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去之前你們需要幫我實現一個願望。”小孩小大人似的把手背在背後,慢慢踱步到她們麵前。
越山:“什麼願望?”
聽到越山的問話,小孩臉上的表情變得靈動,甚至忍不住小小跳了一下,顯出幾分童趣來。
“很簡單的,隻要你們把山染紅就好了!”說到這兒她捏起衣擺,像是炫耀般轉了個圈,“和我穿的這件衣服一樣紅就好,繪暉最喜歡紅色了!”
沈佳人:“繪暉?”
“嗯!繪輝!我叫繪輝,描繪的繪,暉光的暉。”小孩笑眯眯地答道。
和繪暉臉上的笑相反,周正的眉頭都已經皺成一座小山了,“你說的山不會是整座PA0283吧?”
“PA0283?”繪暉聲音裡透著不解,她嘴巴抿成一條直線,眉頭皺皺的,像是在努力回想。
忽然她拍了一下手,“哦,我想起來了!PA0283是你們給這座島起的名字。”然後她望向周正,回答他剛剛的問題,“沒錯,就是整座PA0283,畢竟繪暉都穿了一身紅,繪暉的島應該也和繪暉穿的一樣才是。”
沈嘉鈺:“如果失敗會怎麼樣呢?”
越山:“那我們該去哪裡找染料呢?”
兩人同時發問,繪暉不知道要先回哪一個,隻能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頭像小撥浪鼓一樣在沈嘉鈺和越山之間搖啊搖,很可愛。
可愛到讓沈佳人沒忍住笑出聲來,“嘿嘿,好可愛。”她這一笑,讓繪暉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繪暉揉了揉眼睛,奇怪怎麼是重影的?
不過她也就奇怪了一小會,反正又活不長久。
繪暉雙手叉腰,小臉蛋鼓鼓的,“一個一個問,問那麼多,繪暉會反應不過來的!”
沈嘉鈺與越山對視一眼,沈嘉鈺後退一步,用手示意繪暉先回答越山的問題。
繪暉點了點頭,用小胖手指指向越山,“你,染料,要自己想辦法。不過有一種比較常見的染料,血!”說到這兒,她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上次那人用好多好多血幫我染了好漂亮好漂亮的紅色。大朵大朵的溫斯花鋪滿了整座島,超級好看!”
和陷入美好回憶的繪暉不同,四人的臉僵硬得難看。
越山的臉色要稍好一點,在進來之前,那人就有提醒他,可能有生命危險。隻不過這血是誰的呢?
如果沒有經曆過問心梯,他可能會直接認為是人類的血。因為隻有人類才有血,而類人身體流淌著是特意染成紅色的能量液。
問心梯的幻境打破了他這固有思維,所以他連忙追問道,“是人類的血還是類人的血?”
繪暉眨巴著眼看他,似乎不明白越山在說什麼。
越山想用頭發長短、個頭高低這種顯而易見的外觀差異來向繪暉說明類人和人類,但話到嘴邊,又停住了。
他發現這不足以區分人類與類人,人類中有部分人也會留短發,類人裡也有個頭比較矮小的。
他們與她們像是混在一起的紅豆與綠豆,看上去差彆很大,但這也僅是對他們自己而言。
一旦遇上像繪暉這樣的“紅綠色盲”,什麼紅豆綠豆,不都是圓滾滾的豆子嗎?
這時周正開口了,從他顫抖的聲線中,能感覺到他的緊張與不安,“那請問她們本來有多少人,去到溫斯島的又有多少人呢?”
繪暉稍微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記不太清她們原來有多少人了,但她知道最後有多少人去了溫斯島,“我記不清了,不過能肯定的是隻有一個人去了溫斯島。”
周正的嗓子眼越發緊了,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那……那……”
沈嘉鈺:“那剩下的人呢?”
“我怎麼知道?”繪暉嘿嘿一笑,有種說不出的天真爛漫之感,“反正隻要有好看的紅衣服就好了。”
說完,她又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我要去睡覺了,有問題你們回頭再問吧,記住了要染出最漂亮的紅色! ”
粗糙的氣流簡筆畫再次流動,眼看就要把繪暉包裹時,沈佳人拽住了她肉嘟嘟的小手。
“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們找到了各種各樣的紅色染料,怎麼知道哪一款才是最漂亮的,你最喜歡的呢?”
繪暉嘟著嘴,望向自己手上明顯比她大很多的手,神情有些不悅。
明明她都說回頭再問,現在她想去睡覺,怎麼還拽著問她問題。
察覺到她的不高興後,沈佳人邊解釋邊慢慢鬆開手,“因為這是繪暉的島,我們總不能在繪暉不知道的情況下,把繪暉的島染得亂七八糟吧。”
繪暉本來有點生氣,但聽她這麼一說,的確如此啊。
雖然用血染就的紅色最好看,但萬一她們能找到其他的更好看的紅色染料呢?
雖然血染就的紅並不單一,每種紅她都喜歡,但萬一她們能找到其他的更好看的紅色染料呢?
想到這裡,她對沈佳人說道,“這樣吧,每三天你們都上來找我一次,就喊之前的那個口令就行。”
然後她又額外補充了句,“不過你們隻有三次機會哦,所以一定要好好選染料!”
繪暉這次是真走了,不等其餘人說話,沈佳人就開口道:“我餓了,我們邊吃邊想怎麼找紅染料吧。”
她們在山頂紮好帳篷,拿出各自的食物圍坐在正在燃燒的固體燃料周圍。
沈佳人不知道這白色的固體燃料是用什麼做的,質地稍硬,看起來像蠟燭,但比蠟燭更加耐燒,火力也更大。
可能是為了更好地賣出去,固體燃料的樣式多樣,有粑粑狀,有可愛的小動物形狀,又或是做成樹的模樣,也有什麼樣式都沒有,隻是單純的普通方塊,這種價格會稍微便宜一些,但也僅僅是一些。
這個世界在製作固體燃料的工藝上已十分成熟,成本很低,大眾用的白色固體燃料,無論有造型與否,價錢差距並不大。
隻有那種造型精美、色彩鮮豔的,會賣出比較貴的價格。因為這種已經不是普通的固體燃料了,而是藝術品。它不服務於人們的日常生活,而是用來欣賞。
據說藝術品式的固體燃料在點燃時,會讓人有一種燃燒生命的震撼感。
當時聽沈嘉鈺、周正他們說時,她還不信,覺得這是商家為了哄抬價格亂編的說法。
直到她看見眼前這塊沉默燃燒的固體燃料,雖然它隻是最普通的方塊狀,但她依舊感覺到上騰的火苗正在吞噬它的生命,而那和火焰一樣紅的紅色染料正走在要她命的路上。
沈佳人知道,不管是類人的血還是人類的血,如果真要鮮血作為燃料,那頭一個作為原料的必定是她。
從表麵上看,越山目前對自己的威脅最大,因為他是一定要去溫斯島的。
周正嘴上說著類人永遠不會傷害人類,但前提是越山沒有說出溫斯島藏有的秘密。
她不明白真正的類人是什麼,或許周正也不是想為了成為真正的類人,但她知道,誘惑太大了。
如果他們是真正的機器人還好,一板一眼,按照設定好的程序行事,但就表現來看,他們不是她那個世界的“智障式”機器人。
他們有想法,有渴望的東西,也會有私心。
至於沈嘉鈺,她摸不準,在她說她害怕類人的時候,就已經做好被識破的準備,他不但沒什麼反應,還說出相依為命的話來。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對姐姐這個人執念大,還是單純對“姐姐”二字執念大。
想到這兒,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人類沈嘉鈺,想到他忍著淚,紅著眼,哽咽地說:“我不管,你就是我姐姐,就是我沈嘉鈺的姐姐!”
“火,不也是紅色的嗎?”她的回憶被類人沈嘉鈺打斷了,“要不我們……”
話還沒說完,就被另外三人齊聲打斷,“不行!”
周正:“老師說,不能破壞PA0283的生態環境。”
越山:“我們沒有足夠的燃料,而且這裡濕度很大,燒不起來的概率很大。”
沈佳人:“這是繪暉的島,如果放火燒山,她會不高興。”
聽到沈佳人的解釋,越山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沒想到她會阻止這個提議,而且理由還如此……荒謬。
對,就是荒謬。他不信她想不到,她會是血色染料的第一人選,但比起命來,她竟然更擔心不知道是不是人類的東西的心情。
會害怕和自己相似的類人,但卻喜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類人生物。
從繪暉出現到消失,他能看出來,沈佳人很喜歡她,甚至拉她手的時候,甚至還捏了下她的手,隻不過動作幅度很小就是了。
但沈佳人絲毫不意外越山和周正的回答,周正的回答是中規中矩的,很符合她對他的印象,規則至上。
乖學生,很老實。但老實也有很多種,有的是真老實、沒啥心眼,有的隻是裝出來的老實。
想起剛來時,他那冒著紅光的眼,沈佳人覺得他肯定不是前一種。
至於越山,她認為他心裡其實是傾向犧牲自己的,但現在明麵上的局勢是1v3,所以不太可能直接挑明立場。
剛這樣想著,隻聽越山又道:“你們隻有兩次機會。”
言下之意,兩次過後,他將會無差彆把他們當做血色染料的來源。
語畢,他又補充道:“我是作戰式類人,不信的話可以問沈嘉鈺。”
作戰式類人,那又是什麼?
沈嘉鈺沒讓她和周正疑惑太久,“對,他是作戰式類人,我看過他的檔案。”
周正:“可溫都大學不是綜合性大學,不接收作戰式類人嗎?”
越山:“是,所以我走關係進來的。”
周正:……
沈嘉鈺後續又特地給沈佳人解釋了一下,什麼是作戰式類人。
他們是戰士預備役,從誕生之初,身體各項機能設置都更傾向於戰士水平,比一般類人更強。這種類人從小就接受訓練,長大後會進入專門的作戰式學校進行學習訓練,為成為一名戰士做準備。
聽上去有點像接受過長久訓練的軍校生,那一打二應該沒問題,況且周正和沈嘉鈺還是手無寸鐵、普通水平的“二”。
聽著沈嘉鈺再次為自己解釋這個世界的常識,沈佳人想,他會不會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沈佳人”了,不然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她做科普。
一兩次她還能說服自己是湊巧,但這現在都多少次?
如果以後有機會,她想告訴沈嘉鈺她不是他的姐姐,如果有以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