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奇的這句話讓薇拉的心臟用力震動了一下。
“你確定?你快告訴我它在哪兒?”
眼前陌生的“弟弟”雖然行為上有些可疑,但薇拉的信息量太少,她必須知道更多的情況。
莫奇坐在書桌邊,肯定地點頭,隨即話鋒一轉,悄咪咪地湊到薇拉跟前:“想知道的話,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為什麼要考魔法學院?”
“那我也問你一個問題,你是真心幫我的嗎?”
“當然了。”
莫奇的語氣肯定,他遺傳了父親精明的狐狸眼,但此刻,那雙藍色的瞳眸裡盛滿了真誠。
薇拉暫時打消了懷疑。
雖然薇拉看過日記,但她隻知道原主人非常努力,並不知道她報考布蘭佩爾學院的原因。
為了錄取通知書,先隨便編一個吧。
正當薇拉絞儘腦汁想理由的時候,莫蘭突然道:“我見過你在後山樹林裡偷偷練習魔法。”
“什麼?”
“幾年前的事兒了,有一天你說你要和隔壁村的阿木去後山玩,中午出去後,一直到快吃晚飯的時間,你都沒有回家,媽媽讓我叫你回來吃飯,就是在那天,我看到你在使用魔法,讓一叢花苞全部開花了。當時我還小,以為是巧合,直到前幾天,你和爸爸因為魔法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吵架,我才想起來那件事。”
這段不存在於腦海的記憶,讓薇拉思考了一會兒。
“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魔法是這個家的禁忌,可你卻從小開始練習。”
“禁忌?為什麼?”
薇拉下意識問出口,反遭到了莫奇質疑的眼神。
“姐,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我當然是因為喜歡魔法,不然我怎麼會不聽父母的話,執意要考魔法學校。”薇拉流利回答,她可不會被一個孩子唬住。
莫奇撇了撇嘴,似乎不太滿意這個答案,但他還是回複道:“好吧,我告訴你吧。”
“父親應該是把它放在了保險箱裡。”
“應該?”薇拉揪住字眼。
莫奇陡然心虛了半秒,最終還是扛不住姐姐威嚴的施壓,“好吧,其實是我的猜測。”
“……莫奇·克萊爾!”
眼見薇拉沙包大的拳頭就要落在肩頭,莫奇趕緊解釋:“雖然是猜測,但是我有八分的把握!”
在薇拉的示意下,莫奇這才繼續道:“那天你和父親吵完架跑出了家,父親很生氣,試圖燒掉通知書,但是通知書上好像有魔法加護,所以父親沒燒成功,既然他藏了起來,那大概率就是放在他的保險箱裡了。”
薇拉微微蹙眉,魔法加護,估計是學院設下的,為的就是防止有人惡意損壞錄取通知書。
“那你知道保險箱的密碼嗎?”
“我不知道,那是父親的箱子,連母親也不知道。”
這下薇拉可是犯了難,剛才去書房和父親談話時,她的餘光確實有瞟到書桌下的保險箱,但是光知道箱子不知道密碼,這對她來說才是要命。
“你慢慢想,我先出去了!”莫奇生怕薇拉再錘上他一拳,慌忙逃竄回了自己的房間。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深夜,來到異世界的第一晚,薇拉就失眠了。
“三百六十一隻羊,三百六十二隻羊……”
黑夜中,薇拉瞪著無神的大眼。
“沒有手機、沒有wifi、沒有電視,天啊,這是要殺了我嗎!”
薇拉在被子裡翻來覆去,直至數到第9625隻羊,才如願睡著。
清晨,鄰居家的公雞打鳴報曉。
本就覺淺的薇拉睜開布著血絲的雙眼,渾身充滿了怨氣。
“再叫!給你煎炸煮蒸各來一套!”
隔壁兢兢業業的公雞以為自己完美完成了工作,卻不知道自己的□□就這樣被人惦記上了。
陳錦書早就做好了早飯,在陳錦書的呼喚聲中,一家四口整齊圍坐在餐桌前。
然而餐桌上氣氛緊張,無人交談,四人可以說是各懷心事。
直至飯後,薇拉悄悄叫住欲要出門的莫奇,二人便坐在了院子裡的木椅上交談。
“怎麼了姐?”莫奇叼著一根不知從哪兒撿來的狗尾巴草。
“還有兩天就要開學了,我必須得把錄取通知書拿回來!”
“你有什麼計劃?”
薇拉望向二樓的書房,窗戶緊閉,仿佛是父親在告誡她不許接近。
“我要去書房搜查,你替我引開父親!”
“我?不行!”莫奇聽後立即擺手,口中的狗尾巴草上下擺動,“要是被父親知道我幫你,我會被他打斷雙腿的!”
“男子漢大丈夫,打斷了再接回來就是。”薇拉語重心長地拍了拍莫奇的肩膀。
“你這說的是人話麼!”
薇拉隻好放出殺手鐧,“剛才要不是我拉住你,你是不是要出門?”
莫奇被一雙尖銳的雙眼緊緊盯著,他頓時有些緊張,並結巴了一句:“那……那怎麼了?”
“是哪家小姑娘?”薇拉不懷好意地笑道,“昨晚不知道是誰,嘴上說著回房間睡覺,實際上,偷溜出門和小姑娘見麵~”
“哎呀,我記得那位女孩長發及腰,臉圓潤可愛,就是不知道爸爸媽媽那邊是否知道這個事情。”
“作為一個好女兒,我應該向他們上報我知道的所有……”
薇拉還沒說完,突然鼻子一悶,她被紅著臉的莫奇死死捂住了嘴。
“我幫你我幫你!”
薇拉一把將莫奇的手拍下去,這弟弟手勁兒可真大,差點給她悶壞了。
“一會兒記得自然一點兒。”
“要求真多!”
轉眼間,兩人已經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家中,母親陳錦書在屋頂花園灑掃,父親諾蘭德端坐在書房內看書。
薇拉和莫奇縮在樓梯口,交換眼神。
“上!”
莫奇心不甘情不願地上了樓,敲響了書房的門。
薇拉細細探聽著樓上的動靜,沒一會兒便聽到了莫奇和父親下樓的腳步聲,薇拉緊張地躲到樓梯後的小倉庫裡,親眼見著諾蘭德出了門,她才從陰冷黑暗的倉庫中走了出來。
來到書房後,薇拉很快便找到了那個保險箱。
保險箱由橡木打造,底部大小不一的釘頭將其牢牢固定在地麵上,導致其難以被移動,箱子的表麵附著斑駁的漆痕,看上去已有些年頭,也不知父親從哪裡弄來這麼一個老古董。
而箱子的鎖就這樣大大方方地掛在箱子的正麵,需三個正確數字才能將它打開。
0-9這3個數字的排列組合,大概有700多種,這要一個一個試,沒等薇拉試出來,隻怕學院就已經開學了。
會是什麼呢?
家人生日?
薇拉挨個試了試,然而保險箱毫無動靜。
都不對。
薇拉細細摸索著保險箱的每一個角落,突然她縮回了手。
她被電了。
薇拉這才發現保險箱的表麵附有一層薄薄的膜,看起來不像是什麼正常物質,反倒像她昨天在課本上看到的魔法禁製。
不是說魔法是這個家的禁忌嗎?怎麼保險箱上會有魔法的痕跡?
薇拉來不及細想其中的原因,她靈光一閃,想起了昨天為促進睡意而翻看的某本課本。
“魔法禁製,是指為了保護某個區域、物品、人、知識等,防止未授權的人接觸或使用而施加的一種魔法限製或封印。”薇拉取來課本,乾脆環腿坐在書房地板上,“破除禁製,需感知禁製級彆、禁製的屬性、禁製的起始點,以其對應克製的屬性力破壞起始點。”
薇拉恨自己上輩子是個麻瓜,這課本裡寫的都是啥?!
課本上還貼心地配了一張圓環形圖案的禁製,原主人亦記了密密麻麻的筆記:屬性力克製如水克火、木克水等。
這不是五行嗎?
這木箱子不就是木屬性嗎?
感謝老祖宗的知識,薇拉茅塞頓開。
薇拉取來火燭,烤著箱子的每一個角落。
管它什麼禁製起始點,把每個地方都燒一燒就完事兒!
幾分鐘後,終於聽得“哢噠”一聲。
箱子開了!
薇拉興高采烈地打開箱子,在一堆亂糟糟的文件中翻找錄取通知書,毫未察覺到背後的腳步聲與緩緩將其籠罩住的黑影。
“薇拉!”
直至這一道低沉的喊聲響起,薇拉才意識到父親回來了。
諾蘭德打量著坐在地板上的薇拉以及箱門大開的保險箱,麵色有些許沉重,他壓抑住火氣。
背後的莫奇對著薇拉瘋狂使眼色。
“父親,額,您回來了。”薇拉緩緩起身。
姐弟倆立即懂事地同時排排站到一邊,準備挨訓。
“莫奇,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將我騙出家門,為你姐姐爭取時間!”諾蘭德神情嚴厲且凝重,他忍住脾氣沒有發出來。
莫奇一個字也不敢說,他清楚地知道他是這個家裡地位最低的人。
“薇拉,你也長進了不少,找幫手、開箱子、偷通知書。”
“這不是,還沒找到嘛……”
“你也知道沒找到!”諾蘭德緊鎖眉頭,拔高音量的同時也讓姐弟倆的小心臟驟然抽動了好幾下。
諾蘭德臉色漲紅,努力保持著理智,“為什麼不聽我的,一定要去什麼魔法學校?不讓你去難道是我害你不成?”
薇拉不顧背後莫奇拉扯她衣袖的手,她捏緊拳頭,“我倒是想問問父親,為什麼不讓我去魔法學院。”
“為了你的安全!魔法很危險!”
“如果魔法都很危險的話,那為什麼保險箱上會有魔法的痕跡?”薇拉此刻也顧不得禮儀了,明明她離成功隻差一步了!
諾蘭德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我已經通好關係,過幾天你就去鎮上的學校讀書。”
“父親!”
莫奇趁機偷溜出門,去屋頂花園搬救兵。
就在諾蘭德與薇拉即將再次爆發爭吵,陳錦書及時阻止道——
“就讓孩子去吧!”
父女二人同時望向門口。
陳錦書匆匆趕到,還來不及脫下圍裙。
“錦書!”
陳錦書緩步進入書房,“你也看到了,我們這樣阻止孩子,有用嗎?”
“你們父女倆的脾氣是一個賽一個的犟,孩子溺水後病才剛好……”想起女兒被打撈出來時渾身濕透、臉色蒼白的樣子,陳錦書便開始抽泣,“難道還要逼她……”
諾蘭德深深歎了口氣,他拉住妻子的手臂,“我也是為了孩子好,我……”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沒有人希望那件事情發生,可是麵對永遠比逃避更勇敢,不是嗎?”
諾蘭德沒有說話,陳錦書示意姐弟二人出去,並關上了書房的門。
“錦書,你明知道原因,你還……”
陳錦書解開圍裙,神情嚴肅但語氣溫柔:“你我不是不知道,孩子背著我們練了多久的魔法,隻是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當年你為了家放棄了魔法,放棄了你的驕傲,你甘心我卻不甘心。”
諾蘭德沉默不語,像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那件事不是你的錯,”陳錦書自後方環抱住諾蘭德,將臉靠在丈夫的背上,“我的孩子我清楚,薇薇其實繼承了你的天賦,她又那麼努力,倒不如讓她去試一試,你說呢?”
諾蘭德原地思考了許久,終於重重地點了點頭,他將薇拉重新叫回房間,轉身從書架暗格中摸索了幾秒,取出了一張讓薇拉心心念念的東西。
“錄取通知書!”薇拉喜悅地接過,輕撫著紙張上金色的五個大字,“謝謝爸爸!”
“薇拉,雖然我今天聽你媽媽的將通知書還給你,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完全支持你學習魔法,一旦你在學校有什麼問題,我會立刻將你接回家!”
“好,我保證不會有問題!”
願望成真,薇拉興奮極了。
當晚,陳錦書做了一頓滿滿當當的家宴,慶祝父女倆“重歸於好”,同時這也是薇拉的升學宴。
通知書在手,薇拉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她胃口大開,吃了兩大碗飯。
矛盾暫時解除,晚餐也在一片祥和中結束。
開學時間是大後天,但是這個世界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是馬車,路途遙遠,因此薇拉明天一早便要出發。
薇拉當晚就開始準備收拾行李。
第二天一早,薇拉走出家門,便見父親已找好了車夫,一大家子站在門口,送薇拉遠行。
“薇薇,在外麵上學和在家不一樣,一定要注意安全。”離彆過於突然,陳錦書連夜幫薇拉整理好生活用品,清晨又檢查了一遍衣物和洗漱品,一遍遍嘮叨,“如果身體不舒服,就請假回家,媽媽來接你。”
薇拉聽話地點頭,濕潤的眼眶已泛起紅暈。
上輩子的她父母雙亡,這輩子能夠家庭美滿屬實幸運。
“還有一件事。”陳錦書將薇拉帶進房間。
“這是?”薇拉驚訝地盯著陳錦書遞過來的禮物盒,在陳錦書的示意下打開了盒子。
禮物盒內赫然躺著一根嶄新的魔杖。
陳錦書深吸一口氣,:“其實,在知道你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媽媽很為你高興,隻是你太衝動了,和父親吵完架竟然去跳河,這幾天你躺在床上,我請醫師求神明,隻要你能醒過來,隻要不涉及生命安全,媽媽一定會支持你所有的想法!”
薇拉再也忍不住淚水,原來親情永遠是不計代價的。
“再不出發就要趕不上開學了。”門外,父親諾蘭德監督著莫奇將最後一個箱子搬上車。
薇拉抹了抹眼淚,就這樣在父親的催促聲中上了馬車。
“駕!”車夫揮動鞭子,馬車緩緩啟動。
薇拉揮舞著手臂和家人告彆。
“姐,記得給我們寫信!”
明明來到這個世界才幾天,她卻仿佛成為了真正的薇拉,內心滿是離彆與不舍。
上輩子,她並不受家人重視,大學開學那天她自己拖著兩箱行李,一路磕磕絆絆,工作後沒多久,又傳來父母車禍雙亡的消息。
這一世,縱使上學之路有坎坷,好在結果是充滿溫情的。
背後的人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薇拉轉身,她再次淚眼模糊。
她拂去淚。
她知道,她必須向前,向著布蘭佩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