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拐角處有一家早餐鋪,趙小娟是知道的。
她剛住過來的時候,那早餐鋪是一位大爺經營的。印象裡也就三個月不到,店鋪就變成了轉讓的狀態。
直到半個月之前,店鋪玻璃門上粘貼的轉讓通知才被人撕了下去。
接手店鋪的是個年輕人,經營的內容仍舊是早餐。前段日子,趙小娟還看到他在店鋪門口派發傳單呢。
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開業的日子。
趙小娟加快腳步,心道:這樣也好。
她租住的小區隻有這一家早餐鋪,在這裡買了早餐,就省得去公司樓下食堂排長隊了。
趙小娟露出嫌棄的表情,那裡又貴又不好吃。
街角的路總共也沒幾步,趙小娟吃飯心切三步兩步就走到了早餐鋪的外帶窗口。距離越近,鼻息間蒸騰的包子香越是誘人,她用手按了按唱起空城計的肚子。
“老板?”趙小娟來到窗口,“我要一個包子。”
“誒。”蕭雨歇放下手中的麵皮,應了一聲。
他順勢抬眼看去,窗外站著的是個二十歲上下,黑眼圈略微有些明顯的打工族。
“你要什麼味道的?”蕭雨歇和氣道:“我們這兒有牛肉包和海麻線牡蠣包,發麵和燙麵的都有。”
“隻...隻有這兩種?”
正常來說早餐鋪的包子不應該好多口味嗎?
葷的,譬如:最基礎的牛肉豬肉包,加上配菜佐料升級後的——芸豆豬肉包,芹菜牛肉包,酸菜豬肉包,香菇肉包......
素的,比方說:圓白菜包,茭瓜雞蛋包,玉米包,豆沙包......
思忖須臾,趙小娟問道:“能問下這海麻線牡蠣包是什麼包嗎?”
牛肉包老生常談,趙小娟吃過。但因不喜歡牛肉特有的那股牛味,所以她向來敬謝不敏。
至於另外一種海麻線牡蠣包,趙小娟則是一頭霧水。
牡蠣她知道,可海麻線是什麼?怎麼還能和牡蠣一起包成包子?
她實在想象不出這包子的具體味道。
“海麻線是一種海菜,脆爽鮮美。剁碎了和牡蠣,蘿卜絲以及肉沫調味和成餡料。”蕭雨歇讚道:“超級好吃的。”
“這應該算得上是沿海的特產。”第六區處於內陸,據蕭雨歇回憶第六區尚未出現過該種口味的包子。
他努力描述著其包子的味道,“內陷彈牙,咬下去又鮮又多汁。”
單吃海麻線的話興許會有些腥味,同樣單吃牡蠣會有股澀感,蘿卜也會有種特殊的辣臭味。可這三種食材結合在一起,相得益彰一樣隻能品出躍於舌尖的鮮,起到了一加一加一大於三的效果。
蕭雨歇滿臉真誠,“可以試試。”
“......”
趙小娟懷疑老板在自賣自誇,但她沒有證據。
她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經對方描述又配上鼻息間縈繞不散的熱香,趙小娟還真就對這從未吃過的包子憧憬起來。
她道:“燙麵和發麵各給我拿上一個。”
早餐嘛,必須得多吃一些!
再者發麵柔軟喧呼,燙麵皮薄勁道,各有各有的滋味,趙小娟難以取舍乾脆一起買了。
“另外有豆漿嗎?”趙小娟問。
今日雖沒下雨,但溫度仍舊隻在十度上下起伏,涼風一吹骨縫裡都透著冷。這種天氣就應該配上一大杯熱乎乎滾燙的豆漿,一口下肚豆香濃鬱驅散嚴寒。
“暫時沒有。”蕭雨歇動作麻利地掀開鍋蓋,繚繞的白氣混合著包子的香味撲麵而來。
“那粥呢?”趙小娟咽了咽口水,目不轉睛地緊盯著蒸屜裡白白胖胖的發麵大包。
白色的蒸汽逐漸被風吹散,蒸屜裡包子的模樣變得更加顯眼。每一個都足足有她三分之二的手掌大,喧軟的白麵皮被紮實的餡料撐得鼓起,隱隱透著內裡油汪汪的深綠色內陷。
趙小娟不敢想這個時候要是咬上一口,她能有多滿足。
“粥?”蕭雨歇從蒸屜中夾出個大包,他抱歉道,“暫時也沒有。”
【叮,檢測到支線任務】
【好的早餐鋪怎能沒有熱飲或米粥呢?限時四十八小時為早餐鋪增加一種熱飲或粥】
【任務成功:可兌換一種精通級菜譜一道,並為小店增加客戶滿意度。】
【任務失敗:名聲下降,滿意度下降。】
蕭雨歇一頓,沒想到係統還能檢測出支線任務來。他麵上不顯心裡直接接下了該任務。
“對了,”蕭雨歇順手拿起電飯煲的鍋蓋,“我們這兒還有茶葉蛋。”無需多言,茶葉袋的色澤和味道就是最好的證明,“要來一個不?”他問。
“來...來一個也行。”茶葉鹵的香味四散在空氣中,讓趙小娟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人家這茶葉蛋也不知道怎麼鹵的。蛋殼被鹵汁沁得油亮亮的透著紅棕色澤,一看就知道裡邊定是被鹵入味了。
不像彆家的茶葉蛋,外表寡淡裡邊的味道更是寡淡。雖然叫著茶葉蛋,實際上卻與水煮蛋沒有任何區彆,乾巴巴的噎挺。
“好。”
“你是在這吃,還是打包帶走?”蕭雨歇指了指門口,“在這吃的話,直接進來進行。”
趙小娟沒一秒猶豫,直言:“打包帶走。”
在早餐店吃太浪費時間了,她後續去公司茶水間吃是一樣的。趙小娟計劃著:現在還不是早高峰,她提前一些上路說不定還能在車上找到了個座位。
要不然公交車擠滿了人,全程一個多小時站過去這可比上刑還難受。
“得嘞。”蕭雨歇熟練得從操作台下扯下保溫袋,把包子和雞蛋分裝在兩個小袋中。“兩個海麻線包子一個茶葉蛋,一共四十六塊六,您看您是使用哪種支付?”
“多...多少?”趙小娟接袋子的手微微一僵,頭頂緩緩扣出一個問號。
四十六塊六。
這包子裡是包金銀珠寶了嗎?這麼貴。
趙小娟難以置信地比對著牆麵上張貼的紅色價目表,嘴巴微張著略顯一言難儘。
買包子之前她大概地掃了一眼價目表,原以為店裡的包子兩塊一個,一塊五一個,心中還嘀咕著這新開的早餐鋪真實惠,賣得比公司樓下的食堂、小餐車便宜多了。
合著是她看錯了,數字中間竟然沒有小數點。
一個包子二十,一個茶葉蛋六塊六,稍微往下的餡餅甚至高達六十六。
趙小娟倒吸一口涼氣,這和搶錢有什麼區彆。
“美女,你...你還要嗎?”瞧著對麵這上班族臉色輪番轉換,青一塊白一塊的,蕭雨歇心中暗道不好,他忘記提前同人說價格了。
“......”趙小娟動了動嘴唇,這娃娃臉的老板長了一副人畜無害的天真樣,臉上左看右看也瞧不出奸商兩個字,偏偏他要價最狠。四十六塊都相當於她一個禮拜的早餐費了。
咬緊牙關,趙小娟心中暗罵一句刺客,咬牙道:“要。”
趙小娟有著剛畢業年輕人慣有的特質,磨不開麵兒。就像是一團好惹的棉花,隻會在事後翻來覆去地翻盤假設再回到當初如何如何......
她氣鼓鼓地把錢轉了過去,拎著價值“千金”的包子怒氣蟲蟲地離開了早餐鋪,心中把那娃娃臉罵了個狗血淋頭,卻連私底下給店鋪打個差評的勇氣都沒有。
嗚嗚嗚,這個世界的所有人我對你們還是臉色太好了。
“老板,什麼味道這麼香。”
“給我來一個。”
“......”
第六區的消費水平其實並不低,高新開發區最低的薪資也有五千五百塊。
蕭雨歇早餐鋪的定價相較於人均消費十元的早餐鋪確實貴上不少,但這裡的人還是能消費得起的。
趙小娟走後,又有不少人聞著香味湊了過來。
有問完價之後大驚失色,怒斥要告到中央的;也有被香得實在受不了掏腰包大塊朵頤的。
零零散散,蕭雨歇賣光了一蒸屜的包子,此時時間剛剛來到早上七點。
第六區迎來傳統意義上的早高峰。
居民區內,接連不斷的私家車、私家飛行器彙入馬路。
來來往往的人打扮各異,看得多了蕭雨歇已經能一眼分辨他們都是做什麼的。
步履匆匆,戴著鴨舌帽,表情略顯麻木的定是第六區的上班族。
表情閒適,身上穿著練功服或休閒服,手持鍛煉器材的則是尚未移出第六區的退休人員。
繁忙的人流車流中,老趙和他室友算是唯四比較清閒的人了。
他今年剛過七十歲的生日,在這個人均可以活到105歲的時代,他早就過了闖蕩的年紀。
工作了大半輩子,上個月他終於累計滿了工時光榮退休。
要他說啊,人就是賤。
上班的時候盼著早日退休享清福。
可一旦真退休了,好不容易清閒下來,他卻感到無所適從。
好在還有幾個室友陪著他。
他和他這幾位室友,相識了大半輩子。從入職開始他們就是同事,合租同一套公寓。
幾人均在工作崗位上奮鬥了一輩子,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
退休之後他們原本計劃著移出第六區,前往慢節奏的十八區生活。
奈何人口老齡化太嚴重,趕在同一批退休的人太多,十八區火爆得不要不要的。
要想移過去,要麼塞錢要麼排號。
剛剛打電話過去,移民局的人說了。運氣好的話,十五年後他們就可以去十八區養老了。
好個屁啊!
掛了電話,老趙沒少罵人。
十五年後他活沒活著都不一定呢,還養老呢!
“養屁。”
“行了老趙,那麼暴躁做什麼。”同行的友人安撫了老趙一句,“本來命就不長,這一生氣更毀了。”
“對啊對啊,”另一友人樂嗬嗬地摸了摸自己冒尖的肚子,“像我學習,凡是往開處想。”
“這第六區也沒什麼不好的,一草一木都是咱們熟悉的,難道不比去往一個陌生地方強?”
幾人邊走邊說,忽然一股霸道的香味湧入鼻息,不約而同地讓幾人止住了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