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管控區,灰晶獸盤踞之地,明明剛過下午四時,天色卻已經黑沉下來,野獸的嘶吼聲與槍炮的轟鳴聲混雜著響徹,但英勢舟並沒有被裹挾其中,她如一縷遊魂般飄蕩在戰場之外。
“船老大,船老大”連串的呼喚把她的意識拉了回來,她略帶茫然地低頭,左側加裝在機械外骨骼上的機槍槍身赤紅,明顯是剛經曆過連續射擊,而右手拿著的長刀沾滿血汙,刀刃上藍色偏光隱現,這是,青影?
不,不是青影,仔細看會發現刀身上已經出現了一些細小的缺口,這隻是一把由低等晶核鍛造的試驗品,四級以上的灰晶獸就能在其上留下痕跡。
刀柄上鐫刻著它的編號:ty-d-07,她終於知道自己是在進行哪次作戰了。
79年5月7日早上6時,按照預測三個多月後才會出現的獸潮毫無征兆地提前爆發,並且規模和強度都遠超預期。
為了阻止獸群衝擊域內,三號總基地對域外管控區的炮火清洗持續了近三個小時,但灰晶獸數量並沒有得到有效抑製。
獸潮期間整個域外的灰晶濃度都居高不下,這不僅會大幅削弱槍炮這些熱武器的威力,還會使灰晶獸的再生速度較平時快出數倍。
那些低等級的灰晶獸死亡後,能憑借腦中的晶核快速重生,它們在成山的屍體間穿梭躲避攻擊,時不時撕咬還處在死亡當中的同類血肉充盈自身晶核,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和之前同等規模甚至更龐大的獸群聚集起來。
第一輪應對沒有達到預期,但後續的行動還是要依照計劃展開,駐紮在總基地的幾十支清剿小隊收到命令,分散進入域外各個管控區,他們的任務是尋找巢穴回收母晶。
灰晶獸由晶核形成,而晶核受到母晶影響,母晶集體處在活躍狀態時,獸潮就出現了,所以隻有回收母晶、切斷它對晶核的影響,才能更快地結束獸潮。
英勢舟帶領的第四清剿小隊被分配在K區,這裡是管控區靠近未知區域的地方,更容易出現高等級的灰晶獸以及母晶形成的巢穴。
基地的協助隻跟隨了行程最開始的一百多公裡,之後空中視野全失,通訊也時斷時續,為了不出現誤傷情況,隻能停止用遠程攻擊開路。
大約半個小時以前,她們剛成功回收一枚三級母晶,就撞進了突然形成的獸群之中,與她們一同落入包圍的還有克瀚齊帶領的第八小隊。
兩隊一東一西相距甚遠,中間隔了大半個獸群,隻能約定分頭突圍後再彙合。
英勢舟所在的車輛打頭陣,在獸群之中強硬地開出一條道路,帶著四隊率先殺出,可惜她們引起的混亂效果低於預期,而八隊選擇的突圍方向上又冒出了新的獸群,兩相夾擊下再次被兜在圈內。
四隊剛剛甩脫身後追兵,聽聞八隊的狀況她正想下令返回,卻在此時收到隊員穆雪瀾的通訊,她表示像這樣頻繁地出現新的獸群,很可能代表周圍有高級母晶及巢穴存在。
“船老大!彆再假裝檢查你的武器了,我們不能就在這裡乾等!”,身旁的人見她始終不回應,隻能再次喚道。
英勢舟的動作霎時頓住,這是,尤奇的聲音,她倏地抬頭,一張久違的生動麵孔撞入她的視線。
對了,5月7號,還是第四小隊副隊長尤奇設宴請客的日子,他退役申請的批複下來了,計劃在月底前完成交接正式離隊,在眾人商量怎麼宰他最後一頓合適時,他先發製人地提出了要在三鮮居搞歡送會,他買單。
英勢舟還記得倆人猜測彼此準備的臨彆禮物是什麼時,麵前的這張臉上洋溢著無法壓抑的期待和好奇,眼睛中光芒閃爍。
可是獸潮來得比宴席和禮物都要早,現在他一臉焦躁地瞪視著她,眉頭皺成了標準的“川”字。
“雪瀾那邊的詳細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這可是個六級巢穴,灰晶濃度還在升高,我們應該立即進入展開作戰。”
十幾分鐘前,根據穆雪瀾對檢測儀器數值變化的分析,第四小隊找到了這處位於地下的山洞,初步檢測後確定是巢穴無誤,而具體的結果剛剛出爐,就是尤奇跑過來和她吼的那些。
她們目前掩藏的位置距離洞口僅有幾百米,在遠處獸群嘶吼聲的襯托下,巢穴這邊顯得格外安靜,但最新檢測結果顯示,裡麵留存的灰晶獸不會少於400隻。
她反駁尤奇的話脫口而出“我知道高等級巢穴需要儘快解決,但這個地勢車隻能留在上麵,重武器帶不上,我們就這麼進去是給灰晶獸送菜嗎?”
意識到自己的話挺衝,英勢舟放緩聲調,努力讓自己的勸說更有效果,“六級的巢穴不是一支清剿小隊就能解決的,除了數百頭灰晶獸外,還要考慮到與母晶共生的同等級伴生獸的威脅,現在已經掌握了巢穴的具體情況和坐標,按照規定我們應該向基地方麵申請遠程協助,或者回去把八隊也帶過來,兩隊合作進入巢穴。”
對麵的人顯然煩透了她這套說辭,沒等她話音落下就懟了回去“兩個小時前我們遭遇獸群時就已經聯係不上總基地了,你去問問蔣耳朵,這之後她有哪怕一秒收到過信號嗎?”
沒等對麵接話,他直接繼續輸出,“八隊現在可還在包圍圈裡,一來一回加上突圍又要浪費多少時間?
大家拚死拚活地找巢穴找母晶是為了什麼?這可是六級巢穴,它的危害有多大你應該比我清楚,英隊長!”
他每說一句,英勢舟的既視感就強一分,這種”對話”她曾經太熟悉了,正待組織語言解釋,斜刺裡一陣急促的機械警報聲響了起來。
警報聲不大卻刺耳,一響起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直盯著觀測數據的穆雪瀾快速報告道:“巢穴內的灰晶反應上升速度突然加快了,同一時間有特殊波動產生,根據係統分析,這代表在之後的半個小時內,將有獸王從這裡誕生。 ”
清晰連貫地彙報完情況後,她反而卡殼了,作為特招進隊的輔助戰鬥隊員,她對灰晶相關信息的了解排在隊伍前列,但獸王這個名詞實在陌生。
預想過與基地斷聯的情況,她的電腦裡存有離線資料庫,搜索結果很快彈出,隻有寥寥數條。
她一一點開一目十行地瀏覽過去,文本內容很少,連張圖片也沒有,但看完還是讓人倒吸一口涼氣,沒有再把資料發給其他人看,她直接快速總結道:
“獸王一共被記錄過五次,等級無法觀測,但每次出現都會造成慘重的傷亡慘重,最嚴重的一次直接覆滅了一個萬人規模的小基地,基地方麵把它的危害等同於中等規模的獸群。不僅如此,它還具有指揮其他灰晶獸的能力,目前各個基地沒有成功清剿的案例,應對方法都是驅趕出管控區,讓它遠離域內。
值得注意的是,第一總基地有一次記錄和我們目前的情況類似,他們捕捉到特殊波動後及時回收了母晶,用切斷供給的方式成功阻止了獸王的誕生。”
說完這些,她便看著隊長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不止是她,英勢舟環顧四周,第四小隊算上正副兩位隊長一共二十人,正好滿編,習慣了兩位隊長“意見不和”的她們原本都照常做著自己的事,警戒、探查、準備,隻是留了一隻耳朵等爭辯結果出爐。
但聽過這一係列彙報後,所有人都意識到了現在情況的危急,隊員們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就連在外圈警戒的人也忍不住側了側頭。
一直情緒激動的尤奇安靜下來,他的急躁在一瞬間沉澱,也那麼盯著她,眼神中帶著決絕。“之前的突圍是你當先鋒,我這邊火力還沒怎麼消耗呢,咱們兵分兩路,你回去找老齊,我……”
“你負責把裡麵的灰晶獸引出來,製造機會讓我進去”她直接打斷了尤奇的話,給二人的爭執畫上句號,情況惡化得太快了,她倉促間隻能想到這個辦法了。
英勢舟調出引發二人爭執的山洞內部結構圖,細細端詳後分析道:
“這個巢穴大半在地下,但是內裡很寬闊,頂部離地麵遠,並且布滿石筍石柱,視線死角多,如果隻是幾人分散從上方潛入的話,可行性應該較高。但是一旦開打,我們會被獸群徹底包圍淹沒,這會極大地增加行動難度,不能留它們在巢穴裡。
多數灰晶獸行動全憑本能,並不會聽從指揮,智商也不高,隻要動靜弄得足夠大,應該能引出去大部分。之後我們需要切斷它們回巢的可能,給我和禾鳴留出機會對付伴生獸以及回收母晶。”
她掃視過眾隊員,見無人提出異議,開始具體部署:
“文瑞、老裴,你們清點一下武器,留些炸藥給我們,剩下的你們和尤隊商量怎麼分配。
尤隊,留在外麵誘敵的隊員就交給你指揮了,待會聲勢弄大些,儘可能把它們都引出來,之後把它們帶遠點兜圈。注意彆讓獸群近身,彆和它們正麵衝突,也彆在意擊殺率,不遠不近地釣著它們就好。
阿若、老馮、小餘、安姐,你們的外骨骼攀援成績是隊裡最好的,兩兩一組和我一起從上方潛入,任務是在山洞內安裝炸藥,至於安裝的具體要求還有行進路線等下雪瀾會告訴你們,一旦安裝完成不要停留立刻退出巢穴。
雪瀾,幾條主要通道都要炸塌,哪怕可能引起連鎖塌方也沒關係,你計算一下合適的起爆點和炸藥用量,發到各個潛入組的通訊器上,靠近腹地的幾處引爆由我負責,其他位置的引爆由你來把控,記得實時彙報給我。”
安排基本下達完畢後,英勢舟握在手裡的通訊器放下又抬起,抬起再放下,她在猶豫是否要把八隊也摻和進這邊的作戰行動裡。
之前英勢舟決定先和八隊彙合再找巢穴,但收到老齊的通訊說他們找到了一處易守難攻的地方,安全無虞,讓她不用擔心。
當時她聽對麵都這麼說了,也就決定先來找巢穴看看情況,沒想到事態瞬間升級,這邊即將發生的混亂可正是八隊徹底擺脫獸群的好機會,現在打通訊過去就是在坑老齊。
電腦屏幕上的數值還在向上跳動,英勢舟在心裡暗罵了自己一句,還是按下了第八小隊隊長克瀚齊的聯絡鍵,通信很快順利接通。
“你們那邊怎麼樣?”兩人同時提問,英勢舟略一停頓便先開口了,“我們找到了巢穴,六級的,裡麵還有頭即將出生的獸王,雪瀾估計最多還需要半個小時。呃,獸王是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這東西挺棘手的,我得讓它胎死腹中。”
通話對麵的人沒有接著說明己方的情況,而是直接詢問:“想我們怎麼配合?”
“待會這邊會很熱鬨,你周圍的獸群大概率會過來,兩邊的灰晶獸一旦彙合我們可能頂不住,我想拜托第八小隊,拖住它們,讓它們在那邊多留10分鐘就行。”
她乾脆地說出了自己的請求,雖然以她對老齊的了解結果可以預見,但還是屏息等待對麵的回答。
“十分鐘的話沒問題,我們會儘量再拖久一點,給你們留時間撤離。”
即使事態危急,英勢舟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謝謝,等我們這邊清剿完成就回去找你們。”
“好,注意安全,保持聯絡。”通訊掛斷,英勢舟的視線再次掃過已經行動起來的眾隊員,最後目光停留在身側的搭檔禾鳴身上,從一開始他就這麼安靜地站在這裡,恐怕是全場最淡定的人了。
“我對付伴生獸還有其他灰晶獸,你負責回收母晶?”
“嗯,好。”
“你之前的攀援成績是B,腹地距離洞口有至少1.5公裡,狙擊槍先交給我?”
“不用,我有加訓過,帶槍沒問題。”
“行,記得把彈匣都帶上” 她邊說邊查看穆雪瀾發過來的爆破要求,把屏幕移向搭檔的方向,“一共有五處,你負責安裝左邊那兩個?”
“嗯,我可以完成”
簡單的對話結束,二人對即將麵臨的凶險心知肚明,但這一步沒有更多信息能讓她們提前計劃準備,隻能見機行事。
“船老大,那我呢?”
蔣聽一直守著無人應答的通訊器,見隊長安排了一圈唯獨落下她,主動出聲詢問道。
“不是我吹,巢穴這種地方最適合我發揮,要不我跟你們一起進去?”
英勢舟沒同意她的請纓,裡麵的情況不容樂觀,她不想多帶人進去,況且她其實是有安排的,
“耳朵你負責保護雪瀾,她身邊不能一個戰鬥人員都沒有,另外從巢穴裡出來的兩組人也需要你接應,還有,繼續聯絡基地,一有信號就把這邊的情況全部彙報上去。
自從英勢舟開始下達指令後,尤奇就沒再發表過意見,他認真聽著計劃的每一步,聽到就那對搭檔去挑戰伴生獸時眉頭再次打結,可偏偏這次他遲疑著沒有提出異議。
英勢舟自然注意到了,但她也選擇了沉默,兩位隊長帶著各自的小組開始做最後的準備。
因為進入巢穴後要沿洞頂爬行,所以潛入小組需要固定身上所有的裝備,以防途中有物品掉落引發意外。
看著試圖把作戰服和外骨骼上每一處都裝配滿武器的隊長,有隊員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船老大單挑伴生獸這個決定大膽到荒謬,但她們竟然毫不猶豫地就聽從了她這樣的安排。
紮緊鉤爪和腰帶間的綁繩,英勢舟整裝待發,潛入小組和尤奇他們分開,另選了一處藏身地點。這裡離洞口更近,她從隨身的密封罐中拿出幾枚晶核,用試驗品07將它們碾碎,一縷包裹著藍光的灰色煙霧騰出,部分消散在空氣中,部分沾染在眾人身上,這是一種氣味同化,能使灰晶獸將她們錯當成同伴,在一定程度上忽視她們的存在,降低暴露的風險。
“尤隊,我們這邊準備好了,你們那邊呢?”英勢舟開啟通訊詢問。
“四輛車都已就位”
“嗯,那就開始吧”
從幾個方向傳來炮彈撕裂空氣的翁鳴,落點都是洞口,轟轟的爆炸聲連綿不絕,她們藏身處的地麵也在不斷震顫。
很快震動的來源不再隻是不停歇的炮火,一頭頭灰晶獸吼叫著從巢穴之中狂奔而出,追著槍聲響起的方向發足狂奔。
一時間硝煙彌漫,蹄聲陣陣,灰色的巨獸們在飛濺起的塵沙中時隱時現。
在一片混亂中,幾顆微小的圓球從側方滾來,沒引起獸群的注意,它們滑入洞口,有的停留在原地,有的向更深處滾去,雖然是滾動前進,微型攝像機傳回的畫麵卻很穩定。
潛入小組已經戴上了夜視眼鏡適應環境,她們耐心等待著震動遠去,直到最後零散跑出的幾隻灰晶獸也已經淡出視野。
“船老大,灰晶獸開始追車了,我們在把它們往北邊樹林帶。”
和她聯絡的是關之,那頭能聽到灰晶獸的嘶鳴和規律的射擊聲,看來是已經交上手了。
“我知道了,你們注意安全,和它們保持距離。”
“明白”
通訊中斷,穆雪瀾緊跟著彙報:“目前狹窄通道無灰晶獸停留。”最開始的幾十米通道比較狹窄,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隻要有灰晶獸待在這裡她們一進入就會被發現,所以放出了攝像頭以規避這種情況。
英勢舟起身欲走,卻又最後囑咐了一句:“雪瀾,如果待會我那邊場麵失控,不要考慮組織救援,立刻通知尤隊和克隊撤離,還有你們也是,以最快速度離開,哪怕兩隊彙合也不要想著和獸王正麵對抗。”
語畢,她打出手勢,潛入小組從藏身處向山洞疾跑,到達洞口後沒有停頓也沒減速,直接用最快速度衝過了狹窄的那一截通道。
英勢舟在隊伍最前方,她前衝的勢頭一轉,幾個踏步率先登上岩壁,控製外骨骼在接觸的瞬間吸附緊貼,如蜘蛛腿一般牢牢攀援在石壁之上。
禾鳴緊隨其後,他沒像前麵那人那麼莽,減速站定在石壁前,先將外骨骼貼附其上,然後才快速上攀,其餘兩組除了阿若外也是用的這個方法,全員掩藏在石柱石筍之間,短暫靜默了一下等待灰晶獸的反應。
她們運氣不錯,跑動和攀登的響動沒有引起關注,於是開始向深處進發,外骨骼攀爬的聲音幾不可聞,眾人一路上沒遇到什麼意外狀況,順利地到達了分叉路口,幾組按照計劃分散開布置炸藥。
英勢舟在趕路期間也在觀察下方剩餘的灰晶獸,低等級智商不高的那些聽到巢穴外的動靜早都跑出去了,剩下的看體型都在五到六級。
等到她爬到最後一個炸藥安裝點時,沿路已經看到十一隻灰晶獸,粗略判斷五級的隻有一半離開了巢穴,六級怕是一隻都沒有出去。
快速安裝完炸藥,英禾二人碰頭,繼續向腹地前行,終於,她們看到了此行最重要的目標——母晶。
那是一簇紮根於地麵的璀璨晶體,與晶核不同,它通體以瑩亮的藍色為主,隻有與地麵連接的底部呈現灰色,它所在的地方是一大片平整的石麵,以母晶為中心向外擴散出裂隙。
有藍色的微光從裂隙間透出,忽明忽暗,仿佛脈動一般,但亮光在每一次明滅後都會更亮一分,這下麵恐怕就是即將誕生的新獸王了。
但這不是現在最緊要的敵人,母晶旁還趴伏著四隻灰晶獸,在濃度過高的巢穴內部檢測器派不上用場,隻能目測其中體型較小的三隻為六級獸,剩下那頭氣勢和體型都截然不同,想來就是伴生獸了。
兩分鐘後,通訊耳機裡傳來穆雪瀾略顯緊繃的聲音:“炸藥已全數安裝完畢,四位隊員也已撤離巢穴,我負責的炸藥將分成四組引爆,請求下一步指示。”
從最開始接收到特殊波動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近20分鐘,任務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英勢舟邊觀察下方的動靜,邊貼近通訊器小聲下令道:“雪瀾,從外向裡按照1324的順序開始引爆。”
“是,現在引爆第一組炸藥” 遠處傳來爆炸聲和落石聲,順著洞壁蔓延激起陣陣回音。底下的灰晶獸自然也聽到了,有一隻剛要起身,伴生獸衝著它低喝一聲,它又再次趴下不敢動彈。
“現在引爆第三組炸藥”這極度彰顯破壞力的噪音一下子近了,激得眾獸低低吼叫四下張望,但因為剛剛的嗬斥都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引爆第二組炸藥”
爆炸坍塌的聲音又變遠了,並且其中還夾雜著灰晶獸的哀嚎,看來被趕來趕去的它們受到了”當頭一棒”。
“現在引爆第四組炸藥”
這回更近了,這裡甚至能聽到崩散的碎石四處滾落的清脆聲響,伴生獸率先支起身子,如果它有毛發此時一定已經炸起來了,它向身後三隻吼了句什麼,其中兩隻轉身向爆炸發生的地方奔去。
還剩下兩隻,英勢舟在心中嘖了一下,與另一處石柱後的禾鳴交換眼神,抬手示意自己先解決那頭六級灰晶獸,他拖住伴生獸,對麵的人點頭回應。
獸蹄聲漸遠,她邊聽邊估算距離,等確定兩獸跑過她負責的爆炸點時,她按下□□的按鈕,在爆炸聲響起的同時固定在石柱上的機械臂鬆開,她整個人向下直墜,手中正握著那把試驗品07。
此時下方的兩獸注意力都係在猶如在耳側響起的爆炸聲上,沒有注意到上方快速下落的人影。
借助下墜的重力以及刀刃的鋒利,六級獸的脖頸直接被捅穿,頭顱也被英勢舟下落的力道壓製著向地麵砸去。
旁邊的伴生獸見狀想要上前撕咬來人,但上方未知處一枚狙擊子彈射來,擦過它的鼻子留下一道血痕。
它向前的勢頭減緩,又是一枚子彈射來,這次瞄準的是眼睛,雖然被眼皮擋住沒有造成很大損傷,但收到衝擊的地方疼痛感強烈。
不等伴生獸做出反應,第三枚子彈接踵而至,依舊是眼睛,兩次傷害疊加下終於見了血,伴生獸成功被調轉注意,再顧不得同伴的危機,開始仔細尋找躲在暗處的敵人。
英勢舟這邊,雖然第一刀成果斐然,卻不足以使一頭六級獸立即死亡,她嘗試轉動刀柄,想用長刀直接切下它的頭顱,可惜深入頸項的刀身被卡住了。
她改雙手持刀為單手,架起左側的機槍頂在傷口附近快速連發,一連串的悶響中血花四濺,半邊作戰服瞬間被沾濕成深褐色,她隻來得及偏頭避免血液汙染視窗。
這樣近距離的密集射擊後灰晶獸再也無力掙紮,在它倒地的同時,英勢舟將刀拔出轉向另一側的敵人。
此時的伴生獸已經發現了藏在石柱後的禾鳴,它反複蓄力跳起,試圖用自己龐大的身軀撞斷石柱,看著逐漸擴大的裂痕,它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得手了。
突然,有什麼東西釘入了它的後腿,並且這種麻癢的戳刺正在順著後腿快速上移,它忍不住揚起尾巴猛甩向難受處。
長有尖刺的堅硬尾巴擊打在外骨骼上,碰撞出刺耳的摩擦聲,英勢舟被攻勢帶得向旁一歪,所幸機械臂上的倒鉤還固定在獸皮上沒有鬆脫,她穩住身形繼續向上爬。
尾鞭再次抽來,已經鎖定位置的攻擊比上一次更沉更快,而且角度刁鑽地避開了外骨骼直衝她而來,這一擊不能硬接了,英勢舟收起一側機械臂向旁躲開。
一擊落空後,伴生獸尾鞭一轉又是一擊,勁風已至麵門,她猛地一蹬獸身,借著剩下那半邊機械臂蕩遠又蕩回,長刀斜紮下去,將甩來的尾巴末端直接釘在了它的大腿上。
伴生獸吃痛吼叫,幾次試圖掙開對尾巴的束縛都沒有成功,隻能急退幾步向身後的石壁撞去,想利用體重將人直接碾壓在石壁之上。
雖然知曉了它的意圖,英勢舟還是沒鬆開手中鉗製,隻是低頭避免了腦袋的直接撞擊,但後背卻沒能幸免於難,沒被外骨骼覆蓋的地方與嶙峋的山壁重重摩擦,短暫的眩暈結束後尖銳的痛感襲來,背上濕漉漉一片,作戰服的碎布嵌在肉裡,動作間的那種酸爽讓她禁不住苦笑。
長刀依舊紮在尾巴上,伴生獸為了確認撞擊結果也暫時沒做出下一步舉動,借著這一空檔,她用外骨骼撐起身體,雙手握刀一挑一轉,尾巴已經被削下去一截。
身後的疼痛讓獸身下意識往前躲,英勢舟趁勢半轉身體腳踩岩壁,夾在中間讓她正好借力而上,手中刀尖舞動,從尾尖開始一路藍光閃爍,最後橫切收尾,徹底廢掉了尾鞭的威脅。
不僅如此,當在岩壁借力的最後一步踏出時,她已經擺脫了夾擊的局麵,在空中順勢一個翻轉,成功落在了伴生獸背上。
接連的攻擊都沒能奏效,被毀的尾巴疼痛難忍,伴生獸仰天長嘯一聲,狀似癲狂地蹦跳起落,想甩脫身上的禍患。
英勢舟再次將機械臂固定在獸身一側,在顛簸中向下探出身體,揮臂用巧勁向後方甩出一枚鉤爪,鉤爪連著鋼索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在後肢間快速繞轉收緊,將兩條腿牢牢捆縛在一起。
動作本來就大的伴生獸驟然失去重心,笨重的身體無法挽回地栽向地麵,而英勢舟甩出鉤爪後就已經回身,她從後背一躍竄到脖頸處,決定趁它無法反抗直接結束戰鬥。
原本想故技重施先用長刀劈砍出傷口,但看了一眼手中試驗品07殘破的刀身後她放棄了這個想法,直接抬起機槍壓在伴生獸頭後開始連續射擊。
子彈傾泄而下,觸到堅硬的體表後彈起飛落,雖然單獨一枚僅能留下泛白的淺坑,但多次疊加在同一部位的射擊還是成功鑿出了一個血洞,伴生獸的腦後隨即騰起了蓬蓬血霧。
隻要保持這樣近且密集的射擊,英勢舟有把握在子彈耗光前解決掉它,於是她分心看了下另一邊的情況。
在她撲向伴生獸的同時,禾鳴放棄已有裂紋的石柱,就近重新固定在一根石筍上,槍口調轉向母晶下方的灰色礦石表麵,開始快速點射。
子彈高速旋轉著射出,卻在靠近母晶時速度驟減,最後射入地麵時隻崩裂開一道淺淺的痕跡。
武器的失利沒引起禾鳴絲毫波動,他仍然堅持著快速點射,彈匣空了就換上準備好的下一個,偶爾變換位置以方便射擊。
英勢舟看過來時,射擊形成的痕跡與之前就存在的裂隙已經連接成片,中間母晶紮根的那一塊石頭在打擊下一側高高翹起,另一側與地麵尚有一絲連接,又是一發點射,下方的岩石連同母晶被一起撬下,斷裂使它向旁歪倒下去。
聯結斷開的瞬間,地下透出的藍色光芒倏地回縮,禾鳴見狀想下到地麵完成對母晶的回收,就在這時,英勢舟盯著裂隙之下的地方感到沒來由的心悸,她急忙出聲製止:“彆下來,抱緊石柱!”
下一刻,無形的衝擊自石麵下方層層爆發開來,英勢舟在衝擊下身體有騰空的勢頭,慌亂中摸到手旁的刀,不及細想她握緊刀柄,狠刺入身下伴生獸的傷口中。
下一圈衝擊緊隨而至,雖然用刀固定自己避免了被掀飛,但這波動還是讓她頭腦發暈,不放心的她又重新操控外骨骼緊緊攀附在獸身上。
然後再次把槍口抵在伴生獸的傷處,繼續之前的射擊,她不確定自己還能清醒多久,如果她昏迷後它借著晶核恢複活力,後果不堪設想,一定要解決這個變數。
衝擊的頻率開始加快,這回彆說是她了,就連伴生獸這樣的大塊頭都有離地飛起的趨勢,她無暇他顧隻能加緊射擊。
終於,衝擊使一人一獸漂浮於半空,伴生獸眼中的光芒儘數消散,而英勢舟也已到了強弩之末,她想將晶核從獸腦中取出,這樣它才會真正死亡,可是又一道衝擊襲來,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比之前都要強橫的衝擊席卷過她,英勢舟被震得清醒了過來,卻無法做出反應。
奇異的滯空狀態結束,她和屍體一齊被甩到洞壁上,然後又落回地麵,過程中夜視眼鏡也不知所蹤,她徹底無法視物,眼前漆黑一片,隻能隱約聽到有硬物摩擦岩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