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尋的奇妙冒險(三) 愛哭鬼獻玫瑰花……(1 / 1)

向你奔來 文琦枝山 4069 字 12個月前

正當她以為自己會摔個狗吃屎的時候,卻穩穩落入煙草味的懷抱。

就在汪霖鈴前腳剛才圍牆上站穩時,向尋早已經雙手一撐從圍牆翻了出去,站在邊上看這個小個兒怎麼翻越圍牆,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笨拙的動作上,才在她摔下來的一瞬間眼疾手快地接住。

懷裡的人沒動,隻聽到汪霖鈴蚊子一樣的聲音,“你身上煙味好重,快把我放開!”

向尋鬆手,汪霖鈴猛地從他身上下來,有些窘迫地理了理頭發,轉身就走。

背後傳來腳步聲,向尋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汪霖鈴回頭,皺眉問道:“你跟著我乾嘛?你要的東西我明天會給你的。”

“那個我不忙著要,隻是出都出來了。”向尋雙手插兜,聳聳肩,吊兒郎當的樣子,“帶我到處走走吧。”

這句話莫名戳中了汪霖鈴的內心,就像一個脾氣很犟的臭屁小孩兒,閃著他黑溜溜的眼睛,在夜晚中用帶著懇求的語氣,拉著她的衣擺,說:“姐姐,帶我走走吧。”

汪霖鈴心軟了。

“好吧,那你彆跟丟了。”

兩人從一中背後的公路離開城市中心,到偏遠的郊外。晚上十一點多,人煙稀少,到處是山,夏日清新的空氣打開向尋的胸腔。這裡,在白天甚至看不見一點霧霾。

汪霖鈴走在前頭打了個小手電,時不時回頭看看向尋,四周傳來清脆的鳥叫聲,風穿過樹時沙沙的像在竊竊私語,不知不覺中,一座山頭顯現眼前,月亮明晃晃的。

隆起的土堆前,汪霖鈴停住了。她背了個黑色挎包,從挎包裡拿出一塊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木牌,插在土堆前,刨了個坑,擺上兩隻白蠟燭,點燃,火光一下子照亮了那塊木牌,幾個熟悉的大字蹦出來。

故人餘召之墓。

和她畫的一模一樣,精細的花紋,方正的楷體,看起來還細心打磨過,墓碑做得很用心。汪霖鈴又掏出一把蔫兒了吧唧的玫瑰花,鄭重地放在墓碑旁。

一個人孤零零地葬在這片山林裡,和枯萎的花瓣一起成為泥下白骨。

向尋跟了一路,忍不住問她。“現在的惡作劇都這麼走心了嗎?”

他的語氣隻有好奇,沒有諷刺,也沒有質問。

汪霖鈴的頭始終沒有抬起來,和上午的一樣,圓圓的一顆腦袋。

她伸手撫著墓碑上“餘召”兩個字,像是在回憶,過半晌才緩緩說道:“這不是惡作劇。我前男友,一個星期之前,病逝了。”

汪霖鈴吸了吸鼻子,似乎在啜泣。向尋彆過頭去,煩躁湧上心頭,他看不得這種場麵,從兜裡摸出一根煙,夾在手上點燃,伸舌頭含住,吸了一口。

“他埋這兒?”

“沒有。”汪霖鈴搖頭,“這裡麵隻有一件他的衣服,他的家人覺得是我害死了他,葬禮那天,沒讓我進,我隻能自己給他堆一個了。”

這時,她的聲音顫抖,悲難自抑。

第一次遇見如此奇葩的事情,向尋不知道怎麼安慰。誰能想到上一秒他還在廁所吞雲吐霧,下一秒還是在吞雲吐霧,不過是在彆人的墓碑前頭。

回去一定要買個本子寫一篇日記,標題就叫《向尋的奇妙冒險》。

也許重大的情感問題,也是他不能解決的,就像兩個失去雙腿的人難以互相扶持。

他摸遍渾身上下,隻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向尋拍了拍汪霖鈴的肩膀,把紙遞到她麵前。

“擦下吧。”

向尋的語氣無奈,汪霖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帶著鼻音說了聲謝謝。

狐狸眼睛帶著淚,在月光下閃著,要是向尋會攝影的話,他一定會把這個場麵拍下來。

在月光和燭光的雙重照映下,汪霖鈴像極了苦兮兮的虐文女主,這張好看起來帶有攻擊性慘起來梨花帶雨的臉,真該去當模特。

向尋轉念一想,汪霖鈴隻有一米五五,和模特的標準身高差遠了。算了,頂多當個小雜誌的模特,隻拍上半身的那種。

汪霖鈴沉浸在自己的悲傷情緒中,她想起了餘召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情人節那天,餘召買了一束紅玫瑰捧在手裡。

在麵包房門口,溫暖的黃色光線照著餘召高大挺立的身子,他整個人都在閃光,汪霖鈴看著餘召,仿佛看到了兩人美好的未來。如果餘召沒有生病的話,興許現在他們還是很開心地在一起。

“尋哥,”汪霖鈴轉過身來,用手抹著淚,“你能陪我講講話嗎?我知道這個可能有點唐突,但是……”

但是她身邊實在是找不到一個能安心傾訴的人了,隻能將安慰寄於剛認識的後桌。

向尋抽著煙,原本皺起來的眉毛在看見汪霖鈴滿臉帶淚的時候瞬間舒展開了。

前桌還沒忘記剛才圍牆喊哥那茬,想起汪霖鈴翻牆時說自己討厭煙味,又把煙掐滅放回煙盒。

他走到汪霖鈴身邊,蹲下,注視著她的眼睛,語氣溫柔,哄小孩兒似的,“好,你說吧,我聽你說。”

“我講著講著可能會哭,你前桌哭起來特醜,先說好,萬一被我嚇到了,你可彆跑。大晚上的,荒郊野嶺,我還是有點害怕。”汪霖鈴坐在地上,旁邊是精致的墓碑和淡淡的燭光。

她曲起雙腿,手環抱膝蓋,眼淚汪汪的看向向尋。

向尋笑笑,打趣道:“那要是今天你沒有摔倒,我沒有翻牆和你出來的話,你獨自在這裡拜訪完你前任,又黑又害怕,那你怎麼回去?”

這問題一下子就把汪霖鈴問住了,她在做這件事之前還真沒想過怎麼回去,腦子裡麵全是關於餘召葬禮那天的畫麵。

她搖頭,“不知道,沒想過。人死了,不就是頭七那天鬼魂才回來嗎,如果我不出來給他做這些,以後的頭七,我找不到地方見他了。”

這一番話情深義重,那他們為什麼還要分手呢,既然彼此想念彼此喜歡,隻有分開了才能在一起嗎?這個問題向尋也想問問汪肆豔。

“小弟啊,以後凡事考慮周全一點。你要是早些遇到尋哥,做事情就不會那麼不過腦子了。”向尋這句話本來是開汪霖鈴的玩笑,當他說出口之後,竟然覺得自己和眼前這個隻知道名字的女生好像認識良久。

隻不過兩人因為小小的不愉快分開了,今天是他們久彆重逢的日子,想到這兒,向尋在心裡笑話了一下自己,他貌似把汪霖鈴想成以前的汪肆豔了,“不說了,你講你的。”

汪霖鈴低下頭,眼神搜尋著回憶,“我看起來應該很奇怪吧,這種蠢事估計隻有我乾得出來了。不過,我很難過,我真的沒想到和他分手會給他帶來那麼大的刺激。

“他以前告訴我,他生病了,病得很重,那種渾身上下都鑽心似的疼實在是折磨得他受不了了。我以為他不會就這麼放棄自己,誰知道,誰知道才沒幾個月,他一個活生生的人就不在了。”

兩行清淚從汪霖鈴眼睛裡冒出來,她表情緊繃著不讓自己哭得太醜。向尋看著她,思索著要說些什麼安慰的話。

“那,你覺得你以後走得出來嗎?”

汪霖鈴抽了兩下鼻子,臉埋在手臂裡,“我不知道,很有可能不行。”

那些在一起美好的過往,怎麼可能說忘就忘。

餘召曾經說過,“萬一以後情況變糟,你忍受不了,我就放你走,讓更好的男孩去喜歡你,有他陪著你,你很快就會把我忘掉的。”

可現在這個樣子,汪霖鈴估計是一輩子也忘不掉了。

向尋伸手,準備摸摸汪霖鈴的頭,讓她安心些。

不過才認識一天,貿然伸手不妥當,於是伸出去的手拐個彎落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實際上不知道怎麼安慰你,但是身邊人故去的痛苦,至少留住了一些美好不是嗎。如果他還活著就會有要爭吵,產生分歧。他遠離痛苦,但永遠活在你的記憶裡了,也算死得其所。”

話說完他覺得自己的說法未免太殘忍和直白,於是觀察著汪霖鈴的反應。

汪霖鈴靜靜地聽著向尋說完,整張臉埋在臂彎裡,眼神可憐巴巴的盯著向尋。也許是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四周都靜了下來,隻剩向尋的呼吸聲和汪霖鈴偶爾的抽泣。

向尋眼神懇切,像隻搖著尾巴的大黑狗,全然沒了早上與數學老師對答時的氣勢。這莫名戳中汪霖鈴的笑點,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抱歉,我知道自己哭起來很煩,給你添麻煩了。時間不早了,我們抓緊回去吧。”說完汪霖鈴就起身離開,用校服袖子擦眼淚,向尋跟在後麵,撿起汪霖鈴忘拿的包。

沿著原來的路線返回,走過山坡,經過城市中心,最後從公路到達學校。

半個小時後兩人回到圍牆邊,汪霖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向尋,向尋瞬間就明白汪霖鈴的意思,提醒她:“準備好。”

向尋像剛翻出來時一樣,把肩膀準備好,這次汪霖鈴有些經驗了,動作利落的從圍牆邊翻了進來。

兩棟寢室之間安安靜靜,隻有遠處的鳥叫聲,向尋背著汪霖鈴的挎包,留下很輕的聲響。

“尋哥,給你。”汪霖鈴從兜裡掏出兩包煙,遞給向尋。

向尋用左手接過,順便把包掛在汪霖鈴的手上。

“下次記得去哪兒要把東西帶齊。”向尋小聲的提醒道。

汪霖鈴笑笑,露出兩顆虎牙,“這次的事情,謝謝你,明天見。”

說著明天見,向尋腳步卻挪不動,忘記自己直勾勾地盯著汪霖鈴出神,汪霖鈴抬頭對上他的目光,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發什麼呆呢,趕緊回去啦。”

她越笑,向尋越覺得不是滋味,像是打開了回憶的開關,翻江倒海。

自己不該這樣,向尋回過神。

“好,回去了,明天見。”

走了沒兩步,他忍不住回頭看汪霖鈴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