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香灰水(1 / 1)

蕙竹扶著自己走到了父親的屋子,下人來來回回低著頭急切地走動著,王氏看到自己來了立馬迎了上來,聲音柔和眉頭緊皺,手裡還撥弄著佛珠,看著自己的眼神裡卻露著一些梳理和恐懼。

“夙兒,你父親他不知怎麼的就倒在了書房裡,現在還昏迷不醒著呢。”

她做出心焦的表情,眼尾的皺紋更明顯了。

“夫人可有叫醫生,不過這已是深夜確實有些不方便。”握住了躺在床上的父親的手,心裡想著應該隻是嚇過去了,但怎麼會暈這麼久,或者墨有些什麼沒有告訴自己,突然從許知府頭上有處頭發有些亂,摸了摸發現隻是有些微腫,心想著墨這人辦事有些事半功倍啊,突然裝作驚嚇地大叫了一聲,“有腫塊!”

王氏和管家急急忙忙湊過來,王氏似乎已經慌了神,臉色煞白地快要站不住,向蕙竹使了個眼色,她機靈地默默退出了屋子。

帶著哭腔握住王氏的手,她現在保養良好的手和自己這個久病之人差不多溫度,王氏似乎也慌了神,急急忙忙將管家也指使出去找醫生。女人臉上花容失色,柳葉眉蹙在一起,外麵似乎有些聲響,就看見蕙竹急急忙忙帶著墨走了進來。

墨換了一身粗麻的衣裳,披著一身袍子,倒是很符合醫館郎中的樣子,隻是頭發整齊身姿挺拔仔細看還有些端倪,但已經足夠了。

“這是……”王氏沒見過墨,自然有些驚訝於深夜蕙竹能從外麵找來郎中,但下意識還是離開了床邊給墨讓開了位置。

“夫人,奴婢跑了整條街敲了好幾家醫館才碰巧把孟師傅叫起來。”

墨沒有多說話,他坐在床邊摸著許知府頭上那一點腫塊,又狠狠掐了一把許知府的虎口,墨的手勁太大躺在床上毫無知覺的許知府竟然就被這麼疼醒了,中年人從昏迷的迷茫中醒來不停地咳嗽著,想要甩開墨的手但卻沒辦法,估計虎口已經青了。

自己趕緊和王氏湊了上去,發現許知府一臉驚恐的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王氏徹底急了,她的表情有些扭曲,趕緊轉向墨,“醫生,這是怎麼回事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家老爺啊。之前都好好的,這突然晚上就成這樣了”

許夙回頭看著墨的表情一切如常,就知道這件事應該是他做的。墨冷靜地安撫了王夫人,並找了借口將自己和王夫人請到了外麵。

“知府這個情況……雖然不能斷定,但大概有些中邪的症狀。”墨假模假樣皺著眉頭,“不過不必憂心,我以前看過的一位夫人也是如此症狀,但是需要有特殊的符水配上針灸才可以。”

說完之後他露出了憂心但有所請求的眼神看著夫人,王夫人愣了一下抿了抿唇,強裝鎮定地看著自己,最後點了點頭。

墨找了個借口隻是走了下人,和自己進了屋子。一進屋子他就立馬脫離了剛剛那副憂慮又老成的樣子,徑直走上前對許知府說需要給他針灸,許知府倒是配合,順從地快速趴了下去。

他熟練地從包裡拿出針灸包,紮了幾個背部的穴道,許知府皺著眉頭可以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除了聲音太過沙啞低沉之外倒真像個學說話的小孩。自己安撫著有些驚恐的父親,但是眼裡卻看著墨,希望他能做些什麼。

墨笑了笑,又加了根針。

許知府突然開始緊緊抓住自己的手,好像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另一隻手指著自己的耳朵,中年男人的臉現在不像往日那樣威嚴,虛偽,反而透露著非常直白的驚恐,他的眉頭緊鎖著張著嘴。

啊——夙——

他整個人捏著許夙的手,隻稍微有點血色的手被他又捏白了。

不過這時候許夙已經懶得演了,她一把掐住他的手腕甩開了他的手,笑眼彎彎地對墨說:“快些開始吧,我可讓蕙竹去煮香灰了,應該過不了一會就來了。”

“你想如何?”

“肅王那預計什麼時候走?”

“最快也要大致三日之後。”

“好,不介意我在你麵前自揭傷疤吧?”她已經收起了笑意,低著頭看著許知府哀求的眼神,“可以讓他失明嗎,聽力先恢複吧。”

墨似乎有些驚訝於許夙會這麼說,但還是搖搖頭,看著她平靜的表情,“我嘴很嚴,放心。”

墨點點頭示意已經做好了,趴在床上的男人發出了許夙平日隻能從後院殺雞之類發出的嚎叫,剛發出來就被女人的手堵住了,“小聲些,父親,明日又有些人傳知府府內的事情了怎麼辦?”

趴在床上的許知府還在斷斷續續的咒罵她,墨加了幾針以後男人擠著眉頭,額頭上滲出了汗珠,除了喊痛的呻吟聲什麼都說不出話了,開始斷斷續續的哀求,聲音也變小了,不時飄出一些氣音,許夙輕輕捏著男人的下巴“父親,保持安靜可以嗎,不然一會又發不出聲音了怎麼辦?”

中年男人的眼睛瞪得很圓,向許夙點著頭,也不發出聲音了。

“現在父親可以回答女兒幾點疑惑嗎,畢竟父親也應該知道女兒馬上就要離開了。”她摩挲著手上的玉鐲,是墨剛剛取回來給她的拿一包東西裡的一個,母親的東西。

許知府露出一種迷茫的神色,過了一瞬又突然想通,帶著驚詫卻又露著一絲長輩的惱怒和恐懼,許夙笑了一下,甚至拍了拍他的臉。

“當年母親帶來的物件,若她還在估計也會盼著為我攢嫁妝,都被父親好生收拾起來了嗎?”

許知府瞪著眼睛,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

“母家雖然隻是小商販,但我幼年記憶裡母親是獨女,所以母親家裡陪嫁的那間鋪子父親一定經營的很好吧。”

母親家裡雖不是豪門望族,但自己在記憶裡姥爺還是極為疼惜她的,最初陪嫁的那間鋪子,由於母親不方便親自出門經營,一直是姥爺幫忙照看著,不過母親細致聰慧還對市井民眾的取向極為敏感,一直是生意不錯的。姥爺去世以後,母親也是委托了其他孃孃來看管那家鋪子,到母親去世,許知府接手了那間鋪子,按照規定當地的官員是沒法子經營店鋪的,所以應該是出掉了。

但按照蕙竹跟自己說的平日裡在後院和大太太院內伺候的閒聊,說是大太太每月月中就會在房內算賬,而府上的收支一直是月末才結的。大太太向來是極其討厭麻煩的,平日裡幾乎都醉心於吃齋念佛,與本家也沒什麼聯係了,怎麼看也都是許知府安排給她的營生。

男人似乎被戳中了什麼搖著頭想要掙紮,被墨掐住後頸抬起頭來對著許夙。

“早就置賣了。”男人瞪著眼睛似乎還想讓自己有些氣勢,一副平日裡在府中對著兒女的做派。

“這樣啊,那父親把現銀備給女兒可好,畢竟這一去估計是要向京城去了,這能見什麼人,什麼時候回來還是未知的。”許夙說起來客氣,輕聲細語的。可是現在的樣子,許知府被墨掐著脖子隻能仰頭看她漂亮而蒼白的臉,在燈光下看不清表情,隻能感覺到自己被一個纏繞著怨氣的女鬼俯視著。

“爹爹……自然想著這些,讓你能風風光光出城。”許知府努力的勾著嘴角,像個無法控製麵部肌肉的癱瘓者一樣學習著平日裡慈愛的偽裝。

“女兒聽說夫人手裡也經營著一家小店,夫人一向為人細致,那間鋪子應當值十萬兩銀子吧。”

在這洛城除了什麼大錢莊和糧莊,根本沒什麼鋪子能夠得上她說的金額的一半,連墨看著她撒謊不打草稿的樣子也不自覺地皺了皺眉,而後又了然地笑了笑。

男人怒極的樣子似乎被她的理直氣壯激到了,“你個不孝女在胡說些什麼,真覺得自己詐了屍,一副不祥的樣子,單憑肅王的一句話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

他下一句估計就要罵到肅王了,被墨掐準話頭直直按住了喉嚨的氣口,無力掙紮開甚至流了些生理性的眼淚。

等到嘴唇都有些發白的時候,門外蕙竹在敲門,墨放開了他,眼睛裡已經是無法抑製的厭惡,甚至有一絲帶著不屑的殺意。

蕙竹端著一碗熱水衝著香灰就走了進來,看到屋裡麵墨鬆了手許知府立馬像夏天田間土狗一樣伸著舌頭喘氣著,背上還紮著針,一時間匆忙的關上門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動作。

許夙向她招了招手,她才快步走過來。“小姐,奴婢剛才瞥到大太太在門口站著,聽其他人說肅王說要來。”

許夙愣了一下和墨對視了一下,墨似乎有些窘迫的避開了她的眼神,隻是低頭看著針,“天才剛亮,王爺來做什麼?”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趕緊端著藥水就來了。”

“沒事,你先出去,肅王來之前守著門就行。若是王太太來了你就說孟大夫正在驅鬼。”

蕙竹點點頭把香灰水放在了床頭的桌子上,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速戰速決。”

墨沒有說話隻是直接鉗製住了許知府的上身讓他不能動彈,中年男人正在破口大罵直接被許夙整碗香灰水灌了進去,快速地離開床鋪看著自己的父親嗆得滿臉通紅,床頭的被褥被咳出來的水浸濕,上麵還摻著香灰。

墨解開了對人穴道的控製,許知府隻是像落水狗一樣趴在自己弄濕的被褥上。

“十萬兩,或者把那間鋪子的地契還給我。”

蕙竹在門外輕輕敲著門,示意肅王快要到了。

許夙和墨一起走了出去留著許知府在屋內著急慌忙地穿衣服。

燕祈風帶著謀士走到了院子裡,看著許夙和墨一前一後從屋子裡走出來,墨還穿著一副郎中的模樣。麵色如常,隻是撐了撐眼睛,看著麵前那披著狐皮襖子,明明剛從裡屋出來但臉頰似乎還有些泛白的女人。

“玩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