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瞳孔地震，視線隨著散介手上的兔子玩偶一上一下，思維完全卡頓。
剛才那個氣勢洶洶的兔子人衝上來，她還緊張地想散介當那麼久的黑心老板終於要遭報應了，結果下一秒那個兔子人的態度就三百六十度轉變，低聲下氣地對他懇求。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兔子人一陣顫抖，四肢扭曲交纏地揉成了一個兔子玩偶。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顧念忍不住問，“這也是天空島的力量嗎？”
散介原本在捏著兔子玩偶的一隻耳朵轉圈玩，聞言向她投來古怪的眼神，好像在為她異想天開的想法感到不理解：“當然不是，天空島要是有這本事乾嘛讓一群未成年執行任務？”
他看了看不解的眾人，解釋道：“兔子市場是一個內循環的過程，客人為了購買兔子產品，會以將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轉化為兔子的方式作為代價，從而在兔子公主的雕像前祈禱換取錢幣。而兔子市場的商品有很強的成癮性，一旦使用就無法戒斷，隻能惡性循環，直到身體的異化程度越來越高，變成兔子玩偶。”
“與此同時，強烈的情緒波動也是異化的一個重要誘因，剛才找茬的那個家夥本來就在完全異化的臨界點了，我稍微提一下兔子公主，他就已經意識到這件事了，所以他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強烈恐懼，這種恐懼也成為了異化的催化劑，了結了他的生命。”
“有經驗的商人善於從客人口中挖掘信息，這是一種獲得情報的好方式。你們不會以為我去擺攤真的隻是為了好玩吧？”
散介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個空盒子，把手中的兔子玩偶塞了進去，作為下一次出售的商品，然後側過臉，對他們輕輕歎了口氣。
眾人：“……”
你就是啊！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來了那麼久了，咱們還沒麵見過這層樓的主人呢。”把攤位收拾好後，青棠麻利地脫下身上的紅色鬥篷，對眾人說，“怎麼著都該去拜訪一下吧。”
“兔子公主？”沈清嘉下意識接話，隨即蹙眉，“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如果沒有變成幽靈混跡在各個攤位間，那她應該在——”青棠拖著調子，目光移向這條道路的儘頭，灰蒙蒙的雕像隱約地顯現。
“那座雕像！”顧念反應過來，立刻驚呼。
青棠滿意地看了她一眼，心道這個小學妹已經有了她當年的風範，去天空島在磨練幾年未嘗不能通關S副本。
顧念感覺到她的眼神，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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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萬的木偶，希爾的兔子，珊迪的布娃娃，四號的日記……”
“你在嘀嘀咕咕什麼呢？”
在一行人浩浩蕩蕩穿過人群走向雕像時，顧念注意到了隊伍末尾落單的沈清嘉，她看著沈清嘉身上與她相同的校服，還是刻意停下腳步等他。
結果他剛走近一點，顧念就聽見他在自言自語，於是好奇地問道。
“我在想，為什麼我們直到現在都沒有見到這層樓的主人。”沈清嘉看了一眼走在前麵的散介的背影，張開口，又在顧念疑惑的眼神中把嘴閉上，搖了搖頭，“算了，聽散介的就行。”
顧念：“……你還真是信任他啊。”
她飛快地往人群前端投了一個視線，確認距離拉開後，前麵的人沒辦法聽見這邊說話，壓低聲音：“你沒有聽見他在電梯裡說的那些話嗎？他來自天空島！一個至今沒有被外界發現的詭異組織，他們甚至有異能！”
沈清嘉歪著頭看她，似乎沒有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顧念有些著急：
“就像……就像外星人！即便外星人現在沒有傷害你，但以後呢？它們有著高於人類無數倍的科技，誰知道以後它們會不會一個不高興就把地球毀滅！散介也是一樣，麵對一個你無法匹敵的強大存在，你起碼應該保持最基本的警惕心，不該全盤信任他。”
沈清嘉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散介不是外星人。”
顧念幾乎要氣笑了。
好心當成驢肝肺！被散介賣了還在幫著數錢的蠢貨！！
她冷著臉轉過頭，不準備給一個聽不進人話的人浪費口舌。
“外星人不會告訴你怎麼變成外星人，它們不會讓人類知道有抵抗它們的方法，未知才能帶來恐懼，失去未知，外星人會像老虎一樣被人製服。”
顧念停下腳步。
“但散介不一樣，他告訴了你有關天空島的一切，同時告訴你，你有登上天空島的資格。顧念，一個心懷惡意的人是不會這樣做的，你分辨不出來嗎？”
顧念沒有說話，但沈清嘉看見她緊捏的拳頭微微顫抖。
沈清嘉頓了頓，遲疑道：“你隻是害怕吧？你害怕自己必須加入天空島，遠離現在的生活……”
“你懂什麼！！”
話音未落，顧念突然轉身，上前兩步抓住他的領子，她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字音從牙縫裡蹦出來：“你有家人嗎？你有朋友嗎？你接到天空島的邀請了嗎？你糾結過嗎？你擔心過嗎？你害怕過嗎！！你憑什麼這樣輕飄飄地否認我的想法？！
沈清嘉：“散介給了你拒絕的權利。”
“我……”暴怒從顧念的臉上褪去，她慢慢放下沈清嘉的衣領，輕輕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該拒絕還是接受。”
“？”
餘光看見沈清嘉臉上的疑惑，顧念冷哼一聲：“你懂什麼？你又沒收到天空島的邀請！”
“誰說我沒收到？”
顧念：“？？？”
她一下子瞪大眼睛，腦海中的回憶片段像項鏈一樣串聯起來：“你……”
“你們兩個在乾嘛？快點跟上，彆走丟了。”
散介終於注意到這兩個偷偷摸摸的小孩，提高音量衝這邊喊到。
沈清嘉大聲回應：“來了！”
他轉過頭，對愣神的顧念說：“走吧，聽散介的就行。”
.
顧念和沈清嘉趕到的時候，青棠正在打量這座宏偉的兔子雕像，雕像確實華麗，連裙擺上的珠寶都是精雕細琢的，隻是她關注的東西不太一樣。
“呀，這裡的裙子有個夾層！”
她指著自己的新發現，向身後人示意。
“……？”
身後眾人皆是一臉懵逼。
“哎呀，腦袋轉轉彎！”她像個恨鐵不成鋼的老師，用不滿意的眼神掃視著底下做不出數學壓軸題的中等生，“很明顯，這是一扇門啊！”
“？？？”
這裙子不是實心的嗎，哪裡有門啊？！
青棠沒有竊聽學生心聲的愛好，她向實心的裙子夾層走去，對著厚實的石壁輕聲說：
“希爾，開門。”
因為站得近所以聽清楚了的沈清嘉：“……？”
等一下，是他想的那個希爾嗎？
然後下一秒，原本結結實實的石壁發出一聲微弱的響動，慢慢下沉，在裙擺夾層之間留出一個口子，像一隻眼睛，沉默地看著眾人。
“不是，真有門啊！”龍四大驚小怪地驚呼道，然後他很大條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不愧是大哥！這麼隱蔽的門都能發現！”
青棠仔細端詳了一下門後的通道，語氣遺憾：“通道很窄，最多隻能進去兩個人，來一個人跟我上去，其他人就在下麵等吧。可以親眼看見兔子公主哦，有沒有人主動報名？”
說完，她期待地看向眾人，就像期待同學說出正確答案的老師。
眾人：“……”
散介身後那扇被裙擺遮了一半的門幽幽地看著他們，他們默默將目光移向站在最前麵的沈清嘉。
於是青棠也把目光移向沈清嘉。
她幽幽問：“你要去嗎？”
沈清嘉正在思考青棠方才那句口令的內涵，冷不丁被這麼一問，嚇了一大跳，他回過神，下意識左右看向其他人，卻見其他人都心虛地移開視線，心裡大概猜到了緣由。
於是他抿抿嘴，使勁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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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確實狹窄，沈清嘉走在散介身後，摸索著石壁，艱難地上前。
掌心感受到滑膩膩的觸感，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味，這讓他感覺有些反胃，他飛快掐滅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受到地勢的變化，他問：“我們在向上嗎？”
散介悶悶地回應了一聲。
通道太窄，沒有光源，他沒辦法判斷散介的位置，隻得匍匐前進，於是就這樣重重撞到散介的背上。
“到了。”
他聽見散介說。
下一秒，視野突兀地明亮起來。
散介離開了通道，讓光透了進來，也讓他得以看清麵前的景象。
一雙巨大的、灰白的雙手輕輕靠攏，手指曲起，捧著一個破敗的棺材。
散介沒有解釋什麼，順著雕像的手臂徑直走過去，然後站在雕像手掌上對他招手。
沈清嘉：“……”
他低頭看了一眼地麵，大概猜到這是雕像的心臟位置，被人為惡趣味地開了一個洞，在地麵上因為視角原因，很難注意到。
但這不是重點。
他不由得後退一步，不小心踢到了雕像的一角，一小塊石頭就這麼落了下去，聽不見聲響，好像被摔死了。
沈清嘉麵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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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嘉麵色慘白地爬過來了，在他站穩之後，散介還嘲笑了一番他爬動的姿勢。
他換了一口氣，回到正題：“這是……？”
然後，散介當著他的麵，當著這個雕塑的麵，一把掀開棺材蓋。
沈清嘉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看向兔子雕像的臉，卻發現那張栩栩如生的臉上，原本屬於眼睛的位置已經變成了流著血淚的空洞。
“唔……”
散介的聲音讓他回神，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克服心理壓力，小心翼翼看向棺材內部。
——那裡隻有一個塌陷的人形。
然後他聽見了散介的聲音：“原來如此，這層樓是，拚圖遊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