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戚長夜又起了個大早。

晨光熹微東方欲曉，戚長夜生火洗漱了一番，打理了下自己後站到了院子裡，深吸了口透著寒意的空氣。

他今天可有不少事情要忙。

——第一件事當然是簽到。

【獲得物品“紅花四季豆種子”，數量：一包。已存放至係統背包……】

這是他累計簽到的第八日，係統如他所願那般簽到出了種子，戚長夜預覽了下係統空間，果然在食用精鹽後看到了一包有著綠色包裝袋的種子袋子。

外包裝上沒寫具體粒數，不過蔬菜種子的體積基本都不是很大，即便是幾百粒幾千粒堆在一起也不怎麼惹眼，芸豆種子已經算是比較大的菜種了。

係統還挺有良心的，一次直接給了一包，要是同前幾日那般每次都一粒一顆地給……怕是他簽到上一年都種不滿半塊菜園子。

戚長夜又看了眼空間裡的黃瓜秧苗。

這個朝代也有黃瓜芸豆，不至於種出來後被人疑惑這是什麼東西，不過就算他種出來村人沒見過的蔬菜危險性也不是很大——起碼和他空間裡的精鹽相比，村裡人沒見過的蔬菜根本算不得什麼問題，實在不行說是山裡野菜也能推拒過去。

當然了，偶爾出現幾種村人沒見過的“野”菜非常正常，出現的品種多了頻繁了就該引人懷疑了。

倘若真的簽到出了太出格的東西，在沒有確定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戚長夜是絕不會輕易拿到外界來的。

比起這些，目前戚長夜更關心的是現代的種子在這片土地上能生長成什麼樣子，會不會水土不服環境不合發不出芽結不出果，氣候環境土壤天氣等都會影響植物的生長，南橘北枳的故事人儘皆知。

還有這些東西方不方便留種，蔬菜遠沒有瓜類植物容易留種。

不過這些等他種下就知道了，現在思考也想不出什麼結果。

戚長夜進了屋，將種子從空間裡取了出來，拆了外包裝將一袋種子倒出。這包種子共二百粒整，棕褐色的種子顆顆圓潤飽滿，單是看著便覺得格外喜人，在他的掌心堆出小小一堆。

他不太懂植物的種植，兩輩子加在一起他也就在昨天晚上清理荒草時下了次地——雖然嚴格來講那隻能算雜活根本不算下地。他隱約記得在哪裡看過播種之前最好先催芽育苗，似乎這樣種子的出芽率能高上不少，不過戚長夜實在不懂具體的操作流程，又怕自己亂折騰弄壞了種子，想來想去乾脆決定將這些事情交給趙歲歲這個專業人士了。

於是他找了塊碎步將種子包好，又將拆掉的包裝袋收回空間，等有機會找個沒人的地方處理掉它。

做完這一切，戚長夜才開始忙今日的重要事項。

——做一把弓。

昨日戚長夜上山打水時遙遙瞥見了片茂盛的竹林，從中折了根年老的毛竹，新竹老竹從顏色味道上就能分辨出來，戚長夜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棵。原主的那把不太好用的匕首一直放在他的空間裡貼身帶著，是他空間內僅有的幾件物品之一，戚長夜用匕首在毛竹底端磨了好一會兒，磨出幾個豁口後硬是大力出奇跡生生地將毛竹給扯了下來。

斷口慘不忍睹，好在製作竹弓僅需要取其中一節，沒辦法，那把匕首真的是太鈍了，匕首本也不是該用來砍竹子的工具。

這也是趙歲歲昨日等到他時天都黑下來的原因，隻去打水哪兒能用得上這麼久的時間。

他隻將毛竹砍了下來一並帶回了家，竹子上的枝杈竹葉也沒來得及清理，戚長夜昨夜將毛竹丟在了門外，今早才將大門打開將毛竹拖了進來。說起來竹材分為硬竹軟竹兩類，軟竹性韌質軟剛好用來製作竹弓，硬竹則多被用來當做家具和建築材料。

他手上的毛竹剛好是種常被用來製作竹弓的竹類。

他將毛竹拖進院子，卻也沒去收拾這根竹子，而是將其丟在一旁轉而將戚家的磨刀石找了出來，舀了瓢水浸潤了石頭後開始磨刀。

趙歲歲也是在這時候出了院子。

他今日起的要比昨日晚上一些，但也沒晚幾刻鐘去，昨夜戚長夜回來後便讓他放下衣服回屋休息，趙歲歲也知道他是為了自己的眼睛著想，乖巧進屋沒有反駁。

之所以起晚是因為後來戚桐醒了過來，趙歲歲當時也沒睡著，他看著戚桐吃了餘下的小半碗粥，洗漱過後重新上床，兩個哥兒並排躺在床上低聲聊了許久的天，睡得遲了才沒能在一大早就清醒過來。

也是因為聊天的緣故，戚桐與他親近了許多。

戚長夜朝他點了下頭，“早，鍋裡有水，還溫熱著，剛好夠你洗漱。”

趙歲歲已經沒那麼怕他了，但與戚長夜這樣對視仍有些不太自然，他飛速地移開目光低低“嗯”了一聲，加快腳步衝進了灶房。

不止戚長夜想早起將竹弓製作出來，趙歲歲心裡也掛念著他的衣服。

戚桐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這樣穿下去實在難受，早做出來也方便他早日換上，還有戚……戚大哥也要做上幾身。

如今正是炎炎夏日，做幾件簡易單衣用不了多長時間，農人的短衫又不是書生郎的那種寬大長袍，他多擠點時間多忙活上一會兒，一天就能趕出一大身來。

要是冬日的衣服可就沒有這麼快速了，複雜程度是夏衣的幾倍，為了防風禦寒方方麵麵都要費不少心思。

趙歲歲正是想著趁著白天光線足多弄一些。

起初戚長夜並不知曉他的想法，但他眼尖心思也靈，沒過多久就反應了過來，他垂著眼思索片刻，等趙歲歲提著裝布的籃子準備坐下時叫住了他。

屋裡光線暗，趙歲歲也不好大開門窗打擾戚桐休息，便像昨日那般在院裡的石桌上裁剪衣服，聽到戚長夜的聲音還愣了一下，滿臉不解地抬頭看他。

戚長夜坐在戚家的那張小板凳上，麵前是灑了水的磨刀石和戚家的幾把刀具，身材高大的漢子窩在這樣的小板凳上看著竟有些可憐，一雙長腿也無處安放。

“我想了想，你在我家也是要做活計的，總不好讓你白出力氣。”

趙歲歲的賣身契在他手裡，按照本朝律法趙歲歲現在算是他戚家的奴仆，但戚長夜這個現代人一時間還有些不太適應這樣的身份和思想。他帶趙歲歲回來本就是一時起意，有心軟同情但不算太多，幫一時可以總不能幫一輩子，倘若趙歲歲心思不正表現不好他也不是沒有將人趕出家門的可能。

畢竟他是想好好在這個時代過日子的。

起碼到目前為止，趙歲歲表現出的一切都令戚長夜非常滿意。

若是趙歲歲本性如此，他當然可以讓趙歲歲一直留在家裡。

家裡有個人幫忙他也能輕鬆上許多。

戚長夜想了想，“我不一定常在家中，家裡的事情和戚桐就要麻煩你多操持，家中零活我會儘量去做，但若有些顧不到的也要拜托你多費些心思。日常生活中的零散雜活雖不起眼但也累人，既然折騰了你總不能讓你白辛苦一遭。”

比起封建社會的主人奴隸，戚長夜更願意將趙歲歲看做一個長期聘請的包吃包住的做活的人，就算是封建社會賣身的下人多多少少也都有些月錢發放呢，他又不是什麼一門心思壓榨彆人的地主老爺，總不能真的讓人日日給他乾活還一個銅板都不出。

“你現在住在我家裡，吃穿用度我全都包了，除此以外每日再給你五文的工錢，日後等你贖回了自己的賣身契……想留下或離開都隨你意。”

不是戚長夜摳門隻給五文，而是五文的價格已經極高了。

趙歲歲做的不錯他也會主動給人加工錢的。

十五文就能雇傭一個成年漢子來給家裡蓋一天房子或下一天地，即便去鎮上做工出力也就二十文一天，彆說戚長夜提供衣食住了，哪怕他什麼都不給，隻憑著五文一日的工錢村裡都會有不少夫郎婦人不顧及他的惡名搶著要來。

最重要的是，他這是長期穩定的活計，連鎮上都極難尋到。

趙歲歲的賣身契值二兩銀子，每日五文每月便是一百五十文，也就是說趙歲歲隻要做上一年多的活就能重新恢複自由之身，這是多少被迫賣身的人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

趙歲歲自己都震驚極了。

他想的卻和戚長夜有些不同。

捫心自問，戚長夜對他已經非常不錯了。初來那日他就吃了價值一文錢的雞蛋，昨日白天吃了從癩子家拿回的細麵、晚上用了精米熬出的米粥，鎮上糧價在八至十二文之間浮動，品質好的精米細麵還要更貴上一些，趙歲歲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人，單是他這兩日吃的東西就已經快十文錢了！

二兩銀子足夠大多數農戶人家嚼用上一年，那是因為農戶人家吃的是自己家裡種出的糧食，戚長夜這樣家裡沒地隻能進鎮買糧的二兩銀子是絕對打不住的。

更不用提他手下的這個裝布的筐，他知道裡麵的幾身衣服會屬於自己，還有他改了一半還沒改完的那件新衣……隻是這幾件衣服就要幾百文錢了。

昨日的活在他眼中根本就算不得活，在趙家要是能有這麼輕鬆的活計他能開心上整整一天，在趙家做活可是一文錢都沒有的，這裡甚至能一日吃上三餐能吃到飽腹！

趙歲歲越想越覺得是村霸不會算賬不懂得這些，他知道戚長夜是個好人，看這家裡環境也大致能猜出戚長夜手上恐怕沒有多少銀子，生怕戚長夜虧了銀錢替他操起心來，拳頭攥了又攥終於忍不住出聲反駁起他。

“五文錢太多了，三文、不，一文就足夠了！”趙歲歲鼓起勇氣大聲說道。

戚長夜：“？”

戚長夜活了這麼多年，頭一回見著給自己反向講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