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吃完無指婆婆做的魚餅後,一個新的問題擺在眾人眼前。
昨天,稚英不僅給小園子裡的旱金蓮除草、澆水,還在旱金蓮旁邊,劈了一塊地做水池,裡麵撒了蓮的種子,悉心照料,用不了多久蓮花就會開滿一整個池子。
他連偏房都順帶整理出來了,苔苔忍不住接連點頭,家裡有人幫忙乾活的感覺可太好了。
問題也隨之產生,新多出的房間該怎麼分配呢?
神鹿歪著頭數了數,四個人,兩張床。
苔苔想著自己和無指婆婆住主屋,稚英和神鹿呦呦就住在偏房。
這樣稚英和無指婆婆不用繼續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打地鋪,神鹿也不用睡草團子。
無指婆婆興致缺缺,對房間的分配不是很在意。苔苔注意到,這段日子以來,她除了每天對著鏡子照一照容貌,似乎對什麼都沒興趣。
就像現在,無指婆婆坐在鏡子前,一根一根數著她臉上的皺紋,唉聲歎氣。
“苔苔,我老了,看起來很老很老。”無指婆婆垂下眼眸,拿起一旁神鹿采擷給她的晚香玉,這花實在美麗極了,她輕嗅,隨後意識到了什麼,失落地將花放在一邊。
“如果他回來了,要是他回來了,一定不會再喜歡我了。”無指婆婆對著蒼老的容顏,悲從心來。
苔苔正想著安慰無指婆婆,神鹿已經跌跌撞撞跑過來,大大咧咧地跳到無指婆婆身上,隨意一躺。
苔苔瞧著他,下垂的嘴都能掛醬油瓶了。
看來他和稚英沒有達成一致,不然神鹿不會突然鬨起脾氣。
“啊,不要嘛!我要和婆婆、苔苔一起睡。”神鹿人形的模樣,看起來像個軟乎乎的糯米團子,特彆討人喜歡。“我舍不得離開婆婆和苔苔,我把草團子搬過來和你們擠一擠吧。”
苔苔揪了揪他的耳朵:“稚英給你喂的石斛葉子,看來是一點都不能討好你!”
呦呦撅起嘴,跳到草團子上,他整個人趴在上頭蠕動,恢複人形後,他的兩條腿垂在草團子外,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或者,我還是變成小鹿吧!”呦呦靈機一動甩甩腦袋,幾縷微光後,他化成小鹿,一腳蹬上床,給自己找了個角落的位置。
呦呦賴在床上向苔苔招呼著,苔苔對著無指婆婆的背影略有所思,安慰無指婆婆的事情,隻能緩緩了。
年幼的神鹿心高氣傲,不達目的不罷休,苔苔敗下陣來,三個人睡也不算很擁擠,要不就同意了吧!
“不行,絕對不行。”
稚英臉一下沉了下去,他很少言辭激烈,“男女有彆,即便你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崽子也一樣,你給我馬上下床。”
神鹿和無指婆婆睡倒是無所謂,但是想占苔苔的便宜,稚英第一個不答應。
“為什麼呀?我喜歡大床,況且我現在都化成小鹿了,你們大可以把我當成沒有性彆的毛茸茸玩偶。”呦呦眨巴著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看起來無辜極了。
稚英懶得和呦呦廢話,本打算直接探身把神鹿提溜出來,剛一欺身就覺得不對勁。
這個動作他的身軀剛好覆蓋在苔苔上方,未免離苔苔太近了,近得都能聽到苔苔淺淺的溫熱呼吸。
稚英意識到了什麼,他手腳僵硬,一瞬間,心砰砰亂跳,仿佛水珠滴落在沸騰的油鍋,折騰出翻天地覆的動靜。
向來冷靜自若的麒麟上神,在眾人察覺之前,慢慢直起身子離遠了些,他捏緊了拳頭,渾身就像沾了膠水,哪哪都不對勁。
苔苔:他怎麼一愣一愣的。
無指婆婆:他怎麼臉紅了。
好在思維敏捷的稚英大人很快把控了局麵,衝著呦呦挑釁道:
“你的意思是隻要化為原形就可以了?”
“沒錯!”
稚英聽到了滿意的答案,隨手打了個響指,屋子裡瞬間出現了一隻威武霸氣的麒麟。
“那我也可以。”
神光猶如彩霞,絢爛奪目,把眾人唬得一愣一愣。
麒麟原形矜貴霸氣,自有一股高傲莊嚴的味道。
無指婆婆剛想伸手摸摸,稚英略一躲避,歪著身子輕巧地跳上床,叼起神鹿,頭也不回的往偏房走去。
神鹿的尾巴拖在地上,內心默默垂淚:“抓我大可不必用這麼大的陣仗。
無指婆婆揉著太陽穴,難得輕笑:“看起來還真像父親教育兒子。”
苔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完全想象的到,稚英要是當了父親,會嚴厲成什麼模樣。
隻能說祝福小鹿,希望他還能笑得出來。
呦呦做了一晚上噩夢,其他人都睡得香甜。
直到天蒙蒙亮。
“呦呦,稚英要陪著我上五鐵山野練,無指婆婆去了滄江邊,一時半會我們都回不來,如果見到陌生人千萬不要出聲,等我們回來再說。”
臨行前苔苔還在叮囑神鹿:“我們還不知道你的毒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千萬彆出門,聽到沒有。”
“聽到了。”神鹿囈語,轉身呼呼大睡。
等到旭日高升,神鹿已經睡得滿頭大汗,他翻來覆去,正要悠悠轉醒時,一陣敲門聲傳來。
看樣子是有不速之客到訪。
“有人在家嗎?有人嗎?”來人將門敲的砰砰響。
神鹿瞬間驚醒,他瞪大眼睛,一個挺身翻下床,放輕腳步跑到窗戶前,他偷偷掀開窗簾,鬼鬼祟祟地眯著眼朝外看。
恰好與一個頭戴花巾的年輕女子視線相撞。
神鹿隻好將窗戶打開,這才將來人看仔細,她看起來和苔苔差不多大,穿著樸素,頭上頂著一個雙耳硬陶罐,腋下夾著紙筆。
“咦!原來是神鹿呀!姐姐在家嗎?”
神鹿隱隱約約覺得麵前的人有一絲眼熟,她笑容帶著點親切,卻又想不起來具體在哪見過。
“忘記我了嗎?當時你受傷暈倒了,還是我和霜見把你抬回來的呢!”
來人正是齊齊,自從四神山一彆,這還是她倆的初次見麵。
齊齊和神鹿透過窗戶互相打量著。
自打吃了紫雪旱金蓮,神鹿的精氣神極好,連帶著皮毛也油光發亮。
齊齊點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看來姐姐把你照顧得不錯。”
見神鹿不搭話,她又亮明身份,“我今天是代表仁愛堂來的,我有一封信要交給她。”
神鹿依舊沒有接話。
齊齊的好奇道:“你怎麼不說話,嗓子還沒恢複嗎?”
神鹿牢記苔苔的囑咐,把頭轉向一邊,懶得搭理。
齊齊也不覺得沒趣,托著下巴自顧自說,“苔苔姐姐之前受了仁愛堂的恩惠,按照慣例,需要去仁愛堂幫忙做事,剛好仁愛堂接了一個大單,我們手上的人手不夠,我們想請她一起參與,工期大概一整天。”
她微微低頭,輕鬆取下頭上的大陶罐,放在窗台上,“加了冰塊的牛乳,我特意帶來的,你們一起喝吧!”
齊齊拿起陶罐上麵穿插的大湯勺,隨著她熟練地攪拌,裡頭溢出淡淡的香味,牛奶裡麵的冰塊碰撞在一起,清脆作響。
神鹿舔了舔嘴唇,目光灼灼。
“信上麵有具體內容,記得拿給姐姐。”齊齊說完後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神鹿牢記苔苔的叮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和陌生人說話。
等齊齊走遠了,他才化為人形,拾起信封放在桌子上,又踮著腳費勁地從窗台上取下牛奶。
好餓哦,神鹿摸摸自己空蕩蕩的肚子,對著牛乳舔舌頭。好想偷偷喝一口,就一口,也不會被發現。
“不行不行,這是給苔苔的。”他堅定自己的信念,擦掉差點落進罐子的口水,打算就這樣呆坐著,等苔苔她們野練結束。
直到瓦罐裡的冰塊化了一大半,其餘三人才悠悠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