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無聊的午後，太陽懸在碧藍的天上儘情發散光芒，縱使隔著一道窗，也能曬得人昏昏欲睡。

公司剛剛完成一個大項目，現在正是清閒的時候，陸塵單手拄下巴，斜斜坐在辦公椅上玩著電腦小遊戲等待下班。

他的生活節奏向來不太健康，忙時忙死，閒時又不知道怎樣處理時間，白天打不起精神，到了晚上又生龍活虎。

至於工作也比較老套，從大學開始跟一位學長合夥接私活，寫寫策劃案，再到入股成立一間小的工作室，接著又發展成廣告公司……

一晃七八年過去了，在這個過程中，那個學長也變成了自己的堂姐夫。

——不知道她這會兒在乾什麼呢？

陸塵這樣想著，關掉遊戲，給秦若雲發了條信息。

“今天忙不忙？”

“還可以。”

……幾分鐘後，手機收到回複。

“晚上要不要出來吃個飯什麼的？”

“今天不行，約了朋友。”

“好，那改天吧。”陸塵斟酌片刻，發了個代表遺憾的表情包。

“ok。”

陸塵放下手機，從秦若雲提結婚的那天晚上，他就時常陷入某種若有所思的狀態。

想見她，又不曉得見麵之後該做些什麼。

很矛盾的處境，一方麵心裡亂亂的，另一方麵又不想讓她覺得自己是在逃避。

咚咚咚。

“進來。”辦公室門外傳來敲門聲，打斷了陸塵的思緒。

“老陸，請問一會下班了有安排嗎？”

一個瘦高男子竄了進來，直接坐到陸塵的椅子上。

嘴上很客氣，態度很隨意。

“沒有啊，怎麼了？”

“那啥，也沒什麼，就是想征用下你的車。”瘦高男子伸了個懶腰。

“要去乾什麼？”陸塵沒心情和他逗悶子，直截了當問。

“你看這個。”

瘦高男子不直接回答，而是故弄玄虛地把手機屏幕放到陸塵眼前。

“怎麼，你要去健身房？”陸塵看過裡麵的照片，問道。

“健身房有什麼好去的，關鍵是發這個動態的人。”

“誰啊？”

“趙思思啊！”

“趙思思……哦，那個散打比賽的冠軍？”陸塵有了些印象。

“錯，是三連冠！”瘦高男子糾正。

他開始分析：“這個照片是她剛剛發的，一般人們去健身房鍛煉，大概都要停留一到兩個小時。”

“趙思思動態發布的時間是二十七分鐘前，那個健身房的位置就在我們上次去的火鍋店樓上，從公司過去需要十五分鐘……”

“也就是說，隻要我們現在趕過去，很大概率就能遇見她！”瘦高男子一臉期待的叫喊。

“但是，我們為什麼要遇見她嘞？”

“因為我會幫你寫下周開會需要的方案。”

“嘿嘿嘿，那就快走吧。”陸塵頓時喜笑顏開，隨手關掉電腦。

“可是，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瘦高男子有點顧慮。

“對啊，周川同誌，當然沒下班。”

“所以我們現在要出去見客戶，走吧，不要耽誤工作。”陸塵一本正經。

“你小子。”叫做周川的男子眼睛眯成一條縫。

……

如同周川的計算，二人準時到達了健身房的位置。

“其實，我們有必要這樣嗎？搞得像跟蹤狂似的，要不我在樓下等你好了。”

陸塵覺得他們此刻的行為有點尷尬。

“這你就不懂了！想一想，一個女孩子，多少年來在競技場上摸爬滾打，那種孤獨……是需要我們這種真心粉絲的支持才能彌補的。”

周川說著，手上居然還抱著半路買的花。

“我就是覺得你自己上去丟臉總比我們兩個人要好。”陸塵說。

周川咬了咬牙，他當然能聽出來這家夥的話外音。

“媽的！大不了你的活兒，我再幫你分擔點。”

“走！”達到目的，陸塵即刻興奮起來。

——時間還很早，健身房的大廳裡，略顯安靜和空曠，隻有稀稀拉拉幾個人在跑步機上揮灑汗水。

“你們好，先生？”

服務人員上見有兩個人直愣愣地走進來，還捧著花，怎麼看也不像來辦卡的，於是上前問詢。

“呃，那個啥……”周川自然曉得這樣冒昧上來，有些格格不入，正欲解釋。

“王姐，他們是我的朋友，您去忙吧，不用理這兒了。”身後響起女孩說話聲。

陸塵瞳孔閃過壓抑，這聲音對周川來說也許陌生，他卻再熟悉不過了。

“唉？怎麼你在……”他過轉頭。

在他身後，那道聲音的主人站得筆直，一身運動裝，手上拿著兩瓶水，正饒有興致地盯著自己。

“老陸，這位是？”周川問，他想不到居然還會碰見熟人。

“你好，我姓秦，是他朋友，女朋友。”

那人將目光轉向周川，回答地很乾脆。

周川隨即反應過來，語氣變得熱情到能拱起火苗：“哦，是嫂子啊！”

他這一喊，讓陸塵和麵前的姑娘都陷入羞赧。

陸塵慌忙湊上前開始轉移話題：“你不是喜歡早上鍛煉嗎？為什麼這個時間……”

他有點好奇，並且伴隨著心情低落，秦若雲明明說約了朋友，卻又出現在這裡，怎麼想都像是在故意躲著自己。

“剛才在手機上不是告訴你了，我約了朋友。”

秦若雲注意不到這家夥的內心活動，她也沒預料到今天會和陸塵見麵。

“你呢，來這裡乾什麼？偷偷跟著我？”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跟同事想要在這裡偶遇一個明星，格鬥明星。”

陸塵硬著頭皮很認真地解釋，他可不想被當做尾行癡漢。

“哦，我信。”秦若雲說。

“你信？”

“當然，我約的那個朋友就是趙思思。”

“什麼！嫂子，趙思思是你朋友？”

周川擠上前打斷了秦若雲和陸塵的對話。

秦若雲臉都紅了，側身麵帶慍怒的點了陸塵一下，不知道是因為周川對她的稱呼，還是他們兩人跑到健身房追星的行為太過丟人現眼。

“我們在樓上訓練，跟我上去吧。”秦若雲轉身上了樓梯。

健身房的第二層是一個略小但更為開闊的空間，沒什麼健身器材，也更安靜，像是舞蹈排練室。

在中間，一個看起來與秦若雲年紀相仿的女孩兒正做著熱身運動。

她的注意力很專注，沒有察覺到有陌生人上來，一頭短發隨著身姿的擺動不斷起伏，稍稍纖瘦的身形滿是乾練和力量感。

秦若雲走過去簡單講了幾句，指了指陸塵和周川，算是作了介紹。

“你們好。”那女孩兒走到麵前，伸出手，先對周川道。

“你、你好。”

向來隻在手機屏幕上才能見到的臉，現在就在咫尺，還握了手。

周川瞬間心花怒放，激動地亂了方寸。

“那個啥……這個是給你的花。”周川慌亂地將手裡的東西遞過去。

“謝謝你。”趙思思也不推辭，接過花很開心地笑了笑。

“你好，男朋友。”

趙思思又主動向陸塵打著招呼，不過眼睛卻笑嘻嘻的看了看秦若雲。

她隨即道：“我們大概還有一個小時才能結束，估計你們一時半刻也不會走，所以就先等等吧。”

“不會妨礙你們吧？要不我們先……”

陸塵有些擔心，今天的氣氛已經夠奇怪了。

“怎麼，男朋友，你也太摳門了吧，這麼巧遇到，不得請餐飯啊，我的教練哪有那麼容易被你拐到手？”趙思思打趣著說。

陸塵難以置信：“教練？她是你的教練？”

趙思思給了個失望的眼神，“你都不了解她的？怎麼做人男朋友的？”

“好了，彆理他們了。”

秦若雲沒打算給機會讓陸塵問來問去。

“你們就在這呆著彆亂跑了。”

“哦。”陸塵應著。

秦若雲不再多說，與趙思思再次回到了訓練廳中間。

“哎，你小子行啊，這個是不是你之前說過的，相親認識的那個？”周川小聲嘀咕。

“對啊，覺得怎麼樣？”

“有點意思啊……”

“你真覺得好？”

“問你自己唄，你肯定比我熟悉她，還用彆人說？”

周川嘴上講著，而目光聚焦在趙思思那裡。

見陸塵不搭話，他琢磨了琢磨，“反正這種事咋聊呢，以哥們的視角來看啊。”

“怎麼說？”

“有點不太好比喻……嗯，就像，假如你的生活是一部電視劇，電視劇你知道吧。”

“誰沒看過電視啊。”陸塵撇了撇嘴。

“對吧，你看哈，基本上所有的電視劇，當一個角色出場之後，觀眾們一下子就能知道，她是主角還是配角。”

“不明白。”

周川搖了搖頭，“你真笨，那這麼說吧，我之前談戀愛的時候，那兩個女朋友你不是都見過嗎？當時你是怎麼對我說的？”

“還說呢，就那兩個女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你跟她們不合適，結果怎麼樣？還不是被我說中了。”陸塵回憶起來。

周川攤了攤手。

陸塵見他的反應，擔憂起來，急忙問：“你覺得我和她也不合適嗎？”

“你好，我姓秦，是他朋友，女朋友。”

周川模仿著秦若雲說話的語氣，然後拍了拍陸塵的肩膀。

“你小子可真幸運，沒走多少彎路就被你找到屬於你的那個女主角了。”

“這話又怎麼說？”陸塵問。

“煩死了，怎麼說？憑老子跟你並肩作戰這麼多年對你的了解。”

“還有看這麼多年電視劇的經驗。”周川哈哈笑。

聽著他的話，陸塵不知為何鬆了口氣。

轉過頭，秦若雲就出現他的視線裡，背影單薄，腦後的馬尾辮不斷搖擺。

跟隨擺動的，還有自己的思緒。

“你猜，在她的朋友，也就是趙思思眼裡，你是個主角還是配角？”

周川的聲音再次響起，簡短一句話卻引來陸塵更複雜的心理波動。

他又開始發愣了，那晚在秦若雲家樓下的畫麵揮之不去：

“——我明白的，你需要時間考慮。”她說。

“不會耽擱很多時間的，最多幾……”

“沒關係，幾天，幾周還是幾個月都沒關係，這是你的權利。”

“一個星期，等我一個星期可以嗎？”

陸塵害怕她不耐煩，連忙給出準確的時間。

她點了點頭，隨即開始調侃：“這就是相親嘛，要不就精誠合作，要不就相忘於江湖，不要有心理負擔，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樣子是為情所困呢。”

陸塵本想嘴硬，但情緒騙不了人，今天所受的衝擊著實不小，無論什麼樣的人，一旦處於被動地位就都逃不過被人家牽著鼻子走的命運。

不過，最重要的事情起碼暫時得到了一個緩衝，就連頭上的路燈似乎都變亮了幾分。

“要不要上去坐一會兒？”看對方還沒有走的意思，她說。

“可彆，你們家裡人都在！”陸塵被她的邀請嚇了一跳。

“那你這是？”

她舉起還被他握著的手。

“啊……不好意思。”

陸塵反應過來，把她鬆開，但並不甘心就此離去。

他目光忽然閃過些許狡黠，不知是靈光一現還是早就準備好地拋出一句話：

“你能不能也回答我一個問題。”

“哦？”

“如果沒有那麼多壓力，不去管彆人的意見，你還願不願意和我結婚？”

陸塵像是篤定這個問題能絆住她，他都不等她開口，就迫不及待原話奉還：“沒關係，幾天，幾周還是幾個月都沒關係，你可以不用立刻回答。”

“我願意。”

聽到她的話，陸塵神色立刻變得躲閃起來，他本想拿出這個問題來為自己找回一點場子，可聽到的這三個字，卻比今晚所有話的分量還要大。

一個姑娘如果對彆人說出“我願意”這三個字，基本上等同於“你快來娶我吧。”

她的回答隻是語氣顯得輕飄飄，可陸塵知道，這絕對不可能是假話。

這樣的話怎麼可能是假話。

“為、為什麼？”陸塵的心徹底亂了，感覺整個人都在融化。

“就當我以前過得太順了，所以專門挑個差的，找點兒……苦頭吃。”

“喂，你怎麼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