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大地震動,腳下亮起金色光芒,從地底竄出四根金色鐵鏈把葉渝牢牢纏住。
葉渝察覺到自身妖力在往外溢散。
“鎖神繩?可惡!”鎖神繩能吸收力量和修為,傳說是神打造的專門束縛自己的神器,為防自己未來會失控而禍及蒼生。
不過須臾,他的妖力全失。
這就是鎮國之寶嗎......葉渝垂眸,眼底迸射出無窮的寒意。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群人將他們團團圍住,源源不斷地向鎖神繩注入靈力。
葉渝渾身巨痛,宛如刀割,他無力地撇了周圍一眼,無意中發現這群人裡有一個人沒有出手,那人的麵孔是那麼熟悉。
穆離遙遙凝望著陣法中央虛弱的葉渝,心口被大石塊堵住般快要窒息,那日手上未愈的傷口也跟著隱隱作痛。
“呃!!!”葉渝抽搐蜷身,沒有了妖力,他化作了一隻小小的可愛的白狐。
穆離再也繃不住,像脫了弦的箭矢一樣不顧一切就飛奔向了白狐,他立即將自己的修為毫無保留地渡給了他。
他的副將梓楓慌了神:“頭兒——不要!!!”
在場另一名和穆離平起平坐的將軍勃然變色:“穆將軍,你是要違抗聖旨麼!”
穆離對他的質問不予理會,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勉強維持人形的葉渝:“小狐狸......阿渝......快走......”
葉渝霎時如遭雷劈,釘在原地動彈不得:“你是......阿、阿離?不,我不走!我不能走!”
時間緊迫,穆離一記剪刀手劈在了葉渝脖頸處,又交代他的屬下迅速帶他離去。
做完這一切,穆離耗儘了氣力,一口殷紅的血液驀地噴出,他轟然倒地,神情溫柔而頹喪地注視著葉渝他們離開的方向:“阿渝,都怪我沒有早些出現......我還是沒能保護好你......”
還未說完,他便疲憊地合上了眼。
葉渝夢中,青鳳山。
一位臉上有疤,手持長劍的少年花半天時間爬到了山頂,他半天一個妖物都沒遇到,正要悻悻而歸的時候,他聽到了“嚶嚶”的叫聲,音量很小,像嬰兒的啼哭。
他隨聲找去,在草叢中尋到了一隻奄奄一息的小狐狸,小狐狸通體白亮,堪比霜雪,那雙大眼睛水靈有神,釣人心魄,睫毛又密又長,就是大腿上有一大塊的傷口,像是被其他妖獸撕咬所致。
小狐狸見有人來,擺出一副齜牙咧嘴的姿態,毛發也瞬時炸開,少年卻沒有一絲要放過他的意思,於是小狐狸踉踉蹌蹌地起身想逃,可是他的腿卻不爭氣,挪動一步都疼得撕心裂肺。
少年淡淡開口:“小狐狸,你需要療傷。”
說罷就不顧白狐的掙紮將他拎了起來,抱回了家。
少年的木屋樸素無華,因為他是一個人居住,所以這裡也非常安靜適合養傷。
一到家少年就從內室抽屜裡扒出了很多藥,他將藥粉一點一點倒在白狐傷口上,又裹上厚厚的紗布。
白狐知他是好心也沒反抗。
就是紗布纏得太醜,使得白狐連連嗷叫抗議,要求重新包。
但是抗議無效,少年壓根兒不吃他這一套。
是夜,白狐趁他睡著蹦到床榻上,細細地瞧著他的臉。
雖然有一道疤,但不難看出他疤痕之下的俊美容貌。
白狐雙瞳泛著赤色光芒,他嘗試魅惑少年,結果他失敗了。
這是他第一次用魅惑之術失敗,白狐不禁對少年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小狐狸,你餓了?”似是有所察覺,少年緩緩睜開眼眸,和白狐四目相對。
白狐眸色已經恢複如常,尷尬地眨巴眨巴眼,又扭頭跳回了少年給他準備的溫暖的療養小窩。
少年確信他是餓了,畢竟一天都沒給他準備什麼食物,天還未亮,他就攜劍出門了。
由於太困,白狐也無心思考他出門乾啥,躺窩裡就睡著了。
待他休息好,悠悠轉醒,就看到他麵前擺了好幾個小碟子,分彆放著生鴨肉、生牛肉、生兔肉......甚至還有生蛇肉和生熊肉。
白狐:“......”
高傲嬌慣的媚狐才不吃這些難吃到吐的東西,他隻愛喝鮮血,靈力越強的血越好。
他無奈地搖搖頭,擺著大尾巴就去書房找少年了。
他一躍而起,懶散地立在桌案上。
少年抬眸:“吃飽了?”
白狐:“......”
吃飽你個錘子!
“小狐狸,既然能聽懂我說話,你是靈寵吧?”
白狐:“......”
靈寵?他明明是高貴稀有的媚狐!媚狐!
少年劍眉微挑,修長纖細的玉手提筆點墨,筆鋒蒼勁有力,寫下“阿離”二字。
“我的名字。”
白狐盯著看了又看,心中默念:阿離......
“你呢?你有名字吧?要是沒的話,不如直接叫小白好了。”
“......”你才小白!你全家都小白!
白狐擒住一根毛筆,蘸上墨水,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著“阿渝”。
阿離點頭,輕輕勾起唇角:“阿渝,好名字。”
他想起什麼,猛地提起阿渝,掃了一眼,語調沒有起伏:“公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阿渝忽然口吐人言:“你乾嘛!”
阿離麵色平靜似水,不起波瀾,顯然是早就料到,他將小狐狸放下:“原來......會說話啊......”
意識到自己被坑,阿渝亮出爪牙,氣急敗壞地撕毀了阿離桌上的紙張。
看著碎成渣渣的紙,阿渝滿意地動動耳朵。
阿離失笑,揉揉他的小狐狸腦袋。
隨後又從地窖搬出一壇桃釀,倒了一碗,“好喝的,嘗嘗嗎?”
阿渝湊上去聞了聞,拚命甩頭:“不要!”。
......
漸漸地,阿渝對阿離萌生了一種言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人狐輕鬆愉快地生活了一載,本以為平淡的日子會持續很久,可是造化弄人,有一日,阿離為摘一株草藥帶著阿渝闖進了一片充斥著脹氣的樹林,阿渝被樹林深處傳出的異香吸引,誤觸妖界的入口,人狐分離,再不相見。
夢中白狐進入妖界,被眾妖欺負,如困囚籠,他為了能早日跨過界限出去找阿離,最後踩著萬妖的屍體站在了頂峰,而那個凡人後來祛除了疤痕,成為了威震一方的大將軍,期間他苦苦打聽阿渝的蹤跡,卻始終一無所獲......
葉渝睜眼已是滿臉淚水,枕頭也濕了大片。
他喚他“小狐狸”,還喚他“阿渝”。
對啊......
那個人舉手投足都有著故人的影子,隻是他從來都沒發現。
神似故人,原是故人。
也隻有故人,才最像故人。
他錯了......
大錯特錯!
他傷害了那個他日思夜想的人,他的驕傲讓他徹徹底底地失去了那個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無法想象當時他對他那麼不屑的態度他該有多傷心,更不敢想象他戲弄他讓他取血又把他趕出去時他有多破碎......而他直到現在才認出他......
他葉渝真是個混賬!
好在他們如今終於重逢,葉渝一刻也不願耽擱,掏出珍藏已久的桃釀,不顧下屬勸阻,用最快的速度抵達了將軍府。
將軍府卻一改往日風采,掛上了數十條蒼白的布幡,門口還掛著兩盞白燈籠。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葉渝腦中炸開。
他心亂如麻,尚未進入,在半路剛好撞上了一個人,不是彆人,正是穆離的親信梓楓。
梓楓一看到葉渝,他三步並作兩步跨到葉渝跟前,一手憤然抓住葉渝的衣領。
堂堂七尺男兒竟哭出聲來,崩潰地衝葉渝大吼:“你還有臉來?將軍夜裡高燒不退,嘴上不停呼喚著你名字的時候你在哪裡?明知人妖殊途,可他偏偏還是愛上了你!現在他死了!死了!葉渝,你是強大的妖,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經不起折騰!你是怎麼對他的,而他是怎麼對你的?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你根本就配不上他的愛!”
葉渝怔住,瞳孔顫抖:“怎、怎麼可能?你說話啊!誰死了?你說誰死了?!”
梓楓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深吸一口氣,鬆開了葉渝的衣領:“他知道他活不久了,他說死後把他葬在青鳳山,還說那是你與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我不想看到你,滾吧!快滾!你回你的地盤去做你高高在上的王吧!”
葉渝瘋了,瘋瘋癲癲狂笑了好久好久。
他徹夜未眠,小心翼翼地抱著那壇為穆離精心準備的桃釀。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們才剛剛相認,他就已經永遠離開了他......
他甚至連那個人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這一夜,對他來說是如此得漫長,好似過了一世之久。
他回憶著他們的初遇,再到被老天捉弄,無奈分離......
翌日,葉渝不知道他是怎麼拖著沉重不堪的步伐登上了青鳳山山頂,那塊刻著“將軍穆離之墓”的石碑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心中翻湧的悲、怒、悔、恨讓他久久無法平靜。
而今日,也將是他葉渝的祭日。
他雙腿跪下,抵劍在脖,這一刻,他終於釋懷一笑。
“阿離......我來陪你了......”
千年狐妖,死於墳頭,一人一妖的故事就此落幕。
他們傳奇虐戀的一生在後世書中僅一筆草草帶過:將軍愛而獻命,妖狐愧而自刎,人妖殊途,天不容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