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 / 1)

好冷。

寒冷入骨。

身體像一片落葉,孤立無援地漂在冰湖之上。

整個湖麵霧蒙蒙的,像是某部恐怖電影中的拋屍現場。

水草忽然被撥開,是湖中一條黃色小斑魚,它嘟起嘴好奇地碰了碰身體的主人。

盛夏感覺手指尖癢癢的。

她伸出手想要驅趕這個讓她不適的來源,然而手指完全動彈不了。

終於,她發現,不隻是手指,整一具身體都僵硬著,無法動彈。

盛夏不知道自己“冰凍著”漂浮了多久,她閉著眼,周邊是無儘的黑暗與寒冷。

寂靜。

可怕。

忽而不知怎的,她的耳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爭吵聲——

“......孩子現在這麼不聽話,全都是你的責任!”大胡子男人留著乾練的褐色短發,身著款式常見的藏青色西服,精明的眼睛周圍布滿了帶有溝壑的眼紋,被擦到鋥亮的黑色皮鞋儘顯商人氣質。

“孩子是我一個人生的嗎!再說了,你一年有幾天是在家裡的,我一個人照顧著他們姐弟倆,衣食住行全部都是我安排的,你管過他們多少事!我當初真是嫁錯人了!”男人的妻子眉眼精致卻掩不住疲憊,一襲寶石藍裙也早已經不是當下流行的款式了,她哭訴著在家的辛苦,丈夫的不理解更讓她崩潰,她賭氣般轉過身,不想看見男人的臉。

男人聽到這話,語氣一下就軟了下來:“我也是為了能讓這個家過上好日子才會一直在外經商,我知道這些年你很辛苦,我當然想陪在你身邊,陪在孩子們身邊!”

“每次你都這樣說!”

“你彆生氣,都是我的錯。”男人忙去安慰妻子,妻子卻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這場爭吵最終以丈夫——諾蘭德·克萊爾的失敗告終。

“怎麼這麼吵啊...”

盛夏被吵醒了,帶著點起床氣。

她睜開雙眼,隻見床沿邊的夫妻二人同時止聲轉過頭,陳錦書立刻探問起她的情況。

“薇薇,你終於醒了!”

薇薇?是在叫她嗎?

盛夏的記憶緩緩複蘇,她被異世界重生係統複活了。

這裡,難道就是她重生的地方嗎?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係統,在嗎?

盛夏嘗試在心中呼喚著異世界重生係統,然而毫無回應。

麵前這二人,是誰?好像是——她的父母?

盛夏試探性喚道:“爸爸,媽媽?”

陳錦書點點頭,眼中的淚光一閃而過,諾蘭德站在妻子身後,礙於前兩天與女兒的爭吵,他隻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這是怎麼了?”盛夏頭有些痛,她用力按了按太陽穴。

陳錦書看著女兒這不爭氣的樣子,又好氣又心疼:“你嚇死媽媽了,你說你為了一張錄取通知書就和爸爸吵架,還跳了河!我們在河邊找了你整整一天一夜,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

陳錦書一把抱住用手撐著身體緩緩坐起的女兒。

突然的溫情,讓盛夏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自覺板直了身體。

錄取通知書?跳河自殺?

原主人這麼叛逆嗎?

盛夏一邊思考一邊回複,試圖讓“母親”安心:“對不起媽媽,讓你和爸爸擔心了。”

陳錦書鬆開懷抱,抹去了眼角的淚痕:“幸好你沒事,媽媽可以沒有丈夫,但是不能沒有你啊!”

諾蘭德·克萊爾聽到妻子這樣言語,敢怒不敢言,無處發作隻好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盛夏聽此,心中不免好笑,她看向那位瞪著碧藍細眼、西方相貌的“父親”,就這樣和諾蘭德對上了眼。

“還知道醒過來!”諾蘭德對女兒的跳河行為亦是感到恨鐵不成鋼。

盛夏擔心身份暴露,立即將眼睛瞥開。

“行了,孩子剛醒,你語氣那麼重乾什麼?嚇著孩子了!”陳錦書的家主威嚴在此刻體現的淋漓儘致,諾蘭德立刻噤聲。

遠處傳來小鎮的報時鐘聲,清脆而響亮,穿透過小鎮的每一間房屋。

陳錦書這才意識到已經到飯點了,她起身將丈夫拉走。

“薇薇,你繼續休息,媽媽和爸爸去做晚飯,給你做好吃的。”

盛夏乖巧點頭。

隨著房門“砰”一聲被關上,盛夏才鬆了口氣。

“在嗎係統?”

盛夏再次嘗試喊出聲,然而現實和她上輩子看的小說、影視作品不同,並沒有什麼重生係統出現。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現在還活著,但是是另一個身體、另一個身份。

盛夏下床鬆了鬆筋骨,觀察著房間。

房間風格有些複古老舊,家具無比簡潔,一張床一套桌椅一個衣櫃,和她剛出社會打工時住的廉價出租屋很像。

盛夏還記得當時的中介給她介紹說是簡潔風,實則是“丐幫風”。

好在原主人的這間房采光不錯。

看完房間布置,盛夏對這具身體充滿了好奇,她轉角來到鏡子前。

鏡子材質不佳,有些模糊,但依舊可見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約莫十五六歲,遺傳了母親的東方人樣貌和父親西方人的白色皮膚。

“這張臉,竟然和上輩子的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現在的她,更年輕了,也多了些許異域風情。

盛夏摸了摸臉,臉上的黑眼圈和打工留下的疲憊感也不見了。

來不及感歎這諸多變化,盛夏又輾轉來到了書桌前。

“抱歉,不是我故意窺探隱私,我隻是想要了解一下情況。”盛夏翻開桌上一本本疊成小山狀的書籍。

課本、習題、考卷,原來異世界的學生也是這樣學習的。

盛夏被一道道題目看花了眼,餘光瞥到了一本純黑色的皮夾本。

她將本子從書籍夾縫裡取出。

隻見黑灰色的封麵上,印著一個以金漆塗抹出的鬥篷人頭像。

盛夏有些好奇,她伸出手捏住書角,然而書頁緊緊粘合在一起,根本打不開。

這是被粘住了?

盛夏的好奇心更加旺盛了,她用力掰了幾次,書本毫發無傷。

此刻,仿佛連封麵上的鬥篷人都在譏笑著她的無能。

盛夏有些不服,她擼了擼袖管,勢必要將其打開。

她東敲西打,書卻像一塊頑石。

盛夏準備放棄了,在放下書之前,她順手摸了摸觸感極好的牛皮封麵,這仿佛觸發了什麼機關,本子立馬發出淡淡的光芒,書頁自動打開到了第一頁——

“薇拉·克萊爾。”

第一頁角落處,一個好聽的名字出現在盛夏麵前,盛夏輕輕撫摸著娟秀的黑色字跡。

這是一本日記,但原主人並未每日記錄,而是每隔幾周,最久一次是隔了三個月才動筆。

盛夏細細閱讀著——

“1月29日,今天是樽國的新年,大家都穿上了紅色的新衣服,這是母親故鄉的習俗,我趴在窗台上看著他們在院子裡放鞭炮和焰火,他們笑得很開心,弟弟來邀請我一起玩,但是我拒絕了,我還有好多題沒有做完。”

“2月15日,今天我又學習了一整天,做了好幾份考卷,我的筆試成績已經將近滿分了,可是魔法練習卻總是不得要領,下次找戈林哥好好請教一下吧,也不知道5月的考試能不能考好。還有,今天好驚險,差點被母親和弟弟發現我在練習魔法,幸好我跑的比較快。”

“5月19日,很快就要考試了,聽說戈林哥也結束了遊曆回到了村裡,今天他來看望我,給我帶了很多好吃好喝好玩的東西,我告訴他我想要考布蘭佩爾魔法學院,戈林哥摸著我的腦袋鼓勵我,他笑著說我一定可以的,那天我忘記了學習,隻記得他笑起來的時候虎牙很可愛很好看,可惜我們還沒相聚多久他就又出去遊曆了,外麵的世界真的那麼好嗎?”

文章末尾,還畫著一個得意笑著的少年頭像。

難道,這就是青春期萌芽的暗戀?

“6月28日,我的考試成績出來了,我偷偷瞞著父母報考了布蘭佩爾魔法學院,那是王國最好的魔法學校,我為了這個目標奮鬥了8年,父親知道後果然很生氣,他說女孩子讀書不需要那麼厲害,以後嫁了人快快樂樂地生活就好了,可是,我不甘心,我必須要考上......”

日記記錄著薇拉的成長時光,上麵的內容如同回憶一般閃回在盛夏的腦海中。

盛夏覺得頭有些疼,她按了按太陽穴,是溺水的後遺症嗎?

往事過於真實,盛夏明白,那是屬於薇拉過去的人生,而她將要續寫這個故事。

盛夏,哦不,既然來到了這裡,那麼她就該好好適應一下這個新的身份了。

薇拉合上日記。

原主人已經溺水而亡,她要代替薇拉活下去,去完成薇拉的夢想!

腦海中響起並不斷重複著這一句話。

薇拉甩了甩有些昏脹的腦袋。

“薇薇,吃飯了!”

不遠處傳來母親的聲音,薇拉將日記本放回原位。

暖黃色的燈光下,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圍坐在餐桌旁享用著美食,以慶祝薇拉身體恢複了健康。

父親諾蘭德·克萊爾坐在主位,母親陳錦書坐在諾蘭德左側,諾蘭的右側則是薇拉·克萊爾和弟弟莫奇·克萊爾。

薇拉和莫奇都完美繼承了母親的容貌優勢以及父親的白皮膚,不同的是莫奇更像父親,而她更像母親。

看著桌上一道道樽國家鄉菜,薇拉有一瞬間以為自己還活在上輩子的世界裡。

陳錦書往薇拉的碗裡夾了一塊又一塊炒雞丁,直至堆成一座小食山才停手,“薇薇,你身體剛恢複,多吃點兒。”

薇拉“嗯”了一聲,隨即便開始大快朵頤。

“吃沒吃相。”諾蘭德麵上嚴厲,但身體卻很誠實地給薇拉盛了一碗青菜粥。

薇拉接過。

真是嘴硬的父親啊。

“果然爸媽都偏心姐。”一旁的莫奇故作慘狀往嘴裡塞了一口小白菜。

陳錦書立馬給莫奇也夾了塊肉,“就你最愛撒嬌。”

麵對家人們不動聲色的關心,薇拉心裡暖暖的。

雖然她不知道原主人為什麼會跳河,但是剛才在床上隱約聽到什麼“錄取通知書”,再結合日記,她已有了部分猜測。

“爸爸媽媽,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夫妻倆忍不住鼻子一酸。

陳錦書看著女兒那臉色發白的模樣,又是心疼地抽泣。

“姐你真是嚇死我們了……”莫奇大口乾飯,嘴裡的話卻停不下來,他青菜還沒咽下去便又要開口。

直到陳錦書的一眼警告,莫奇記起了“食不言寢不語”的家訓,忙閉了嘴。

晚飯後,母親去清洗碗筷,薇拉叫住父親。

“怎麼了?”諾蘭德居高臨下。

“爸爸,關於錄取通知書……”

諾蘭德知道這件事躲不過,便把薇拉叫到了書房。

書桌上堆滿了書籍和公文,諾蘭德示意薇拉一起坐在沙發上。

“薇拉,你應該明白爸爸的意思。”

“為什麼?”薇拉不明白,原主人辛辛苦苦考上的學校,為什麼家人都不支持她?

“薇拉,爸爸知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可是魔法學校,你不適合那裡。”諾蘭德麵對這個處於“叛逆期”的女兒,有些束手無策,“你可以去一所普通的學校,等到學有所成有了事業後,爸爸會為你找一個與你匹配的男子,相夫教子,平凡地度過一生。”

他承認,他常年在外經商,對這個家的關心有些少,可是作為家主,他依舊有重大事項的決策權。

“嫁給一個您們認為的合適的男人,然後相夫教子……”薇拉輕嘲,她曾活了26年,“相夫教子”這個詞她聽過很多次,可她不覺得那是自己最後的歸宿。

“父親,這是我的成績單,我是以平民第一名的身份考進去的,我知道家裡條件不好,如果您們是擔心錢的問題,那您們完全不用操心,招生手冊上寫明了,前十名是可以免除學費的,生活費我可以勤工儉學自己掙......”

“夠了!不必再說了!”

諾蘭德打斷薇拉的話,仍舊固執地保持自己的想法。

諾蘭德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薇拉雖不甘但無奈,隻好先回到自己的房間。

薇拉宛若一條鹹魚躺在床上,她望向書桌上的日記。

正當她苦惱著該怎麼做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進。”薇拉起身。

“姐。”

“莫奇?”

薇拉好奇又警惕地看著麵前這個僅比她小一歲但已經比她高出一個個頭的弟弟。

“我知道你的錄取通知書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