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皇帝擺擺手,“起來吧,賜座。”

坐下後,李暮歌的神情更從容了一些,皇帝的態度給她釋放了一個信號,那就是大公主此前並沒有吃虧,甚至可能已經將局麵穩定住了。

大公主威武,不愧是書中十分有重量的角色,手段心智都不是常人能夠比擬,李暮歌自認自己如果沒有提前布局,驟然陷入危局之中,定然沒有大公主這般淡定從容,甚至還能保有還手之力。

皇帝問道:“之前聽你說,宮裡有刺客,究竟是怎麼回事?”

定了定神,李暮歌開口道:“父皇,是在梧桐殿內,有刺客刺殺孩兒,好在刺客已經找到,無奈那刺客機警,已經咬舌自儘,問不出其他話。”

這段話,李暮歌用了些技巧,她說得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但她模糊了時間線。

並且還在這段話裡,將刺客,替換成了兩個人。

她將那個半夜刺殺被抓住的刺客,與那個已經逃跑的射殺她的刺客,融為一體了。

反正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她說是誰就是誰。

“宮裡有刺客混入,禁衛軍到底是乾什麼吃的!是誰負責守衛梧桐殿一帶!”

皇帝大怒,拍桌喊人,明顯是要問責了。

李暮歌當然不會供出郭勇,郭勇算得上是良嬪的人,以後說不準還要用上他,現在讓郭勇頂鍋沒有任何好處。

“父皇,那刺客陰險狡詐,武功高強,而且還是宮裡的人,禁衛軍沒能防住他,確實有錯,好在後麵是靠禁衛軍才將此人抓住,將功補過,還請父皇開恩,莫要責怪禁衛們。”

李暮歌起身行禮,引來其他人複雜的目光。

在皇帝震怒的時候,大家都習慣推出一個出氣筒了,隻要讓皇帝將那口怒氣宣泄乾淨就行,彆火燒城池殃及他們這些池魚,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皇帝震怒的時候站出來,為皇帝選定的“出氣筒”說話。

十四公主是不是有點兒太莽了?她知不知道,她隻是一個不受重視,甚至還沒有離宮建府得封號的普通公主啊!

她不怕開口引來皇帝的不滿,讓皇帝厭惡她嗎?

李暮歌當然不怕,她的人生就像是一場遊戲,選錯之後,大不了重頭讀檔再來。

雖然讀檔付出的代價有些大,跟真正的遊戲出入頗多,但讀檔就是讀檔,讀檔的好處就是她可以隨便試錯,隻要有一條對的道路被她找到,她終有一日,能夠一路贏到底!

皇帝沉默了一瞬,半晌點點頭,“你說得有些道理,之後朕會派人去查清此事原由,給你一個交代。”

他說完,頓了一下,又說道:“十四,你是個好孩子。”

這話裡帶著歎息,好像是在感慨什麼,太子和大公主身體一僵,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昨日的一場鬨劇究竟是怎麼回事,兩人心知肚明,左不過是攻堅陷害那一套,目的是皇帝屁股底下的位置。

皇帝同樣明白,他一直沒有戳破那一層窗戶紙,孩子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很正常,隻是他的孩子終究是偏離了他心目中的模樣,朝著他曾經的道路奔去。

皇帝有時候或許也會恍惚,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再到學堂之上搖頭晃腦的讀書,記憶裡可憐可愛的小孩子,為什麼會一轉眼變得麵目全非,成為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人。

熟悉皇帝的人都聽出了他那一句話的感情,李暮歌作為在場唯一一個和皇帝沒打過幾次照麵的“陌生人”,什麼都沒聽出來。

她依舊按照自己原本的設計走步驟,在皇帝有意將此事推到之後時,拿出一份證據。

“父皇,禁軍們找到了一些線索,或許能夠指向幕後之人的身份。”

“哦?將線索呈上來。”

皇帝有心先將李暮歌的事情處理完,他實在是無法下決心重罰大公主,於是生出幾分逃避的心思。

等線索呈上來,皇帝就後悔了,早知道將十四的事情放到後頭一起查,至少不會當著眾臣子的麵,看見指向性如此明顯的證據。

李暮歌呈上去的證據,是一支箭。

這支箭一開始在梧桐殿,後來被大公主帶走了,李暮歌有意今日利用此箭來解大公主危機,大公主府的人自然將箭拿了出來。

正如大公主能一眼看出此箭貓膩,皇帝作為一個實權皇帝,軍械去處,他更清楚,所以他一眼就看出這箭是哪兒來的了。

“今日暫且到此,諸位愛卿且各自回去,莫要誤國事。”

皇帝先下了逐客令,大臣們老老實實起身行禮離開,他們知道,這事兒肯定是皇室內部的亂子。

皇帝不想要將此事鬨大,才會將他們都趕走,他們賴著不走,那是純粹活膩歪了。

等大臣們全都離開,皇帝抬眸看向老老實實站著說話的李暮歌,他看不出李暮歌是故意還是無意。

李暮歌抬頭無辜回望,好像不明白那些大臣為什麼離開,是她未曾踏足朝堂,所以她的事情算後宮瑣事,不值得大人們停足處理嗎?

皇帝見李暮歌的無辜不似作假,想著十四是被刺殺的人,這事兒理應不是十四故意陷害。

皇帝念及此,起身將那一支箭狠狠擲到榮陽身前,怒斥道:“朕看你們真是反了天了!朕還沒死呢,一個個就想著要殘害手足!派人刺殺?榮陽!你是不是要逼宮造反啊!”

“父皇息怒!兒沒有!”

榮陽在看見李暮歌進來時就心有預感,但她想著自己派去的刺客並未被李暮歌抓住,便想著可能不是自己。

沒想到最後還是指向了自己。

“父皇,不過是一支箭,怎麼能說是兒派人刺殺!兒真的沒有啊!”

“還敢狡辯,你這天生地造的蠢貨,這是前段時間西北要去的箭,箭身不足,短了一寸,箭尾細小,僅能以弩用之,普天之下隻有西北有,刺客估計也是你從你外祖那裡要來的吧?你還狡辯!”

榮陽要不是是公主,皇帝定然上腳踹她了,這麼大的破綻露出來,竟還猶然不知。

“朕英明一世,貴妃亦是聰穎之人,怎會生下你這光長個子不找腦子的蠢貨!”

不能踹人,皇帝隻能多罵幾句了,他罵得難聽,榮陽臉色難看極了,跪在地上抿緊唇,像是在跟誰鬨脾氣一樣。

李暮歌冷眼看著,心一點點沉底,皇帝此刻似乎很生氣,但這生氣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做給她看得呢?

如果皇帝真的生氣,他該同昨日在宴席上一樣,開口就叫人將榮陽押下去,而不是一直罵,卻一句懲罰都不提。

“還不給你十四妹賠罪,你作出這副模樣,是想乾什麼!違抗皇命嗎?”

皇帝見榮陽梗著脖子鬨脾氣,更氣了,他餘光看見太子一臉冷漠,又看見大公主一臉神遊天外的模樣,氣得快心梗了。

他怎麼有這麼一群討債的孩子啊!

“父皇,三皇姐定然不是故意的,十四隻是不解,究竟是哪裡得罪了三皇姐,惹得三皇姐如此大火,竟派人刺殺,三皇姐當真想要十四的命嗎?”

沒法靠著皇帝將榮陽弄死,李暮歌也不費力了,乾脆先弄明白榮陽到底為什麼要殺她。

既然皇帝和榮陽不仁,日後就不能怪她不義了。

李暮歌垂下的眼眸中,滿是森寒殺意,可惜在場的人都被她的眼淚蒙蔽,真以為她是那個受了無妄之災的小可憐,除了哭泣,沒有任何反擊的手段。

榮陽抿唇,“十四太囂張,父皇,兒隻是想給十四一個教訓,沒想真的要她命,若當真要她的命,她哪兒能逃得過啊!這隻是個玩笑,還請十四皇妹莫要放在心上,三皇姐在此,向你賠個不是。”

她嘴上賠不是,實際上所有歉意都衝著皇帝去了,完全是表演給皇帝看得,連動手的理由都懶得編,隨口一句太囂張,沒有一點兒說服力。

這下彆說李暮歌,皇帝都覺得憋屈得慌了,可皇帝不可能為了李暮歌殺了三公主,他無奈開口。

“十四,你三皇姐做事太魯莽,她性子一向如此,衝動之下容易做錯事,你們是親姐妹,莫要因此生出嫌隙,前段時間你已及笄,公主封號也該定下來了,可有喜歡的?”

李暮歌聽完皇帝的話,直接說道:“兒還沒想過封號一事,要回去同母妃商議一二。”

“好,十四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委屈你了。”

不委屈,就是命苦,當了你的孩子。

李暮歌擦去眼淚,對皇帝說:“父皇,一家人不說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勞父皇為我們費心了。”

皇帝這下是真心酸了,他的苦心隻有十四這孩子懂,枉前頭幾個癡長那麼多歲,結果一個懂事的都沒有。

他以為這件事已經結束了,沒想到大公主突然開口。

“父皇,三皇妹這支箭倒是讓兒想起一件蹊蹺之事,前段時間兒派人去西北尋遊隼,聽聞西北軍打了敗仗,可朝廷卻沒有聽到絲毫風聲,還請三皇妹替西北軍向父皇解釋解釋。”

榮陽神情一僵,旁邊當背景板的太子則是心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