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山上那一夜(1 / 1)

孔雀地境內

四神山,孔雀地最南邊的山。此山地勢落差極大,地形詭譎,山上叢林密布,鬱鬱蔥蔥,山頂薄霧終年繚繞,常有珍獸出沒。

許多沒成神的孔雀小仙都喜歡在四神山野練,增加修為,苔苔也不例外。

當年她無父無母,仁愛堂的人在綠苔腐爛的河邊撿到她,並且隨意取了個名字,叫苔苔。

苔苔容貌昳麗,身姿比小鷹還要矯健,常著“綠羽金衣”行走於孔雀地,年紀輕輕實力卻遠超同齡人,許多人都在傳,她會成為孔雀地最年輕的神明,代表著孔雀一族的“神光”。

往常她都是一個人一個人在四神山野練。但是今天卻多了兩個拖油瓶。

“等等我呀,苔苔姐姐,彆走這麼快。”齊齊扶著一棵古樹,粗喘著大氣。

苔苔靈活地紮進叢林深處尋找目標,隻留下快速掠過的背影,齊齊無奈搖頭,張嘴就是吐槽:“她完全感覺不到累,暴走了幾裡地,大家都是小仙,憑什麼她這麼出眾,這還有天理嗎?”

齊齊追不到人又在原地著急,轉頭向旁邊的同伴抱怨,“晚餐她就給了半個窩窩頭,一路拉著我們在山上狂奔了兩個時辰,嗚嗚……我鞋底都裂開了。”

“即便是鐵也經不起這樣折騰,不過也難怪苔苔,她還有仁愛堂的工時要換,不抓緊時間,怎麼能出成績……”

齊齊的同伴霜見從後麵追了上來,她掏出一個小巧的銀製水壺,猛灌了幾口,喘上氣來後又繼續說,“我算是明白她的修為是怎麼來的了,野練不帶火把、法器,遇到危險不是跑就是就地取材……”

霜見嘴裡發出“咻咻”一聲,隨手摘下一片葉子模仿苔苔的招式,“摘葉飛花!最奇怪的是那些飛禽走獸還全避著她,苔苔真是輩的楷模!”

霜見朝著葉子飛出的地方走了幾步,看見靶子的中心已經插滿了各種樹葉,唯獨沒有自己的葉子。

齊齊早就按捺不住了,挺起胸膛可來勁了,吐槽苔苔,她是向來有一套。

“對對對,有次我問,晚上烏漆嘛黑,要是不帶火把,借著咪咪一點月光能看得清目標嗎?你猜她怎麼說?”

“她說看不見剛好可以閉眼,閉上眼睛就看得到了。”霜見感同身受,不吐不快,“至於法器嘛,在她眼中花草砂石全是優秀替代品,不能浪費了。苔苔吃百家飯長大,怕是沒錢打個趁手的兵器,要不咱倆湊湊?”

“才不是呢!我娘之前送了一大塊千年寒鐵給我姐打劍用,結果我姐三下五除二就煉成了……”

“煉成了什麼?”苔苔突然折返出現的麵孔,驚得齊齊與霜見跳起來抱作一團。

看著她倆偷懶的樣子,苔苔內心氣不打一處來,不如趁著機會給她們一點顏色看看,目光流轉之間,一個身影逐漸靠近,她露出一抹神秘莫測的微笑。

“還記得四神山的無指婆婆嗎?”

齊齊點點頭,“是那個相貌猙獰會在月圓之夜偷偷爬下山啃小孩手指的惡毒婆婆嗎?”

“嗯!回答正確!”苔苔投去一個讚同的眼神,緊接著輕描淡寫地在齊齊耳邊說:“她在你們右邊!”

二人瞬間覺得靈魂都被刺激到了,她們哆嗦著朝右邊瞥去,下一秒那個傳聞中的婆婆果真就伸著利爪、齜牙咧嘴的出現在眼前。

樹蔭下微弱的月光來回晃動,無指婆婆她披頭散發,眼角的皺紋像江水一般,彎彎曲曲一直綿延至耳邊,她衣著勉強能蔽體,全身的肌理乾裂,看起來就像被風乾了一樣滲人。

她們離無指婆婆太近了,近到能聞出她身上沾染的苔蘚氣息。

好……好恐怖!

齊齊與霜見被嚇的呼吸一窒,全身僵硬不知所措。

“今晚的野練正式開……”苔苔站在高處看戲,話音未落,卻見那二人雙雙嚇倒在地、失去知覺。

“服了。”苔苔見此隨手摘下四片竹葉子夾在手指之間,化作利刃向無指婆婆飛去,她在無指婆婆張開血盆大口之前輕盈落地,又在電光火石之間將二人護在了身後。

那四片葉子蘊含的神力瞬間擊碎了無指婆婆的防禦,精準刺中了她的四肢,隨即無指婆婆痛苦地咆哮一聲,喪失了所有鬥誌,她癱倒在地,嘩嘩流淚。

苔苔剛剛想緩口氣,又有新的情況出現了。

冷風突然狂嘯,此時月亮已經升到頭頂,卻被突如其來的烏雲遮蔽了一切,野色完全籠罩了叢林。

漫山遍野的砂石卷起一股神秘邪惡的力量,苔苔直覺接下來的東西會比無指婆婆還要可怕一萬倍。

果不其然,失去月光之後,樹上稀疏的翠綠葉子一瞬間化作了刀片,泛起肅殺的寒光。

苔苔能感覺到那股不同尋常的氣息越來越近。

有奇怪的東西,闖入了四神山。

黑夜中苔苔也擁有良好的視力,她凝視著不遠處慢慢移動的黑霧,一時間竟也看不穿是什麼東西。

總不能放任這隻奇怪的東西四處遊走,最後毀了她在四神山下的家吧!

苔苔野練從來不帶家夥事,之前撿的破釘子和爛鐵片也還丟在家裡,她環顧四周,隻有一顆高大馬尾鬆還能入得了眼。

她不動神色地隨手從鬆樹上薅了一把鬆針葉,又掂了掂霜見的水壺,掛在身上,腳步輕盈地向黑霧靠攏,一探究竟。

黑霧裹挾下的不明生物受了刺激後,逐漸發出沉悶地咆哮,也許是被苔苔的神力刺激到,它突然傳來低啞的怒吼,並且不斷拿蹄子蹬地,拳頭大小的碎石隨之飛揚在空中。

未幾,黑霧劇烈的向四周爆發,苔苔捕捉到了他一瞬間露出的本體----一隻鹿。

苔苔飛身避開襲來的黑霧,黑霧撲了空以後垂直下落,沾染上的樹皮即刻化作了齏粉。

黑霧有毒!

嗬嗬,來的正好,苔苔伸了一下筋骨,鬥誌被瞬間激起,百年來,四神山鮮少有這麼符合她心意的目標。打敗它,順道還可以拿下它的鹿角做個紀念。

不過它的身形,苔苔摸著下巴仔細回想……

幾天前長老帶領了三百號人圍剿一隻攻擊性極強的野獸,那野獸發瘋似的弄傷了許多小仙,雖然圍剿最後失敗了,但據親曆者描述其獸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一但被黑霧損傷,痛苦不堪,長時間難以恢複。

沒想到,這隻野獸竟躲進了四神山,看來圍剿失敗的下半場隻能由她來逆轉了。

那鹿逐漸喪失耐心,渾濁不堪的眼睛泛著腥紅的血光,被它盯上的獵物,無一能逃脫。

雙方的對峙,被一聲輕笑打破。

苔苔左手撚下一朵不知名的小花,輕輕地往野獸的鼻子上摔,“黑漆漆的真難看,戴朵花美美吧!”

這一行為無疑是最低等級的淩辱,但卻有著極高層次的效果。

“吼呦……”野獸果然被激怒了,它仰天長嘯,露出結實的身軀,隨身縈繞不散的黑霧膨脹了數倍,化作毒霧,被它沾染過後,附近的花草齊齊枯萎。

傷人的力量蓄勢待發,它衝著苔苔向上卷起舌頭,猶如餓狼盯上了骨頭,一絲不肯放鬆。

這股前所未有的黑霧,也引起了苔苔的警覺,她知道此時不利於直麵鬥爭,掉頭向叢林深處奔去。

至少先把它身上最棘手的毒霧消耗掉一些。

身後的野獸追逐著她,帶著誓不罷休的決心,它一路橫衝直撞,毫無章法,又惹得兩邊的荊棘叢都腥紅如血,十分滲人。

追不到苔苔,它開始瘋狂扭動身子,崎嶇的山路上,踏碎的枯木樹丫帶著狠勁圍繞在苔苔周圍。

苔苔飛身跨過一條深溝,將野獸甩在身後,狀獸憤怒不已,淩空前蹄後,將蓄積的黑霧儘數使出,巨霧以排山倒海之勢撲向苔苔。

苔苔反應迅速,敏捷地躲開了這一波襲擊,而身後的巨大岩石卻遭了秧,瞬間被擊打得粉碎。

她隱匿在樹上正想喘口氣,卻驚訝的發現野獸的黑霧竟又開始蓄,而且速度非常快,像用不儘似的。

苔苔本想著用疲戰拖垮他,可要是毒霧用之不儘,再過不久,自己也會顯露疲態,露出破綻,最後反而被他活活耗死。

更不妙的是,她低估了野獸的破壞力,短短一刻鐘,她已經遛著野獸晃蕩了大半個四神山,那野獸飛走時撞翻了無數百年樹木,破壞性極強,戰場的範圍也隨之不斷擴大。

事情逐漸棘手,若由著這隻野獸,不僅是山下的小屋保不住,孔雀地都要整個遭殃。

山坡上無數滾石隆隆地追來,它穿梭在滾石之間,俯下身來,貼地甩著鹿角,默默蓄力,片刻之後,足足有一口井那麼寬的樹根凝聚著黑色的邪氣,晃晃悠悠的頂在野獸頭上,像要直衝苔苔而去,把苔苔和周圍的山水樹木都砸個粉碎。

風沙貼臉而過,空氣中時不時傳來血腥的氣息。

苔苔眯起眼睛與之對視,絲毫不敢鬆懈。野獸也鬼精得很,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在默默尋找一個契機。

雙方都不敢越過雷池一步。

僵持許久許久,久到月落日升,連蓋在四神山上的烏雲也散去,晨光漸漸浮現。

苔苔已經與他纏鬥了一整個夜晚,而作為戰場的後山仿佛湮沒了,鬆軟的土地被黑霧摧殘成了焦炭,平時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化作沉寂,連上山的小路也遭了殃,隻剩下路基下的漿泥,整座山唯一幸存的,是一顆躲在岩石後的參天鬆樹。

苔苔眯著眼蟄伏,毀了四神山的野獸,已經跑到了鬆樹附近,它也不好過,在打鬥中不僅折裂了一隻角,腿上也被尖銳的石片劃的皮開肉綻,露出了暗紅色的血液。

它累的粗喘,已然精疲力儘,出乎意料的是,其攜帶的危險黑霧卻依舊蓄勢旦旦,伴隨著怒吼聲,仿佛不把苔苔撕成碎片不罷休。

倏忽,一股突兀的風朝她們吹來,樹葉互相碰撞,沙沙聲響起,雙人抱臂都不可合攏的鬆樹卻無端隨著風浪起舞。

“到此為止了。”苔苔從樹後慢慢撤離出來,又悄悄離遠了一些,她得保護好四神山唯一的遺跡鬆樹。

苔苔取出之前折下一把鬆針葉,又將水壺中的水淋在上麵,倏忽朝鹿現身,金色的神光畢露。

在神力之下,鬆針浸水後淩空朝野獸釘去,趁其不備,穿過黑霧直直鑽進他破碎的肌膚。

那鹿瞬間吃痛,但這對野獸來說不是致命的,它一邊掉頭逃跑,一邊猛地甩動皮毛,想甩飛身上的鬆針。

想跑,你高估自己了!

“凝!”苔苔目光堅定,帶著永不妥協的氣概喊道。

下一秒,水鬆針瞬間成冰,將鹿所在的黑霧牢牢困住,那鹿被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苔苔收腹踢出一腳,它身上的冰殼就著黑色霧氣碎了一地。

野獸在此時露出了本來麵目,苔苔一驚,那鹿的額頭,竟然帶著神紋!

征服獵物的快感瞬間消失了。

苔苔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會這樣?四神山上的野獸,傷了許多人的野獸,竟然是神明!

可是,神怎麼會變成這副恐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