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雲朵(1 / 1)

咬雲朵 落狐飲 4019 字 2個月前

身子斜斜地靠在牆邊,肩寬腿長,皮膚冷白,被頭頂暖黃的燈光暈染,姿態悠哉的像矜貴又散漫的風流公子。

雲芿頓在原地,就這麼直直撞進對方視線裡。

四目相對。

他的眼睛狹長,眼尾上勾,此刻水光瀲灩浸在眸子裡,就這麼淡扯著嘴角看她。

莫名而沒有根據的對峙。

對方似在分辨她眼神中的打量出自何種緣由。

驀然,忽地笑了一下。

有種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玩世不恭。

雲芿倉促移開視線,垂眸。

心亂了套。

江杭遠提步走到球桌旁邊,拿起球杆,撈起旁邊球台上的槍粉在杆頭上蹭。

須臾,把槍粉放下,再沒看她,走到球桌側麵,拉開一段距離。

雲芿腳底像是生了根,走不動也移不開。

“你們、認識嗎?”薛丁珩突然出聲,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

“我……”,雲芿反應不及,一時支吾。

“不認識。”江杭遠突然插過來,斂起剛才一閃而過的笑意,眸光很淡的看她一眼。

雲芿眼睫微顫,腦海中所有和這個人有關的記憶也在此刻被扯出來。

時隔五年,那個曾經在小巷裡,隻有兩人知道,彼此心照不宣的往事。

在腦海中逐漸淡忘卻又會在某些瞬間想起的人。

升入高中以後,唐代遲總喜歡扯著她聊這個扯那個,每次都會不出意外地拐到級草、校草身上。

情竇初開的年紀,她也曾和唐代遲一起偷偷看過。

都很好看,卻又不夠好看。

後來雲芿站在飄窗旁邊,唐代遲在她身側,這個角度的視野極其開闊,底下一群青春恣意的少年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聲音響亮又肆意。

雲芿手腕懶散地支在下巴上,眼皮控製不住向下垂,被窗邊灌進的風吹過又精神幾分。

明明都是高中生,雲芿不太明白,這些人為什麼還有精力打籃球。

唐代遲指著籃球場上一個男生,興奮地扯雲芿衣袖,“芿寶!芿寶!你快看那個男生。”

雲芿勉強掀起眼皮看一眼,冷淡道:“還行吧。”

“還行?”唐代遲不太服氣:“明明很帥好嘛!”

許是困意侵襲,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人影,她迷迷糊糊地說:“我見過一個帥的,比咱們學校這些都帥。”

每當這種時候,雲芿總會想起那個小巷裡令她驚鴻一瞥的人。

那時困頓在小巷當中,朦朧而迷茫的心境,從未有過的心跳,在如今這一刻都變得明晰起來,露出它們原本的麵目。

心動難以抑製。

一下接著一下。

雲芿耳邊開始傳來胸腔處跳動的聲音。

或許她現在才意識到。

原來這就是喜歡的滋味。

-

台球廳內依舊吵鬨,雲芿拿著筆,垂下眼睫,怔愣地盯著底下的心臟剖麵圖,大腦不受控般,亂七八糟地開始想東想西。

“結賬!老板——!”吧台前麵的人喊了半天,見她還是沒反應,無奈之下隻能拿指骨敲她旁邊的桌子。

語氣不耐:“結賬!”

“啊……”雲芿緩過神,“不好意思,我現在給您結賬。”

陳靖浩見她神情恍惚,把手上擦拭的抹布扔在一邊,緩步走過來,語氣大咧咧的:“妹妹,不舒服?”

他想了一會,又提議:“要不我和雲哥說一聲?”

雲芿還是保持下巴擱在胳膊上的姿勢,眼尾輕輕掃過儘頭的台球桌,歪頭看他,甕聲甕氣的:“沒事,浩哥,想事呢。”

“哦,這樣……”

陳靖浩轉身之前又看了她一眼。

這姑娘狀態不太對呀。

雲芿心神蕩漾,捏著筆在沒畫好的心臟剖麵圖旁邊重新起筆,沒一會畫了隻狐狸。

心裡亂糟糟一片,又沒忍住朝著裡麵看。

江杭遠架著台球杆,球桌之上還露出很長一截腿,外套不知道什麼時候脫了扔在一邊,剩下裡麵一件白色半袖,此刻正欠身伏在球桌上,下巴微抬,側臉輪廓立體清晰。

“砰”的一聲,黑八入袋,綠色台麵隻剩赤裸裸一顆白球。

旁邊立馬圍上來個男生,重重拍他肩膀,半調侃說:“牛逼呀遠哥,清台了。”

江杭遠把球杆往他懷裡扔,輕扯嘴角,語氣透著輕慢:“學著點。”

“嘿,你這人……還飄上了。”

雲芿一回神,紙上又勾出個人物,那像是個漫畫人物,手上還拿著顆黑八。

咦,這人怎麼這麼眼熟呢。

啊呀!

這不是。

江、杭、遠!

雲芿臉上發熱,心虛地環視了一圈,迅速把那張紙揉成團,扔進了垃圾桶。

自顧自地把氣喘勻。

然後盯著空落落的桌麵。

???

她在乾什麼?

她在心虛什麼?

不就是看上個人嗎?

為什麼要緊張?

完全不需要。

她就算喜歡人也應該又酷又帥的好嘛?

冷靜下來過後,雲芿突然對她下意識的這些行為感到不可思議。

她又朝著那個方向盯了幾秒鐘,江杭遠正和旁邊那人閒聊,不知說到什麼地方突然笑了下,嘴角勾的很淡,襯出幾分玩味。

行吧,這人確實挺好看。

被這麼優秀的雲芿看上也算正常。

不過。

她不自覺將其與當年小巷裡救她那個少年相比,這人雖然看著臉上表情不算多,但勝在長了一雙形狀好看的眸子,瞳色通徹沁在水光裡,是雙多情桃花眼。

很難想象雲芿當年還覺得他不像脾氣很好的人。

現在看來,簡直與當時渾身戾氣,難忍心中不耐的少年判若兩人。

情緒翻騰不止,雲芿按耐不住心裡的亢奮,走到陳靖浩身邊,臉上的笑意比平時深了幾分,指著單子上的飲料,聲音清脆:“浩哥,這個,做六杯。”

“行——”他不假思索地走到飲品台,倏然把抽出來的杯子往台上一撂,“哎,不對呀,雲芿,哪桌點飲料了。”

“浩哥,我學長來給我捧場,你說我是不是得給人麵子,給人送杯飲料喝。”

“那倒是。”陳靖浩被她說的神情恍惚一下,遲疑地捏起杯子,看樣子有點沒想明白,猶豫著開口:“妹妹,那你這送的太貴了,快趕上一大半台費了。”

“沒事。”雲芿輕輕拍他肩膀,神色鎮靜:“我哥從小就教我做人得大方。”

陳靖浩:“……這樣啊。”

台球館裡各種聲音混在一起,雲芿這會自動摒棄嘈雜的噪音,陳靖浩把上麵雪頂打好,她接過來蓋蓋子,再插好吸管。

“浩哥,你慢慢做,我把這兩杯先拿過去。”

心口處怦怦怦不規律的跳動,越臨近那球台越明顯,雲芿卻忍不住加快腳步。

幾個人零散地圍在球台旁邊,一個人打球,兩三個人圍觀,——“嘿呦,你這球打的,真就是沒長腦子!”那人手指悠哉的點了點耳朵上方的位置調侃。

薛丁珩和江杭遠虛倚著球桌,沒看球,背對著雲芿的方向,不知在討論什麼。

沒人注意到她過來。

雲芿握著飲料的力度緊了緊,指尖染上杯壁的寒氣,轉瞬又化成水漬。

“學長。”她走到兩人跟前,欲蓋彌彰地搭話,眼尾不留痕跡掃過他旁邊的人,又把視線落定在薛丁珩身上。

江杭遠也在看她。

雲芿睫毛掀起,露出一雙水盈盈的眸子,聲音又甜又脆:“送你們的飲料。”

“學長?”薛丁珩把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又凝著手裡的飲料,笑的意味深長:“以前可沒這麼好的待遇。”

他又垂眸看她,“這事你哥知道嗎?”

雲芿耳後淡淡一層紅暈,含糊道:“雲——我哥讓我大方點。”

薛丁珩似乎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打趣道“你哥還會做賠本的買賣?”

“……”

雲芿暗自在心裡吐槽這人什麼時候這麼喜歡刨根問底,又將剩下的一杯遞給一旁靜默許久的人。

“給你。”

江杭遠接過那杯飲料,眼裡凝著淺淺的笑意,和她對上視線,客氣道:“謝謝。”

隻一瞬,便挪開看向薛丁珩,一貫懶散地打趣他:“看不出來,你麵子挺大。”

雲芿視線掛在他身上沒挪走,江杭遠說完這話,垂眸撞進她一雙澄澈靈動的眸子裡。

這是今晚第二次被他抓包了。

她瞬間恍過神,心虛地移開視線,胸腔內不住的跳動。

江杭遠若有所思地將視線定在她臉上。

隨後,眉梢微動,眼神勾著隨意:

“小姑娘,覺得我帥呀?”

雲芿眸色一頓。

他還在看她,眼中染上笑意,語氣疏懶又輕佻:“提醒你一句,長的帥的多半不是什麼好東西。”

雲芿抬眸看他,眼神平靜又溫順,自然而然接上他這句話:“包括你嗎?”

對麵那人怔愣的一瞬,他們那幫朋友圍上來,七嘴八舌的吵鬨起來,雲芿的注意力立馬被剝奪過去。

慕洵染了一頭栗色錫紙燙,瞳色偏淺,氣質平易近人,看著兩人手上的飲料,語術圓滑:“妹妹,你這不地道,沒有一桌人明目張膽偏心的道理。”

雲芿淺淺笑,又開啟社交屬性,語氣拿捏的真誠又自然:“都是學長的朋友,自然少不了大家的。”

像是應驗她這句話般,陳靖浩隨即端著個托盤過來,給剩下的人依次分發。

“妹妹。”慕洵把飲料擱在邊上,拿起手機提議:“加個微信?”

“行。”雲芿不含糊,直接把二維碼遞過去。

加上微信,雲芿臨走之前又瞥一眼江杭遠的方向。

他和薛丁珩換了個位置,仍然倚在球桌旁,雲芿隻能看見兩人的背影,球桌邊放著那杯飲料,看起來接過以後再沒喝過。

他好像沒有想加她微信的意思。

雲芿通過新加好友的驗證信息,盯著空白的聊天框。

他朋友的微信倒是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