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砰”的一聲,一個穿著黑色背心的大漢被捧摔在塑膠跑道上,在落地瞬間就勢滾了兩圈,因為劇烈撞擊流出來的血灑濺在沙子上,他撐著沙地起身,血液被掩埋。

周圍站了一圈穿著乾淨條紋獄服的光頭,朝著地上的大漢哄笑。

“嘿,又來一個菜鳥。”

“我說老哥哥,你當人人都是你?誰進來不是從菜鳥做起。”

“小白臉,我看你很不錯嘛,你要是能活過半個月,來3011,姐姐罩你啊!”

“哈哈哈哈趙姐你屋裡養了兩個了吧,還吃得下嗎?”

周圍的人肆無忌憚,不遠處有一隊人被獄警嗬斥跑圈。

西沙最近有抽檢,長官們不僅要求光頭們衣冠整潔,還禁止血跡出現在然後活動區域。放在平時,這群人可不會隻做到這個地步。

八月底的太陽將塑膠跑道曬得滾燙,那大漢一言不發盯著周圍人,像是要把圍觀者的臉都牢牢記住一般。

周圍人見大漢既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衝上去反擊,反而覺得無趣,慢慢散開。

這裡是西沙重監,也是罪惡之源。這裡關押著世界各地的頂級罪犯,他們每一個都有著罄竹難書的罪名。

主導恐怖襲擊的戰爭販子,策劃種族屠殺的政治罪犯,逃竄十年不停作案的連環殺人犯。

而林秦,一個因過失殺人意外進來的普通人,在這一天的跑圈結束後被通知結束了長達十二年的牢獄生活。

林秦靜靜地收拾東西,他將床頭的幾個小泥土雕刻物收攏起來,隨手扔進了包裡——這個包還是監獄發的,恭喜他出獄,包上印著“勞動人民最光榮”幾個大字。

最後將被褥一攤,折成工整的豆腐狀。

還剩下兩顆被滾圓的小土塊,這種土質地較硬,加些粘土就能成型,這兩顆隻有指甲蓋那麼大,被磨的很圓,應該是經常被拿在手裡把弄。順手將它們塞進床縫裡,林秦提上自己的包,也沒看獄友一眼就往外走。

西沙重監每月都有新人,裡麵的人卻很少再有機會出獄,人會越來越多,但牢房永遠是固定的。不需要長官吩咐,犯人們自己就會主動解決牢房不夠的問題。

西沙裡的麵孔常換常新,在這裡至少要待上三年以上,才有資格被人記住。

林秦所在的這個牢房被分進來5個新人,對床兩個才進來幾個月,尚且還沒摸透這裡的生存法則,探出來看著林秦收拾東西意味不明道:“喂!061,你這要走了也不和咱幾個打聲招呼啊?”

幾個幸運兒,進來時剛好撞上西沙最和平的時期,但偏偏又是個愚不可及的蠢貨,幾個月都看不清形勢。

林秦沒有理,這幾個人一塊上也攔不住他。

061這個編號已經很靠前了,編號前一百意味著在這裡至少服役十年,當然也有例外,比如正常合理地讓某個人死亡,然後取而代之。

西沙很大,每一個死去的人編號很快會被新的人補上,幾乎不會有空號,而這兩個新人,編號已經排到萬以外,這些半公開的信息都還沒摸到邊,隻覺得061平時獨來獨往,獄裡暗地裡的拉幫結派從來不帶他,沒有人庇護,苟命十來年,半點事都沒有,現在都要出獄了,真是幸運地讓人眼紅。

如果……如果把他殺了,拿著他的編號去邀功,也許他在獄裡能好過一點。

殺人?哈!反正都到這裡了,這輩子也出不去了,既然如此,他061又憑什麼這麼好運?!

隻不過得趕在另外兩個回來之前處理好,不能留下顯眼的證據。他可是知道的,西沙重監有嚴厲的獎懲製度,他可不想因為一件小事被關禁閉。

兩個新人從林秦開始收拾東西就虎視眈眈,這話一出,另外三個相互對視,猶豫片刻也起身站在門口走動。

林秦掃視他們一眼,溫和道:“怎麼,這麼看重告彆儀式?我不介意出獄前再讓你們跪在地上好好同我道個彆。”

門口的三個眼神稍變,顯然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但很快又鎮定下來,他們篤定061不會鬨大,畢竟他目前第一件要事是順順利利出獄,而現在牢房裡五個人對上他,至少也要在061身上刮些好處下來。

“哼!你找死!”五個人前三後二將林秦圍起來。

“061,你已經拿到出獄資格了,你要是不想這到手的機會飛了,最好識相點!”

“嗯?你說得對,那麼你們想要做什麼呢?”林秦環顧一周,一邊說著,放下了包。

39232不懷好意地笑了:“我也不貪,要麼你跪下給咱們磕頭道彆,全手全腳出獄,要麼,就留下你的編號。”

林秦笑了,那張堪稱儒雅的臉上甚至顯出一個酒窩。

39233看著061這平靜的模樣,心裡有些不安,陡然想起那些在獄裡待了很久的老人似乎並不怎麼談到這個牢房裡的人,不管是現在還住在這裡的,還是曾經死了被抬出去的。同批的新人死了不少,目前混的最好的隻有他們幾個,僅僅隻是餓過幾頓,至少四肢健全,命還在。

為什麼?因為061?

不,不會的,應該是那兩個沒回來的前輩。

39233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手裡緊緊捏著好不容易偷藏進來的略微尖銳的石頭。

“啊,真是,已經好久沒有人在我麵前說這樣的話了。”林秦略感懷念地輕歎了一聲,順手在旁邊某個一直沒回的獄友床鋪底下翻出一雙薄如蟬翼的手套,戴上,低著頭慢條斯理地道:“那麼來吧,讓我給你們跪下磕個頭。”

這樣傲慢的姿態,半點也沒把五人放在眼裡。

門口的三個壯漢已經有些意識到不對勁了,先不說061現在平靜的態度,就他手上那雙手套,他從來不知道原來0312床鋪下藏著一雙這樣的手套,061戴在手上,那細膩詭異的顏色和貼合感,簡直就像長在了他手上似的。

監獄外的東西帶不進來,但這顯然不是能在監獄裡能找到的東西。

這……這是……誰的?什麼時候放在那裡的?為什麼巡察沒有發現?

三個壯漢不由自主往後瑟縮了一步,頭皮發麻,冷不丁打了個冷顫。

不過林秦沒打算收拾門口那三個,剛進來還沒幾天,比對床那兩個蠢貨還要單純。

他轉過身,沒兩秒已經到了一人身前輕鬆折下他的胳膊,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大叫,“哢”的一聲,下巴就被卸了下來,還沒出口的慘叫被堵在喉嚨處,又下意識被咽下去。

下一秒,林秦側身躲過另一人的偷襲,用力一踢迫使他跪在地上,踩在他小腿上,寬大的手掌掐著那人的脖頸。

五秒前還囂張、惡意滿滿的兩人,現在一人被卸了下巴哭都哭不出聲,另一人被踩著跪在地上起不來,脖頸被人掐著說不出話。

林秦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向著門口三人溫和道:“乖孩子,安分一點,不要給我惹麻煩。”

恰好門外“扣扣”地被輕敲了兩聲,門口的三人僵立住不敢動,頭上不住地冒冷汗,連呼吸都輕了不少,39233和39232哆哆嗦嗦地掙紮,但半個字都說不出。

隻有壓抑驚恐的呼吸聲。

虛掩的門沒有再響起。

重監外風沙依然很大,那扇沉重、靜默、令人生畏的黑鐵大門緩緩打開。

門外站著一圈手持重槍的武警,再往裡一點是幾隻凶惡的警犬,人和狗都如臨大敵般將漸漸打開的大門嚴防死守,而門內是一群被壓製著才顯得不那麼躁動的犯人。

他們中有胖瘦,有高矮,穿著統一的勞改服,哪怕嬉皮笑臉,頭頂青皮和十年如一日積累出的戾氣也讓他們顯得凶神惡煞。犯人們推搡著擠出一條小道,一個高瘦的男子被帶了出來。

他比周圍的人都要高些,穿著監獄給的廉價襯衣,被洗到發白的牛仔褲顯然短了一截,露出勁瘦蒼白的腳踝,從喧鬨躁動的人群裡穿過來,那種完全不同於周圍的平靜和溫和感尤為突出,讓人有一瞬間的悚然和心驚。

正是林秦。

***

遠在天外的宇宙深處,幾個散發著或柔和或刺眼光芒的圓球圍繞著一根光柱漂浮跳動,圓球裡仿佛有顆心臟一般有節奏地跳動,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一顆更小的圓球被簇擁著飄過來,圓球們左右跳動竊竊私語,沒多久,光柱就凝出一條紅色的光線,像血液一樣流動,眨眼就刺入小圓球。

“轟”的一聲巨響,光柱瞬間碎裂成星光,飄飄揚揚灑落在宇宙深處,周圍的圓球已然消失不見。

汽車在漫無邊際的沙漠中穿梭,與高架上由南向北的列車擦肩而過。

列車上一個麵相柔軟平和的女人溫溫柔柔地和懷裡的嬰兒說著話。

她輕輕拍著繈褓,慈母一般低下頭湊到孩子耳邊低語:“我的好師妹,真是好狠的心呐,幾個師兄姐妹就這麼猝不及防被你送進來了。”

林商路撇撇嘴,心想,要說狠辣無情陰晴不定,誰比得過她宋瑜?

這條世界線宋瑜很久之前就盯上了,特地挑著重啟的時間點進入,裡麵的羊羔單純好騙又肥嫩多汁,也不知道她哪來的這麼多消息渠道。

她可是求了好久才從師姐手上拿到羊羔擇定權的。

對麵的大嬸看著這一幕笑道:“哎,你這孩子可乖啊,在車上也不哭不鬨的。”

宋瑜輕笑了一聲,將手放在嬰兒身上輕輕拍打,說:“那可沒有,她啊,之前哭過了,哄都哄不住,現在是哭累了。”

大嬸疑惑:“是嗎?之前咋都沒聽到動靜。”

這話剛落,嬰兒開始哼哼唧唧,沒一會兒就漲紅了臉。

宋瑜熟練地抱著嬰兒晃動,一邊拍一邊哄著,“不哭不哭,寶寶乖啊,睡一覺就好了。”

“這趟路太遠了,孩子沒精神,睡一會兒哭一會兒的,對不住啊大家。”

列車慢悠悠駛過,轟隆隆的聲音響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