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1 / 1)

回到自己院內,沈克擦了傷口,雖然看上去有些狼狽,但是那氣度卻讓人忽視了她此刻的窘迫,李昭魚心想,自己這位表姐才是世家貴女最後的體麵了,可是卻也隻能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李昭魚直接開口問道:“那件血衣究竟是怎麼回事?”

侍女奉上兩杯茶,沈克也沒有問賀渾是誰,坐在主位,開口道:“確實是我夫君的衣服,他約莫一個月都沒有回來了,往日和朋友出去也有不歸家的時候,這次確實時間太久了,我看見血衣時候也嚇了一跳,隻是不知是何人所為。”

賀渾隻是喝茶,也不說話,李昭魚思索道:“若是仇殺那沒有必要將血衣扔回來惹疑,是不是陳大郎得罪了什麼人?”

沈克沉思片刻,遲緩搖頭,“不知。”

李昭魚忽地轉頭,看著賀渾問:“你覺得呢?”

賀渾放下茶盞,“方才那堂上的婢女說月前沈夫人與失蹤的這位有爭吵,是因為他要送一本經書,不知是要送給誰?”

沈克搖頭道:“我不知。”

賀渾又問:“那想要的經書又是哪一本?”

沈克道:“是古蘭經,那是前朝遺物,唯有一孤本,經意複雜難解,是極其珍重的一本,我不答應,便起了齟齬。”

賀渾聽到古蘭經手一頓,眼神中微不可查地起了一點疑惑。

李昭魚皺眉沉思,兩百多年前西域來的上元大師在中原傳渡經書,許多經書都是那時候傳過來的,可是經意大多是口口相傳,講經時是不落筆端的,百年間戰火紛飛,有許多經書變成了孤本殘卷,被世家收藏保護起來,其中藏護最多的當屬沈家,是誰在授意陳大郎要這本古蘭經呢?

沈克看著李昭魚,忽地說道:“你身上有沈家的血,那藏經閣本就屬於···我父親不過是暫時看管,這其實不該是我的嫁妝,而是你的。”

李昭魚斂了笑容,看見沈克將鑰匙交給她愣住了,下意識地推拒,“不···”

沈克卻很決絕,“這鑰匙就暫時交給你保管,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愧對父親,愧對沈家,自我嫁進來,一開始為了能在陳家好過些,將一些善本給夫君去打點人情,可是人心從來不足,也從來不會因退讓而敬畏,我今日才明白這個道理,還不算晚,我無顏再守著這藏經閣了。”

李昭魚不知該說什麼,隻是輕聲道:“姐姐無需自責,我一定找到陳大郎,還你清白。”

沈克點頭,賀渾和李昭魚一同起身離開了。

長街的食肆前,李昭魚坐下,“老板,來兩碗麵。”

賀渾環視周遭,而後緩緩坐下,李昭魚手拄著自己,看著賀渾道:“賀···嗬,楊護衛,你說這陳大郎還活著嗎?”

賀渾道:“那血衣上肩上和腿上兩個位置有破洞,這兩個地方都不是致命傷,隻是出血多,看著嚇人。”

李昭魚點點頭,隻是不知這京都到底何人在求這古蘭經孤本,要來究竟何用?這個消息還需要打探打探。

賀渾不語,李昭魚斜眼看他,他摘下了麵具,一張臉如刀削般利落,透著冷,也透著狠,李昭魚湊近了一點故意問道:“楊公子,你們賀葉護······人怎麼樣?”

賀渾轉頭看著她,認真答道:“脾氣不好,公主還是不要輕易招惹。”

他這麼說話,李昭魚忽地就想起了夢裡皇後的那句話,屠城,殺降卒,說不怕他是假的,可是李昭魚還是笑道:“我看著···麵相還是···挺隨和的。”

賀渾看著她裝傻,也不道破,李昭魚佯裝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也知道他知道自己就是那天晚上搞鬼的人,心中惴惴不安,可轉念一想,這人似乎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生氣,還配合著她演戲,一時摸不清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熱氣騰騰的麵很快就上來了,李昭魚把彆的事都拋到九霄雲外了,拿起筷子便吃,李昭魚笑嘻嘻地看著他,“吃啊,我請客。”

賀渾看她吃了一口,而後將她的碗拿過來。

李昭魚愣住了,暗暗歎氣,這人明明就知道自己知道他的身份,可好歹也裝一下啊,他現在身份可是護衛,再說了,她也不會在食肆上找人下毒吧,有必要這麼謹慎嗎,心中腹誹,可是賀渾看過來的時候她還是笑嘻嘻的,“嗯嗯,吃吧吃吧。”

賀渾笑得陰森,看得李昭魚背後一涼,她低頭默默吃麵,她平時舉止雖時不時出格,可是用飯的時候還真的像是一個公主,斯斯文文地,這是在皇後麵前打出來的規矩,崔姑姑的戒尺上不知道沾了她手上多少血,可是李昭魚也隻是在這些小事上儘顯禮數,其餘的事情她能把天捅破,不為彆的,皇後把她養到了這麼大定然是有用處的。

也就是說,在這京都,她死不了。

李昭魚分神看了一眼賀渾,賀渾已經無聲無息吃完了一碗麵,自己還剩下一半呢,她忙咽了嘴裡的麵,帕子擦了擦嘴角,開口問道:“再要一碗?”

賀渾搖頭,正此時一個聲音在一旁道:“要一碗,要一碗。”

李昭魚和賀渾同時轉頭,不是彆人,正是那在賀家為沈克說話的刑部侍郎劉朗,聽說是葛老的得意門生,年紀輕輕就已經官拜四品,他看著李昭魚開口道:“剛從大理寺回來,公主賞碗麵吃吧。”

李昭魚自然笑著應聲,“老板,再來一碗···不,兩碗麵。”

“好嘞,客人稍候。”

她看著賀渾笑笑,心道這個身量吃一碗麵肯定是不夠的,日光從食肆的遮布上傾瀉,正好灑在李昭魚的臉上,將她的眼睛照成了琥珀色,笑意盈盈地,賀渾垂眸,沒說什麼。

李昭魚問劉朗,“劉大人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說著一邊聽他講話,一邊吃麵,眼睛還圓溜溜地盯著人。

劉朗腹中還餓著,咽咽口水,看了一眼那邊忙活著的老板,說道:“哎,這個陳大郎,原來靠著陳家在工部底下混了一個閒職,結交的都是些家世相當的人,不過嘛,近兩年,他倒是升了官,混到了吏部,掌一些官員考績,公主殿下也知道,他將沈夫人的嫁妝藏經閣裡的一些善本到處送人嘛。”

劉朗看著李昭魚的臉色,這最後一句話略略失言,沈家沒落,若非如此沈夫人的品貌何至於嫁那個紈絝,可眼前這位四公主也搭著一個沈字呢,他看李昭魚還在吃麵,渾然不覺地樣子認真聽他講話,微鬆了一口氣。

劉朗便接續道:“臣派人去吏部打聽了一下,陳大郎上一次的點卯時間是十天前。”

李昭魚揚著調子嗯了一聲,劉朗明白她的疑惑,方才在陳家明明說陳大郎已經失蹤了一月有餘,若是能去點卯一定是從家中穿官服前去,不可能沒有回家但是卻去了官廨,劉朗點頭,“是有人替他點卯。”

李昭魚正好吃完最後一口,開口問道:“何人?”

“麵來了!”

老板放下兩碗熱氣騰騰的麵,劉朗立刻便拿過來一碗,一點架子都沒有,唏哩呼嚕地吃了起來,李昭魚悄悄將另一碗推到賀渾麵前,賀渾卻不動,李昭魚挑眉,而後想起來什麼似的,拿起箸夾了一口自己吃了,而後才推到他麵前,笑眯眯的,心裡卻道本公主竟然還要給你試毒。

賀渾停了半瞬,而後將那碗麵拿了過來,李昭魚看著劉朗,接著問道:“是誰?”

劉朗擺擺手,嘴裡全是吃的,李昭魚隻好暫時不問,手指一圈圈無意識繞著自己的肩帶再撒開,拄著腦袋自言自語地開口:“這吏部的都是些人精,他能升遷定是攀上了什麼世家大族,若是他巴結的那人想要什麼經書,他一定是不好拒絕,才會跟沈姐姐要,就算要不來左不過是受排擠或是貶官,可若是失蹤,這件事就透著古怪了,都是有臉麵的人,還不至如此吧?”

劉朗放下碗,袖子擦了擦鬢邊的汗,接著李昭魚的話道:“公主說的有理,所以這件事,更像是仇怨。”

“仇怨?可是那血衣又怎麼說?”

若是有仇,那悄無聲息殺了就是,這樣將血衣扔回來又是想要乾什麼?若是想要經書,那何不寫信威脅索要?

“若是那血衣不是威脅,是想要求救呢?”劉朗試探著問,“若這本身就是兩件事呢?”

“什麼意思?”

賀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吃完了麵,手指輕輕扣著桌麵,那眼神看著李昭魚的時候似乎是在說她傻,李昭魚卻是在不太明白,劉朗答道:“方才經書一事是陳家提起來的,不過是想要將矛頭指向大夫人,公主便一直以為是有人想要古蘭經才將陳大郎綁走了,可若是壓根不是為了古蘭經呢?或許這本來就是兩件事。”

李昭魚點頭頓悟的樣子,看了一眼賀渾,他倒像是半點不驚訝,李昭魚摸了摸鼻子,又直覺哪裡不對,一時有說不出。

劉朗又道:“當然,事情查清楚之前都隻是一種猜測。”

但這卻是眼下最可靠的猜測了,李昭魚暫時忘了古蘭經的事情,又問回了原來的問題,“是誰幫他點卯?”

劉朗歎道:“吏部的胥吏隻說沒有看到人,冊子上有名字,給我看了一眼冊子。”

李昭魚皺眉,“這···”

劉朗笑道:“公主莫愁,這人既然能模仿字跡,定然是和陳大郎是熟識,又能進出官廨,也是官員,刑部的人比照字跡,已經在查了。”

李昭魚挑眉,暗道這刑部辦事實在是快,不過也是,這件事鬨得人儘皆知,涉及沈陳兩姓,自然是不比尋常案件。

李昭魚卻有些愁容,雖然已經比尋常案子進展快很多了,可已經一個月了,就怕那陳大朗命保不住,這對照字跡又難定罪,若是打草驚蛇又該如何?

劉朗摸了摸下巴,像是賣起了關子,看見李昭魚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麼了,這也不難猜,涉及到沈夫人,她自然擔心陳大郎的安危,劉朗悄聲道:“這事不能大張旗鼓地查,不過臣下倒覺得有一個人十分可疑。”

李昭魚瞪大了眼睛,“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