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璿琅帶著少數人騎馬先趕到了汶岬關,城郊的人整頓後扮做商人進入城內,聽候調令。楚璿琅潛入太守府,先用數十人控製住辛暮,再傳信給城內接應的大部隊,不廢一兵一卒拿下了汶岬關的太守府。
得知幕後之人清晨就帶著李西河回了京,楚璿琅派橫刀軍軍師許聆帶著八千人坐鎮岐州,汶岬關則由太守府郡丞暫管,並將自己失蹤的消息傳回京城。
楚璿琅帶著一千人快馬加鞭,終於在李西河和楚懷安等人判罪之前趕了回來。
三年前沈清言和伍嘉杏算是誤打誤撞,當時楚璿琅剛從汶岬關回來,在雲京城外遲遲不入,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取她們的性命。
有天她撞見一群人追殺一個女人,沈清言自恃武藝不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沒想到救下來滿身是血的人居然是李西河將軍的副將。
那人記了路,猜到了沈清言的身份,她借用丞相府的筆墨把自己知道的來龍去脈寫清楚,把信托付給沈清言,讓她務必交給雲京城外的楚璿琅。
當時這件案子鬨得滿城風雨,沈平卻總是在她問詢時閉口不言。沈清言無法拒絕那人的請求,換了春竹的衣服出了城,把東西交給楚璿琅的時候被她認了出來。
那時郡主說:“沈小姐,你救了整個鎮北軍。”
沈清言這才搖頭哭了出來,她說那個在她家裡的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女人才是救了整個鎮北軍的人。
於是橫刀軍兵分三路,楚璿琅帶著小部分人直接入城,黃靜蘭帶著一部分人留在城外接應,還有一部分精銳混入雲京,暗中保護楚璿琅。
沈清言回到家,春竹和秋硯小聲抽泣,她們跟她說,那位不知名的女人聽見有人搜查,怕拖累沈家,自己跳了井。
沈清言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匆匆趕來的伍嘉杏抓著手帶走了。“郡主剛從宮裡出來,我瞧著是要去長公主府,我讓小周跟著她呢,咱倆快去!”
伍嘉杏和沈清言約好了要一起去刑部,而且一直在偷偷查這個案子,所以一有點消息,伍嘉杏就來找她了。伍嘉杏興奮地回頭,看到的卻是沈清言的眼淚。
“你……你怎麼了?”
沈清言不敢說自己家裡藏了一個快要等到正義之人的屍體,她隻能搖頭,一邊哭一邊說:“剛看了一篇文章,寫的格外好呢。”
“小伍!這邊!”周文繼在她倆經過公主府後門的時候小聲叫住了她們。
“郡主的馬車確實是進了公主府,你們打算怎麼辦?”周文繼接過伍嘉杏遞來的銀子,大咧咧地揣進懷裡。伍嘉杏毫不在意,指了指沈清言:“她會輕功,總之我們自有辦法,你回去吧。”
周文繼不愛管閒事,聽完這話就沒再問下去,朝她倆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了。沈清言轉個頭的功夫,周文繼就沒影了:“這麼快?”
伍嘉杏拍拍她的肩膀:“不然我也不能讓他跟著郡主的馬車啊,他的輕功可是一絕。”
沈清言帶著伍嘉杏進了公主府的後門,一路上都沒什麼人,偶爾有兩個打掃院子的小廝低聲討論。
“你知道公主和郡主現在在哪?”伍嘉杏忍不住開口問一直在前麵領路的人。
沈清言這才站住,回過頭朝她鞠了一躬。伍嘉杏瞪大了眼:“你乾嘛!”
沈清言抿了抿有點乾裂的嘴唇:“你帶路。”
然後退到了伍嘉杏身後。
“雖然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先去書房看看……去年春天公主在府上辦了春酒宴,你生病沒來那次。”伍嘉杏解釋道。
“我生病沒去的宴會可太多了。”沈清言小聲嘟囔著。
二人七拐八拐終於停了下來。“這個拱門穿過去就是書房了,你……”
“誰在那!”伍嘉杏小心翼翼的囑咐還沒說完,就被從天而降的人嗬住。
伍嘉杏閉了閉眼。
完了,她心想。
兩個人被女官搜了身,把身上帶著的利器卸了,被捆了手帶進了書房。
“沈小姐?”上麵傳來熟悉的聲音,沈清言抬頭看去,果然是剛分彆不久的郡主。
郡主身旁身穿青色衣服的女人似是沒想到她們會認識,愣了一下後才開口:“你們?”楚璿琅開口解釋:“這就是我剛才跟你提的那位,來送信的沈小姐。沈小姐……還有這位小姐,這是長公主殿下。”
沈清言二人被綁著行不了禮,隻能一起朝公主鞠躬。
公主被她倆的動作逗笑了:“我當是哪個小姑娘敢為鎮北軍送信。你們膽子可真大,公主府的牆也敢翻。”
沈清言和伍嘉杏隻是被綁了手,這會兒卻像是嘴裡被塞了布一樣,啞口無言了。
楚璿琅見公主沒生氣,便開始苦口婆心地勸她倆彆再管這個案子,公主好奇地聽她訓話,時不時還感歎兩句:“郡主在軍營裡也是這樣訓練橫刀軍的嗎”。
被公主看著,楚璿琅也沒法放開嗓子吼,讓兩個小屁孩少管閒事,見苦口婆心不起作用了,隻能威脅:“這件事一旦摻和進來,不成便是殺頭的大罪!你們倆今年才多大?不要命了嗎?”
最後還是公主以吃飯為名頭打斷了這場根本不會有結果的勸導,沈清言一邊感歎公主府的菜品美味,一邊想也許以後沒必要裝病推掉那麼多宴會。
沈清言和伍嘉杏吃飽喝足,跟楚璿琅一起拜彆了長公主。
伍嘉杏跟她倆不順路,也下車告了彆。隨著視線裡離去的身影消失不見,楚璿琅放下了馬車的簾子。
沈清言先開口:“郡主,那個在我家裡的人……她去世了。”楚璿琅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點頭:“鎮北軍這些年立功無數,早已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釘,在獄中定會被嚴刑拷打。她能逃出來,更是難上加難。”
“不是的,”沈清言搖頭,“官兵來府上搜查,她怕牽扯到我們,所以自己投了井。對不起。”
“沈小姐,你為什麼要道歉呢……我們鎮北軍一向不給老百姓添麻煩,何況讓你一個小姑娘來送信,已經麻煩了你許多。她隻讓你去卻不找沈相,也是怕信被攔在丞相府吧。我已將證據證人上報給大理寺,事情差不多要塵埃落定了。”
“全部?大理寺可信嗎?”沈清言忍不住問。
楚璿琅笑著看她一眼:“這就懷疑上大理寺了?等你科考完,不考慮去大理寺?”
沈清言被問紅了臉,反駁道:“我是為鎮北軍的未來考慮!”“是是是,多謝沈小姐,那現在,能麻煩深謀遠慮的沈小姐帶我去一趟丞相府嗎?我想帶我的士兵回家。”
“爹、尚書大人?”沈清言從馬車上下來看到沈平以及他身後站著的祝明鏡的時候,就明白事情已經全部暴露。
“沈清言!你!”
“沈相。”沈平的手快要指到沈清言的腦袋上時,馬車的簾子被拉開,楚璿琅下了馬車。
“郡主?”沈平的手遲疑了一下,沈清言立即跑到了他身後。“丞相,”楚璿琅向沈平行禮,“今日有東西遺失,多虧令愛告知,否則璿琅真的要痛心疾首、輾轉反側了。”
沈平哼了一聲,甩甩袖子正要走,身後之人又說道:“不知璿琅是否有幸,能與沈相和祝大人喝一杯茶?”沈平眉頭皺了起來,郡主不是來找他那個愛管閒事的女兒,給那個鎮北軍下葬的嗎,怎麼又不著急開始找他喝茶了?
“自然,郡主請。沈清言你回蘭苑!”
祝明鏡也點頭,在眾人的交談客套中看了沈清言一眼。
後院裡的那口井是枯井,人已經被撈上來了。沈清言打了水,用帕子擦淨了那人的臉。
邊境風霜,烈日苦寒,加上這些天的嚴刑拷打,女人的臉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無數,擦過眉眼、鼻子、嘴巴。明明是為國戰鬥的將士,為何會被官兵逼死呢?
沈清言的眼淚滴在了她的睫毛上,讓她好似也眨了一下眼。
“沈小姐。”楚璿琅站在蘭苑門口,小聲喊她。
沈清言眨了眨眼,把眼淚全趕出眼眶才抬起頭來:“郡主,你能告訴我她的名字嗎?”
楚璿琅走近,輕輕撫過女人的臉。“甘嘉善,她是李將軍的副官。”
甘嘉善。
真好聽的名字。
沈清言隻給她擦了臉,甘嘉善的衣服上還有許多血跡,楚璿琅一下把她打橫抱起。
“沈小姐,沈丞相,叨擾了。”
“郡主慢走。”沈平頷首。
看見沈清言眼睛紅紅的樣子,沈平也沒忍心再說她。
“這件事快要解決了,後麵的事你彆管,郡主自有安排。”沈平說完,看沈清言就算流著眼淚,也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忍不住搖頭。
沈清言哭著問:“我不管,你也不管嗎?爹!你是丞相,丞相不是要管天下事嗎?郡主入京把證據交給了大理寺,誰知道得到的會是什麼結果?”
“爹問你,之前郡主沒回來的時候,你和小五就天天旁敲側擊,覺得鎮北軍是無妄之災,說明你的心本來就是偏向郡主和李將軍的,是嗎?”
“那又怎樣!”沈清言不服,“當年大月來勢洶洶,老將們一個個托病不敢出戰,若非李將軍自薦,誰知道雲京現在還是不是姓楚?李將軍謀反,但凡長了眼睛的誰會覺得是真的?從岐州到雲京,再到嶺南,全大楚誰會覺得李將軍會謀反?”
“可是你沒有證據。你想去刑部,斷案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徇私。鎮北軍究竟有沒有謀反,要三司會審,上報陛下後才能決斷!”
沈清言沒理也要爭三分:“我現在又不斷案,還不讓我有一點偏心嗎?爹爹身為丞相,明明應該管天下事,對此事不也是三緘其口?”
沈平歎了口氣,手掌沉沉落在沈清言肩頭。
“我會管的,丞相會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