首,行事如此魯莽,下手不知輕重,怎配得上尚書一職?”

“哦?那隨意辱罵同僚母親,自己不行就給彆人造謠的你們,就配得上僉都禦史一職了?都察院是為監察彈劾而存在的,若其中官員不自省、不謹言慎行,如何讓彆人心服口服?今日即使去都察院麵見你們左都禦史,我也敢說此事是你們有錯在先!”祝明鏡開口便是氣勢如虹,沈清言和林霜都沒忍住抬起了頭來看她。

苑靜蘇在聽見“都察院”三字後就一直在皺眉,不知道在想什麼。雙方各執一詞,你來我往,爭論了半天最後被沈清言一句“該吃飯了”打斷,幾人各自回了。

沈清言帶著口供去了宮裡,劉公公見是她直接招手讓她進去了。“陛下心想著大人這是去大理寺頭一回接案子,特意讓我在此等大人的。”

沈清言點頭笑道:“那我一會兒可要多謝陛下。”

“如何?”皇上批著奏折,連頭都沒抬。沈清言呈上口供:“我覺得祝大人沒錯。”

皇上放下了筆,掃了兩眼口供:“一開始的確不是她的錯,可是後麵她難道也沒錯?”

“要是我,他們早就……”

“小沈大人慎言!”劉公公提醒她。

沈清言替祝明鏡鳴不平抬起來的下巴又縮了回去。

“你年輕氣盛,乾點什麼朕都不覺得奇怪。祝明鏡隻比朕小不到十歲,都快五十的人了,怎的也少年意氣起來了?”

“那可是她親娘!祝老大人破過多少奇案,她可是我們刑部所有人都向往的,彆人我不清楚,要是我聽見了,下手絕不會比祝大人輕!”沈清言又一次抬起了下巴。

“陛下,祝老大人到了。”禦書房外的小太監通報,劉公公低頭出去把祝老太太領了進來。

這是沈清言第一次見她。

老太太這些年身體不好,一直深居簡出,沈清言多次慕名而去都被“舊軀久病,難招新客”為由回絕,漸漸地她也不抱希望了。

祝老太太右手執一根拐杖,一片紙一樣飄了進來。

皇帝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祝老大人。”

祝安平揮手謝絕了劉公公伸來的手,依著她的拐杖,在皇帝趕到她身前之前跪下行了禮:“陛下,老身多年舊疾纏身,本欲青燈古佛,餘生為國運祈願。奈何今早聽聞不孝女惹了禍,隻得來找陛下。若她罪無可恕,願陛下依律懲治,不必念著我。”

沈清言聽見最後一句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本以為是救兵,怎的來了個閻王!

皇帝卻沒像她這麼驚訝,隻是安靜了一會兒,跟她解釋:“其實,並不是祝尚書有錯在先……”

“後麵也沒錯啊。”沈清言小聲補充,被皇帝瞪了一眼。

“既如此,老臣就放心了。陛下明察秋毫,小沈大人片言折獄,老臣就不在這裡湊合了。敢問太後可好?”祝安平前麵一副急著要走的樣子,最後忽然問起太後,連劉公公都沒反應過來。

“太後她老人家最近一直在念叨著您呢,長姐如母,您在太後娘娘心裡可是一等一的重要啊。”劉公公說。

祝安平輕笑一聲,一揮手,“如此,有勞劉公公帶路。”

“罰俸半年?”皇帝的聲音裡充滿了質疑。

沈清言不解:“您也覺得太多了?那不如三月如何?還不行的話,就一個月吧,祝尚書畢竟動了手。”

“她罰俸一個月,都察院的僉都禦史直接罷官?沈清言,你……”皇上無言以對。

沈清言往前走了一步:“難不成僉都禦史要砍頭?萬萬使不得呀陛下!”

“你退回去,”皇帝一聲令下,沈清言站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好了,這件事朕心中已有定論,你先下去吧。”

本想問沈清言如何懲罰,可她的心都偏到岐州去了,皇帝搖搖頭,又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年少的幼苗,何時才能長成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