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舍五入免費(1 / 1)

第六區的清晨密布著陰雲,整夜毛毛雨不停歇。

本就不好的天氣,臨近四點偏生雲層還泛起了霧。

朦朧的天幕陰沉得瞧不見半點星光,隻偶爾能看到刺破陰雲、霧氣頻閃個不停的飛行器信號燈,似流星劃過天際轉瞬就消失不見。

有過前一日的經驗,蕭雨歇今早營業的時間稍微晚上一會兒。四點十分,他拖著酸痛的四肢從床上爬了起來。

四點三十一分,日日紅早餐鋪才正式開始了忙碌的運作。

掀起卷簾門,蕭雨歇開燈徑直走進後廚。

廚房的案板上,浸泡一整夜的黃豆粒已吸飽水分,一個兩個膨脹得好似幼時養的水寶寶。用手輕輕一撮,表麵的豆皮就迅速脫落下來,再微微一撚,兩半平整均勻的豆瓣就徹底分開。

鐵盆裡的這些黃豆,全是蕭雨歇昨天晚上泡的。

他原本是衝著“增加熱飲”外加“滿足十道餐品”這兩個任務,泡的黃豆。奈何黃豆研磨打碎出漿之前,必須經過充足的浸泡,所以蕭雨歇隻得短暫放棄為店鋪增加豆漿。

直到今天早上黃豆浸泡充分,他這才搓去盆中黃豆的豆皮反複將其投水洗至乾淨,準備為店鋪增加新的熱飲。

豆漿聽起來簡單,實際上它的口味、口感因做法不同、比例不同、食材不同,做出的風味也更不相同。

就拿最基礎的零添加的原味豆漿來說,小的豆子打出來的豆漿要比大豆打出來的豆漿更香。

而打磨之前黃豆是生是熟,又會直接影響豆漿的口感和營養。

生豆子,浸泡洗淨之後直接放入豆漿機中。打出來的豆漿保留了其天然的營養成分,喝起來的口感是既順滑又清爽的。

熟豆子,在正式研磨之前增加了煮熟豆子的工序。等把豆子煮熟烀軟後再進行高速攪碎,讓豆漿變得更易吸收的同時,口感也會更加黏稠柔和。

不過......

蕭雨歇選擇的是兩者的中和做法,他沒用生豆子也沒完全把豆子煮熟,而是將豆子放進沸水裡滾了兩分鐘。

不生不熟,沸騰的熱水能去除豆子自帶的腥味。這樣不論後續,豆漿中加入了什麼原材料,時間比例如何,打出來的豆漿都隻留豆香而無豆腥。

廚房內的商用破壁機不帶自動煮沸功能,也就是說豆子打碎成漿過濾之後,蕭雨歇還需再經過一道煮沸的工序。

耗時其實不算長,主要是熬煮豆漿的過程中需要不斷地用勺子攪拌鍋底,以防豆漿糊化。

對蕭雨歇來說這不難,頂多是有些麻煩。

可一想到這豆漿能賣到十二元一碗,蕭雨歇心中僅存的那一丟丟嘀咕也瞬間煙消雲散了。

他輕攪著鐵勺,伴隨著溫度升高,乳白色豆漿表麵微微泛起漣漪,氣泡湧現、表麵飄起了細小的泡沫絮絮。

蕭雨歇手疾眼快地撇去那些影響口感導致噗鍋的罪魁禍首,一邊嗅著小廚房內醇濃的熱香一邊用力地往下吞了吞口水。

早起喝上一杯熱飲向來是最幸福不過的事情,尤其是在寒冷的睡眠不足的清晨。一杯香醇的熱飲滑入喉間,整個人都似注入火焰般暖和起來。

那暖意漸漸由胃四散到冰涼的手腳,一點點擊碎縈繞周身的嚴寒,讓人逐漸清醒暖和過來。

與此同時,那香醇的暖意又帶來一股無與倫比的滿足。

好似陰天躺在床上無需通勤般愜意,下雨天和親人好友圍著飯桌吃火鍋驅散潮氣的熱鬨,靜謐的黑夜於溫馨昏暗的床頭燈下緩慢專注地翻閱著紙質書,又似那所有平淡的,細微的,曾出現在日常中,又在繁忙快節奏的生活裡反複被拋棄被懷念被渴望的片段。

或許對於人生的“真諦”來說,微不足道的片段同早晨的熱飲一樣可有可無。

但生命由片段堆積,由一日三餐構成。

渺小不代表不重要,不代表不能給人注入治愈人心的力量。一如寒冷清晨為你驅散涼意的豆漿,滿是暖暖的幸福。

蕭雨歇稍微調低了深鍋的溫度,他實在忍耐不住,又饞又餓,等豆漿徹底煮熟後他先給自己舀了一大碗,美名其曰試試味道。

豆漿蕭雨歇喝過很多種,不算口味原材料,讓蕭雨歇最記憶猶新的有三。

一是小時孤兒院總熬煮的豆漿,滾燙的帶著些甜味一人小半碗,總是意猶未儘的時候戛然而止。

二是上學時學校食堂的豆漿,其大概率是由豆漿粉勾兌而成的,有些時候喝進嘴裡甚至還能吃到尚未融化的豆漿粉疙瘩。表麵濕濕黏黏的,一咬下去全是粉末。但苦中作樂地想也還不錯,畢竟除了學校食堂誰還會兩塊錢賣他一杯豆漿疙瘩湯?

三是工作時居民小區外的早餐豆漿,那老板熬豆漿的時候總會放入大棗,偏偏他還不去皮不過濾,一喝下去滿嘴棗皮渣渣,運氣差的時候嗓眼裡都得糊著棗皮,事後像是喉嚨裡要吐出異物一樣yue個不停。

蕭雨歇這次做的豆漿,同記憶裡的那三種都不同。他做的是純原味的豆漿,不光沒放科技與狠貨,就連增香的花生、白芝麻、核桃,增稠的燕麥糯米他也一點沒放。

單純就是黃豆外加清水研磨過濾後煮沸的漿。

碗中的豆漿整體偏米白色,入眼絲滑瞧不見丁點兒雜質,搖晃的時候輕盈不掛璧。碗上漂浮著熱氣,滿是香濃的大豆清香。

蕭雨歇豪飲一大口,沒加糖調味的豆漿不似記憶中寡淡,細膩地輕滑過舌尖留下醇厚的香甜。

一碗下肚,他整個人都由裡到外的熱乎起來。

蕭雨歇滿足地用餐巾紙擦乾嘴邊的豆漿漬,重新戴好口罩、手套,他一鼓作氣地把儲藏櫃裡的包子生坯抬到了外帶窗口處。

打開剩下兩處外帶窗口的卷簾門,蕭雨歇依次把廚具打開火。

曆經四十分鐘的準備時間,日日紅早餐鋪終於在五點十一分重新開始了營業。

蕭雨歇忙裡忙外的,穿梭在熱氣和香氣之間。

又把後廚盛滿豆漿的大桶推到外帶窗口處。桶內熬煮好的豆漿蕭雨歇沒有經過整體的二次調味。

但考慮到口味不一,他自己喝起來,那豆漿雖是香濃爽滑透著絲絲豆甜,可他怕口味重的人覺得這味道不過癮。

於是蕭雨歇又額外往小料台上放了一大盆綿軟的白砂糖,同小料和涼菜一樣由食客自取。

加了糖的豆漿蕭雨歇也給自己盛了一小碗,甜豆漿會在豆漿原有的基礎上,賦予豆漿更多的甜味。豆香和糖分會充沛交織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讓其入口的每一口都滿是清甜柔和順滑。

說到甜豆漿,蕭雨歇腦子裡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之前在網上刷到過的鹹豆漿。

和想象中加鹽讓豆漿變鹹的做法不同,鹹豆漿類似於紫菜蛋花湯的步驟。

先是在碗底鋪上蔥花,紫菜,榨菜,再加入撕碎的油條覆蓋,後傾倒入滾燙的豆漿衝泡。

主打一個讓油條吸飽豆漿,讓豆漿吸飽紫菜榨菜的鹹香。

若是覺得味道不夠,還可像吃豆腐腦一樣往上倒些辣油。

網上的教程下,雖不少人都指責鹹豆漿是豆漿界的異教徒。但作為雜食人,蕭雨歇覺得什麼甜的鹹的那都是他的。

所以他還挺想嘗試一次的,要不然明天他增加油條作為新餐品試試?

蕭雨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就這麼辦。

同昨日略顯蕭條的生意相比,今早上蕭雨歇店內蒸汽剛上,遠處的街口就有人急匆匆直奔而來。

“老板,給我來兩個海菜燙麵包。”

說話的是昨天光顧店鋪的一位客人,青年身上罩著一件貼身雨衣,眼前框著頂厚重的黑框眼睛,涼風一吹上邊細細密密地布著雨絲。

青年聲音疲憊,眼神渙散,滿麵油光,活人微死,一看就是被工作狠狠操練了一整夜。

“再給我...給我......”青年一頓,驚喜的聲音都透著股有氣無力,他道:“店裡增加新餐品了呀!”

徐愷是附近小區的租戶,昨早下班路過日日紅早餐鋪,被包香所吸引。

要下單時老板說包子貴,當時他還不以為意,再貴能有多貴?

拜托,現在是月初,他剛發工資不久,手頭正是寬裕的時候!

就連公司外邊賣的純澱粉腸,他都不屑為了省錢五塊錢買倆!

你說說這得多富裕吧。

可等看到價目表上的價格,徐愷瞬間清醒了。

嗚嗚,原來他還是窮鬼啊。

這買什麼呀還,回去吃他五塊錢兩根全添加零營養的澱粉腸得了。

可...可那包子香實在是太過誘人,光是聞著味道就讓他口水直流走不動道。

徐愷一咬牙一跺腳,他辛苦工作當牛做馬裝孫子為了什麼?

他買不起大牌,買不起房子,買不起飛行器買不起汽車,難道現在已經淪落到連兩個包子都買不起了?

再說了兩個包子四十塊,能讓他一上午六個小時不餓。平均下來一個小時隻需要六塊錢,再平均成每一分鐘,也就是一分鐘隻需零點一一元。

四舍五入,這包子不要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