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鉛色積雲籠罩整片雲山天幕,雷霆聲如洪鐘響徹這方天地,一道熾白耀眼的閃電自天穹垂落,劈向林中空地的一塊巨石上。

巨石遭受重擊瞬間炸為齏粉,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從被閃電擊中的巨石身後快速閃過。

段在野剛結痂後背被炸飛的碎石波及,再次變得血肉模糊。他悶哼了聲,嘴裡啐了口血沫,頭也不回地繼續朝前奔逃。

天穹上方忽現三道人影,皆是頭戴玉冠,仙風道骨,一副仙家氣派。

“段在野。”年長修士俯瞰著狼狽逃跑的段在野,神情冷漠,“莫要不識好歹,就憑你這殘破之軀能撐到何時?隻要你交出生死簿殘頁,我等便饒你一命!”

見段在野沒有回應,他身旁年紀尚小的修仙者憤憤出聲:“李師叔,何必與這廝多費口舌!隻要殺掉這小子,那生死簿殘頁不就是我們的了!”

“阿許說的對。”蓄著長須的中年人說道,“師兄啊,你這些年受那些名門大派影響太深了,凡事都想要個體麵。

可我們終究不是真正的大派弟子,出身於小門小派,何必執著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隻要結果能成不就行了。

何況,我等對段在野這小子也算仁至義儘,我等願拿修煉資源與他交換,他不願。也可欠他人情,他又不肯。

這小子軟硬不吃,也怨不得我們出此下策。師兄啊,你可彆忘了,要是無法得到生死簿殘頁,此次宗門之難怕是難解啊……

於公於私,這小子也是留不得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不過是個沒有背景的築基修士,即便不落在我們手裡,也會落在他人手裡。

至少我們能讓他免受皮肉之苦死得痛快點不是嗎?”

年長修士也覺得這番話言之有理,他微微歎氣,抬手指向段在野所在的方向。

刹那間,天穹雷霆滾滾,一道三丈粗的閃電猶如銀蛟現世,直接轟擊在正在逃的段在野身上。

待周遭電光漸消,三人視線彙聚於僅剩被雷擊出的大坑。然而,坑內除熾白的電網交織外,空無一物。

年長修者表情微怔:“……生死簿殘頁呢?”

*

“一群狗娘養的!就算是死,老子也不會把生死簿殘頁留給你們!”段在野猛地半坐起身,發泄般地喊叫。

等他發泄完內心的憋屈,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

這不是他曾經居住的宅邸嗎?

記得那時,他還是個商賈家的小少爺呢。

“這就是臨死前的走馬觀花?”段在野低聲喃喃,“倒是挺像這麼回事。”

“少、少爺……你醒了?!”就在這時,段在野聽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他偏頭看去,那是位相貌稍顯稚嫩的少年。

那少年端著水盆站在房門前,眼神呆愣地看向段在野。

“喲,小石頭,沒想到我還能在這裡看到你。”段在野不禁心生感慨,“當初我臨走時你問我的問題,我可以給你答案了:我後悔了。”

“要是能重來一次,本少爺再也不修觸黴頭的仙了!可惜,這走馬觀花應是有時效的,否則我還能見阿兄一麵吧?不過,能再次看到小石頭你,我也知足了。”

說完,段在野便躺回床上,等待著死亡的降臨。可等了半天,他似乎還活著?

他還聽到小石頭逐漸跑遠的腳步和呐喊聲:“大少爺!快來啊!少爺醒了,但又開始說胡話了!”

*

自段在野重生,已經過去了兩天。

他躺著搖椅在樹下乘涼,小石頭在他身旁拿扇子為他驅蚊。

直到現在他才有了些真實感。

原來,他真的重生了。

可他生前隻是個築基期修士,怎麼會突然重生?難道……是他在臨死前把生死簿殘頁撕碎吞進肚子的緣故?

但這兩天,他觀察過自己的身體,並沒發現什麼異樣,而且泥丸宮裡也不存在生死簿殘頁的影子。

這一路走來,他也算想開了。

求仙問道本就不是他該走的路。

當初他資質平平,要不是阿兄傾力相助,花費重金給他求了個仙途,他這輩子恐怕都沒法成為修士。

本以為如願成為修士,他今後便能大展宏圖。可師兄師姐說他年少服用毒丹傷及根基,這輩子能成為修士都算氣運加身了。

他偏不信,可事實證明師兄師姐是對的。他撐死也就是個築基期修士。

而修道一途,他算是一眼望到頭了。

但所謂知足者常樂,他認為這樣也不錯,至少實現了曾經的心願。

於是,求道無望的他開始對各種功法術法產生濃厚的興趣,成為藏書閣的常客。最後還在藏書閣謀了個不錯的職位,日子過得也舒坦。

至於之後如何拿到生死簿殘頁,又為何被人追殺?他有些記不清了……

或許是重生帶來的後遺症?但也不是大問題。反正他又不打算去報仇,前世事前世了。

今世他就是個過逍遙日子的富家少爺,乾嘛沒事惹一身騷呢?

他重生到了自己十二歲的這年。

這年發生了一件改變他人生的大事,他偷偷花重金托半仙煉丹,結果在服下第三次丹藥後險些要了他小命。

後來他被及時搶救了回來,可他的根基也徹底受損,從此金丹無望。

至於那賣假藥的半仙,早跑沒影兒了。

要是他不曾服用毒丹,以他的資質完全能成為金丹真人,甚至問鼎元嬰真君。

恰好他重生的這次,是第二次服用毒丹的時候,一切都不算太晚。他還剩一次能逮住這半仙的機會。

他倒要看看這半仙究竟是財迷心竅,還是受人指使故意來戕害他的!

隻是這半仙並非凡人,是一位煉氣期修士。

除非去雇傭煉氣散修,否則縱然派武林高手去圍剿也是徒勞。

隻是雇傭散修的價格過於昂貴,也無法保證能捉拿半仙。於是段在野沉思了小半天後做了個決定:與其將銀子用在散修身上,倒不如用在自己身上。

至於之前說什麼後悔修仙……不提也罷。他可不是那個被忽悠著吃毒丹,然後被廢掉修道根基的段在野。

在拜入仙門後,他才明白煉氣期的引氣入體很簡單,隻是當初他沒有正統的修道心法,所以才遲遲無法成為煉氣修士。

但今時不同往日,重生雖然導致他缺失了一些記憶,好在修煉之法並未忘掉。

這兩天他派小石頭買了調養身體的藥物,把體.內毒丹的毒素儘數排出,然後順利地進入了煉氣期。

其實仔細想想就能察覺到端倪,他突然癡迷求仙問道這事兒本來就蹊蹺,甚至過程都很突兀。

其他人是否會求仙拜佛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信什麼仙佛的。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暗中遭了道。

他有懷疑過是段家商行的死對頭做的,可這些商行追根究底都是些凡人。他也不認為這些連雇傭散修的錢都舍不得出的家夥會為了暗害他下大本錢。

那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呢?

*

“小野。”一道清昶的聲音打斷了段在野的思緒,一位和段在野有七分相似的青年跨過月亮門,走進了小院內。

這是段在野的長兄,段雲鶴。

兩兄弟從小父母雙亡,段在野完全是段雲鶴一手拉扯大的,對他疼愛有加。這也讓段在野養出了恃寵而驕的性子。

段雲鶴倒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在他看來,小野小時候吃過不少苦,這苦儘甘來自然得多享樂才行。

但他也並非什麼都依著段在野的性子,尤其是在求道問仙這件事上,他是堅決反對的。

段雲鶴在段在野麵前站定,他微皺起眉正要說些什麼,就被段在野一把環抱住腰。

段在野仰起頭朝段雲鶴露出燦爛的笑容:“阿兄,你今天又俊啦~”

見狀,段雲鶴憋在肚子裡一堆話又被生生噎了回去,千言萬語化作無奈的歎息:“小野,你能不能讓阿兄省點心?

你說你做些什麼不好,非要去尋那虛無縹緲的仙道,那是我等普通人能觸及的東西嗎?

你若真心要尋,大不了我將這商會賤賣了給你湊入仙家門府的敲門磚。但你莫要這般折騰自己的身子了,阿兄看得心疼。”

“阿兄,我不尋了……”

“我就知……”段雲鶴微怔,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小野,你方才說什麼?”

“我說我不尋仙求道了。”段在野鬆開段雲鶴的腰,順手將對方衣服上的褶皺撫平。

當初他能踏入仙門,是阿兄賣掉一手經營的商行才堪堪為他湊齊入仙府的條件。

阿兄向來是說到做到的人,也是這世上最疼他的人,可他卻由於一己之私拖累著阿兄。

也算不上是重生後的大徹大悟,隻是心生感慨,感慨曾經的自己做事到底有多麼混賬。

“什麼尋仙問道,都沒有我家阿兄重要!”段在野仰著頭對段雲鶴嬉笑道。

段雲鶴欲言又止,最後搖頭微歎:“你都這般說了,那我又能怎麼辦?”

他本意是來打算訓誡段在野,讓他好好長些記性的。可當真正來到小野麵前,他又於心不忍,何況,小野這次似乎真想通了?

見段雲鶴怒氣漸消,段在野心裡想著:阿兄還真是被我拿捏得死死的。每次使用相同的手段都屢試不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