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有人在啊,老板你怎麼不開門?!”
“你看,我就說今天晚上營業吧。”
門外,兩個身形巨大的人緊貼在玻璃上,正大睜著眼往店內看去。
簫雨歇腳步一頓,不經意與門外那兩位撞上視線。
不,不!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用人來形容這兩位或許還不是特彆貼切。
因為玻璃上緊貼著的那兩位,一位是魚頭人身。
他穿著套不明材質的黑白運動服,碩大的魚頭占據了他脖子以上的全部,扁平的大嘴巴一張一合咕嚕著氣泡,沒有眼瞼的圓球形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緊盯蕭雨歇的一舉一動。
另一個人則是人頭八爪魚身,上半身同常人無異他甚至還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套著紅黑格蘇格蘭裙的裙下卻是張牙舞爪的八隻觸手。
那些觸手滑溜溜的,伴隨著他的動作盤踞在地上,盤踞在店外的玻璃門上,吸盤興奮地一縮一縮的滿是黏液。
“開門呀!”
“老板我們都看到你了。”
見蕭雨歇愣在原地,那兩人激動得直拍玻璃,力度大到整個玻璃門乃至門框都跟著顫。
蕭雨歇低頭看了看左手的菜刀,又看了看右手掌心的黃符,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先扔哪一個好。
悲戚抬眼,蕭雨歇又驚奇地發現發生了異變的,遠不止門外的那兩個人,店外的街景也全部換了一遭。
第六區是著名的打工街區,其百分之90的人口都是上班族。
燈火通明是第六區的常態,四通八達的馬路上時時刻刻都有車輛、飛行器疾馳而過,外邊嵌著鋥亮藍色玻璃的高樓大廈也每分每秒都亮著燈。
日日紅早餐鋪開在居民區內,相較於其他地方繁華程度較低,可仍舊是不遑多讓的擁擠繁忙。
對麵馬路上的LED燈牌就跟罐頭裡的沙丁魚一樣擠擠挨挨,不大的地方又是塞著網吧又是塞著便利店又是塞著健身房......
現如今所有街景都消失不見,就像把日日紅早餐鋪單獨浸到海底一樣,取而代之的是廣闊幽藍的一片海域。
流動的海水中矗立著一座接著一座的建築,有豎直插在海底的沉船,有修建成蚌殼形的巨大房子,還有成片的高聳的珊瑚群......
更有平坦的,畫著顏色各異交通標線的馬路。
那廣闊的馬路兩側每隔一段距離就生長著一根不知名稱的□□水草,水草頂端懸掛個巨大的充當照明的夜明珠。
馬路上空或馬路上時不時就有一條魚一隻螃蟹飛馳而過,還有套著車廂的海馬慢悠悠地往前駛去。
忽的一片陰影落下,隻見一條巨大的海鰻遊弋而來,那海鰻上綁著數條水草又嵌著大張的貝殼,好似安全座椅一樣,每個座椅上都坐著一隻蝦須亂顫的小蝦米。
海鰻的側邊,噴繪著小貝殼幼兒園專車的字樣。
而海鰻頭的位置,坐著一隻長了十條腿的螃蟹人,此刻正在聚精會神地把控著海鰻的遊行方向。
老天啊,蕭雨歇搖搖欲墜。
你這是給我弄到哪裡了?
核廢水現在已經汙染得這麼嚴重了嗎? !
蕭雨歇發愣的功夫,門縫下咻地鑽進一條觸手,那觸手靈活地推掉了掛在門上的鎖。
門外貼著的那兩個大家夥就這樣明目張膽地擠了進來。
八爪魚耷拉著黑眼圈極重的一張臉,抱怨道:“老板,我們喊你你怎麼不開門?”
魚頭人也跟著道:“這麼長時間不營業我們都想死你啦,快給我們整點東西上來。”
“這段時間就想吃點熱乎的。”
“ 可不咋地。”那八爪魚八隻腳快速地在地板上遊走,所經之處全是黏膩的痕跡,他熟稔地給自己找了位置,坐下後還異常講究地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麵前桌上的油汙。
邊擦他邊盯著蕭雨歇困惑道:“誒?等等......”
他剩下的那幾隻觸手在空中狂舞,“我看你有些眼生啊。好像沒見過你。”某一瞬間,那巨大的緊縮的張牙舞爪的吸盤甚至要貼到蕭雨歇的額頭。
“是啊。”蕭雨歇舔了舔嘴唇,冷汗瞬間湧上腦門。他心裡抓狂道:說的就像誰見過你一樣。
不,不對。
這麼說不太嚴謹。
之前在菜市場和鐵板上,他確實有見過八爪魚,嗯......
“換老板了。”八爪魚收回觸手,異常篤定。
緊接著他又向對麵的同伴吐槽道:“我就說先前那個老板乾不了多長時間吧,那老頭都多大年紀了還上班!”
“虐待老人嗎那不是。”
“還是新來的這個年輕,”他看了蕭雨歇一眼,莫名高興:“一時半會兒應該是退休不了。”
魚頭人讚同地點了點頭,“是啊。”他額前的那兩條長須一點一點的垂於桌麵。
“老板,”見蕭雨歇不動,那兩人齊齊盯了過來,異口同聲地又一次催促道:“快把菜單拿上來呀,我們還趕著去上班呢。”
“兩位,”蕭雨歇硬著頭皮,吃力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婉拒:“我...我店裡沒有食材。”
“還用得著食材?”八爪魚挑了挑眉,他啪嗒把自己的觸手甩到了桌子上,“你看這個行嗎?”
“?”
簫雨歇睜大眼睛,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上班上瘋了。
“你以為我這些腿是怎麼長度不一樣的?”八爪魚桀桀地笑了兩聲,觸手上的吸盤配合著收縮個不停。
“小巴,行了行了彆嚇他了。”魚頭人勸道,歇業了這麼長時間這飯館好不容易開業了,萬一把這娃娃臉給嚇死了,他們到哪裡再找廚子給他們做飯吃?
“食材是吧。”魚頭人態度還算好,他僵硬地扯動著大嘴露出個核善的笑。
站起身來,魚頭人道:“你且等著。”他快步走到門口,用力推開了玻璃大門。
話音剛落,魚頭人胸膛猛地一收縮,他腦袋上那巨大的魚嘴大張起怖人的弧度。
轉瞬間,埋在海底、遊弋在海洋中的各類海鮮,全被他吸了過來。
遠遠的,還能聽到有人在馬路上大喊。
“哪個喪良心的把我假發吸走了?!”
“怎麼不把我也吸走?”
“媽媽,我作業真不見了。”
“......”
蕭雨歇眼見著門口的馬路瞬間混亂起來,好幾條公共交通和私家螃蟹在狂風中發生了碰撞,道路一時變得堵塞不堪。
“......”
魚頭人十萬火急地趕在眾人注意到他之前,迅速關上了日日紅早餐的玻璃門。
“呸。”
活蹦亂跳的海鮮,連帶著細沙雜物一口全吐在了蕭雨歇腳邊。
黝黑的眼珠微移鎖定蕭雨歇,魚頭人嘴巴張張合合。他客氣道:“老板,你看這些夠了不?”
“......”
蕭雨歇瞄了眼那一口能吞掉他半個身子的大嘴,又聯想到他剛才的破壞力。
話已至此,再拒絕就不禮貌了。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簫雨歇含淚撿起地上那幾乎要把他埋了的海鮮,“夠了,太夠了。”
他緊張地吞咽著:“兩位想吃什麼?”
魚頭人、八爪魚不約而同,一臉期待:“隨便。”
“都行。”
“看你。”
“......”
後廚內。
望著地上裝滿海鮮的三大鐵盤兩大水桶,蕭雨歇幽幽歎了口氣。
就在剛才,一直裝死的係統忽然上了線。
它告訴蕭雨歇:眼下蕭雨歇已經來到了另一個位麵中。
“從外頭那兩人熟稔的模樣來看,日日紅早餐鋪在這個位麵出現的時間應該不短了。”
“所以合理猜測,店鋪每天定時響起的聲音就是異位麵傳來的響動。”
“目前停留的具體時間尚在觀測中,但宿主無需擔心,您肯定是可以回去的。”
“另外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係統語氣歡快,“麵板上的任務不限位麵。”
“隻要您讓外邊的食客滿意,照樣可以完成任務哦~”
“所以快用您的廚藝征服異位麵食客的胃吧。”
“嗬嗬,”蕭雨歇生無可戀,“你知道他倆剛才說什麼了?”
係統:“隨便都行看你?”
“是啊。”蕭雨歇平靜地發瘋:“你知道對一個廚子而言,最難的菜是什麼嗎?”
蕭雨歇自問自答:“對一個廚子而言,最難的菜不是開水白菜也不是佛跳牆更不是套四寶,而是......”
“而是...”蕭雨歇聲音中透著股淡淡的癲,“而是隨便都行看你。”
萬一他做出來的菜品不能讓對方滿意?
那破壞力超強的魚頭人像自己平日裡嗦蝦腦一樣把他給嗦了呢?
蕭雨歇雖然有些不想活了,但現在他也沒那麼想死。
和水盆裡的梭子蟹大眼對著小眼,蕭雨歇緩緩蹲下身。
但轉念一想,他又覺得沒什麼好怕的。
外邊那兩個家夥都成海鮮了,還得上班,這和自己又有什麼不同?
蕭雨歇冷嗤一聲,一把擒住盆中正準備逃跑的梭子蟹。
他自言自語地歎了一聲,“活得久還是好啊,都能看到海鮮當牛馬。”
想開了後,蕭雨歇認真地打量著水盆裡的海鮮,有一說一那魚頭人嘴還真挺大的。
撇開大堂那些暫無人認領的雜物不提。
他隻一次就給蕭雨歇吸上來了十條小臂長的黃花魚,一水盆巴掌大的扇貝,一水桶頭發似的海麻線,外加礦泉水瓶長的螃蟹,富士蘋果大的海膽,筒裝薯片長的海參、青蝦皮皮蝦以及半米長的海腸若乾......
這些東西再加上廚房裡原本就有的食材,彆說做一頓早餐了,就是連著做一個禮拜的早餐都綽綽有餘。
可蕭雨歇一時還真有些無從下手。
大學時蕭雨歇曾在某知名飯館後廚打過七個學期的暑假工,對廚房裡的東西他並不陌生。更彆提,他失業的空窗期還曾在大學城賣過炒飯炒麵之類的小吃。
即使沒有係統加持,蕭雨歇的廚藝也比一般人要好上很多。
但眼下他具體要點什麼出來?
蕭雨歇盯著水盆裡盤踞著像是條蛇一樣,外表呈棕紅色又或是紫紅色的海腸。
又想到水槽裡正在解凍的豬肉和擇好洗淨的韭菜。
蕭雨歇腦海裡瞬間蹦出來一道菜:“海腸韭菜小油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