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纏爛打(1 / 1)

叫做霽夭的男人轉身向出口走去,身旁的嘮叨鬼緊隨其後。

“夭夭,你就這麼走了?不做點什麼嗎?”

“做什麼?火力王的符紙都奈何不了它,難不成還要多燒幾張,在這開個篝火晚會?”

“夭夭,你說話真損!”

“我還想讓你戰損。”

“好好好,你厲害,你了不起。”

紅發少年不再吭聲,大步跟上了已經走出很遠的男人。

“我”沒有一秒猶豫,當下決定跟著他們,這也是眼下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那小鬼不會也跟著咱們呢吧?”

金焱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嘴。

“怎麼,你怕了?放心,它比你也聰明不到哪兒去,傷不了你。”

霽夭側著頭似笑非笑的揶揄道。

“哈!那就成!”金焱聽後不怒反笑,樂嗬嗬的繼續跟在墨鏡男後邊,大搖大擺的朝出口走著。

”我“很鬱悶。

好像被人罵了但又無力反駁,我現在確實什麼都不太記得。

就算作為一隻真鬼,也是個啞巴鬼,根本沒什麼戰鬥力嘛!

哎,趕快想起點什麼才好。

這個叫金焱的男孩子脾氣看起來不錯,跟在他身後應該更為穩妥,至少不會無緣無故被人往腦門上貼紙。

“我”心裡默默的“算計”著,整個人也挪到金焱身後緊緊跟著。

也許是錯覺,總感覺斜前方墨鏡男的目光似有若無的瞟了過來,等“我”轉頭看過去,發現他的眼睛分明是目視前方的,隻不過嘴角那點意味不明的笑意讓“我”莫名心虛。

思緒流轉不過彈指之間,沒一會兒我們就走到了出口,鬼屋的門半掩著,男人推開門,“我”也看清了屋外的世界。

屋外,陰沉的天空被鉛灰色的雲朵包裹,細密的雨絲斜斜地飄落。

遠處的摩天輪形單影隻,轎廂在風雨中飄搖。

旋轉木馬靜靜地停在那裡,彩色的木馬在雨幕中顯得黯淡無光,雨水順著它們的身體滑落,彙聚在地麵上形成一個個小水窪。

旁邊的過山車軌道在雨中靜默,沒有了呼嘯而過的列車,隻有雨滴打在金屬上發出的單調聲響。

周圍擺攤上懸掛的彩色氣球被雨水打濕後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而攤位前全部空無一人。

地麵上滿是積水,落葉和垃圾漂浮其中,隨著水流緩緩移動。

整個遊樂園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下,彌漫著蕭條與孤寂的氣息,仿佛被世界遺忘在了這個陰雨綿綿的角落。

“我”不自覺的看了看墨鏡男沾滿泥濘的皮鞋,想必他剛剛定是來得匆忙。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為什麼要來這?

我又為何會在此處“醒來”?

“兩位先生,這裡已經被封鎖了,還請兩位快些離開。”

一聲提醒打斷了我的思緒,剛才隻顧著看眼前的場景,現在才發現遠處正停著一輛警車,周圍也早已拉好了警戒線。

其中一位警察看到了我們,小跑到跟前向我們解釋情況並要求撤離。

“警察同誌。”金焱撓撓頭,一臉無辜地問道:“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我們是隔壁K市的,看了宣傳廣告想著來這玩玩,怎麼一來就…”

【我不相信你倆是來這玩的!】

我在心裡腹誹,金焱看著老實乖巧的臉,編起瞎話也是信手拈來,果然社會險惡,不能隨便相信陌生人!

“是這樣的兩位先生,由於瘟災而停滯一年的遊樂園近期剛剛開放,但是關停期間設備維護出現疏漏,前幾日在運行中出了一些意外,具體情況不便透露,還請二位配合警方工作。”

“配合配合,肯定配合!”金焱一邊說著一邊繞到這位警察小哥旁邊,指著後方停止運轉的遊戲設施詢問道:“整個遊樂場看起來都封了,這意外看起來挺嚴重的,不會有人員傷亡吧?”

“很抱歉,這個我們不方便透露,具體情況您可以關注本地警方的後續報道,現在為了您的人身安全,還請迅速離開這裡。”

“好的警察同誌。”墨鏡男打斷金焱的刨根問底。“我們同行的朋友跑到裡麵去了,我們是想在這等她彙合。”

“夭夭!小金!我在這呢!”

遠處傳來一陣女聲的呼喚,我偏過頭去,看到警戒線外站著一位盤著簪發、身著典雅旗袍、踩著繡花高跟鞋的女子正向我們這個方向招手。

“好了警察同誌,我們的朋友看樣子已經出來了,我們這就離開。”

墨鏡男向小警察微微頷首表示歉意隨後向那位女士走去,“我”和金焱連忙跟上。

就在抬腳邁出鬼屋的一瞬間,“我”的太陽穴忽然一陣刺痛,腦海裡像要爆炸一樣閃過許多片段,回憶來的又亂又快,“我”還沒來得及捕捉就又被它們溜走。

好不容易穩住心神,“我”快步跟了上去。

“夭夭…”

旗袍女郎招呼著走到自己跟前的男人,卻不曾想對方頭也不回的徑直繼續向前走去。

“邊走邊說。”

墨鏡男語氣淡泊,臉上也有一絲不耐,但是我並沒有感覺出他在生氣。

“湘湘姐,你彆管他,他就這臭脾氣。”

金焱看出了女方的尷尬,忙上前打哈哈。拉著她跟上已走出大段距離的墨鏡男。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才讓那東西逃了…”

女人一臉歉疚,輕輕拍了拍金焱拉著自己的手,示意他自己並沒有將前麵男人的冷淡放在心上。

“拜托!湘湘姐,這事兒都過去一年了,就算你當時因為一時疏忽,被那東西鑽了空子,但這一年來你一直給我們提供支援,又是送符紙又是送吃喝,你已經不欠他什麼了!”

金焱挽著女子的手臂用力晃了晃,心裡埋怨著那個男人的小肚雞腸。

女子聞言無奈的搖了搖頭:“就算他不怨我,我也怨我自己,這麼久了,我以為自己早就放下了,誰曾想…還是給你們添了麻煩。”

“湘湘姐…”

金焱看著女子一臉神傷,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我們先回茶樓吧!”女人衝著前麵的男人喊道。

“小奇剛剛給我發了遊樂園的監控錄像,我們先找個地方看一看,應該會有線索。”

女人的聲音纖細清透,又夾著一絲不安,仿佛是在期待對方的回應。

“就這麼辦,湘湘姐的茶樓我也好久沒去了,那上等的大紅袍光是想想都喉嚨回甘直咽口水,夭夭我們這就過去吧。”

前麵的墨鏡男終於停下腳步,蹙著眉頭看向金焱,後者趕忙把臉彆了過去,不敢直視對方。

“我錯了我錯了,霽夭,夭哥,你彆這麼看我。”

金焱一邊說著一邊閃到旗袍女郎的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

“我覺得湘湘姐說的有道理,咱們在這邊沒其他地方可去,而且湘湘姐的小奶狗搞到了這錄像,對咱們肯定有幫助。你不是說時間緊迫嘛,咱就彆在這些小事上耽誤功夫了,好不好?”

墨鏡男還想張嘴說什麼,金焱趕忙繼續補充。

“你要是肯跟我倆回茶樓,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叫你夭夭了,你以後就是我哥,大哥,親哥,親愛的大夭哥!”

墨鏡男聞言嘴角抽了抽,卻也沒再做聲,似是同意了這個吵鬨鬼的說法。

旗袍女子見狀鬆了口氣,和金焱對視一眼彼此點了點頭。

「好小子,還得是你!」

金焱衝女人攤了攤手,表示這都是小意思,接著掏出鑰匙跑了出去。

“前麵就是遊樂園出口,你和湘湘姐去那等我,我去車庫把車開過來找你們!”

少年很快跑遠,留下一男一女一鬼麵麵相覷。

“霽夭,我很抱歉。”

沉默半晌,還是女人先開了口。

“那次是我的失誤,我以為它是…明明玉簪沒感應的,我當時…我當時太心急了就…”

“算了。”

男人打斷她的話,用手扶了扶墨鏡並示意女人跟上他的腳步,我當然也不敢停留,默默跟在他倆身後。

“那東西擅長蠱惑人心,能讓人看見自己害怕的或者渴望的。你中了它的招才會一時亂了陣腳讓它逃了。我不怪你。”男人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隻是沒想到,你竟然還對那個人有情,還會讓他擾了心神。這些年慧覺禪師對你說的話難道你都忘了?”

“我恨他。我曾經發誓,再見到他,定會將他碎屍萬段!”

女人的語氣變得狠絕,手指緊緊握起,指甲陷進了肉裡。

“我不會讓那次的情況再發生了,我保證。”

“嗯。”

霽夭看著女子慢慢滲血的手心也不好再說什麼,輕歎口氣便轉身繼續向門口走去。

對話間我們已經來到了遊樂園出口,門外馬路邊正停著一輛跑車,駕駛座上的金焱呲著大牙傻樂。

旗袍女郎率先走過去開門坐進了副駕,墨鏡男卻還留在原地。

【他們要走了?那我怎麼辦?】

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不是個人,也不像個鬼。

他們會帶我走嗎?

和他們分開我又能去哪裡呢?

怎麼辦…怎麼辦?

我緊緊盯著墨鏡男,仿佛手裡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隨時就要飄走了。

“吵死了。”

【他是在看我嗎?!】

墨鏡男的視線停留在我臉上,我感覺自己正在與他對視。他剛剛那句話莫非是在和我說?

【我想和你們一起走!】

我衝他打著手語。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幫幫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能看見我。】

我不斷變換著手勢,生怕眼前的男人拒絕我的請求,畢竟他看上去並不像樂善好施的人。

“有求於人還挑三揀四,你的態度蠻有誠意。”

墨鏡男的嘴角彎了彎,但他顯然沒有在笑。

因為他的語氣冷的明顯,冷到讓我的心頭一陣發緊,就像被人緊緊握住了心口,我在他視線移開的瞬間才終於重新獲得了呼吸的自由。

【對不起,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

就算呼吸困難我也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一番折騰我已經開始眼冒金星。

“不怕死,你可以跟過來試試。”

聽上去像是威脅,但是眼看男人坐進了車後座,馬上就要關上車門,我來不及思考安全與否,一咬牙溜進了車裡。

透明的身子直接穿過了墨鏡男,“坐”在了他的旁邊,他顯然沒想到我會直接穿過他,或者壓根沒想過我會繼續跟著他。

濃密有型的眉毛蹙了很久,但他最後還是關上了車門,我稍稍鬆了口氣,至少,他沒有要為難我的意思。

“我沒開空調啊,為什麼感覺突然變冷了?”

紅發司機回頭詢問,但是墨鏡男並沒有理會,他雙手環抱在胸前,向後微微仰頭,看起來是在閉目養神。

“小金,或許,把車篷放下來會不會好些?”

下雨還開敞篷車真不是一般人!

坐在副駕駛的女人打破沉默提出了建議,心裡卻在吐槽。

“也許吧,就怕是我夭哥又撿了什麼流浪貓回來嘍~”

小司機轉過身,啟動了車子。

“一隻笨猴子而已。”

身旁的男人突然出聲嚇了我一跳。

“呦,繼我這隻笨老鼠之後,您又撿了隻猴兒回來?那我是不是還得順路買點桃子給它呀?”

金焱打趣著,隨即轉動方向盤駛了出去。

窗外的雨勢漸漸停歇,景色不斷變換,一會兒是車水馬龍的繁華大街,一會兒是高矮繁茂的灌木樹林。

有些景色感覺讓我感到熟悉,有一些又很陌生。

我試圖回憶起往事,但直到車子駛入一條幽深的小巷並最終在一棟古建築前停下,我也沒有想起什麼有意義的事情。

“到了,湘湘姐,這是茶樓的後門吧?”

金焱一邊說著一邊俯過身幫女人解開了安全帶。

“就是這,沒想到你隻來了一次就記得這麼清楚。”

女人一臉溫柔的笑,伸手揉了揉少年蓬鬆柔軟的頭發。

【看上去很好揉的樣子?】

我看著少年那一頭卷發心裡暗暗想著,有機會我也想摸摸。

“那是,好東西我向來是過目不忘的。”

金焱一邊自誇一邊起身,一行人下了車進入了茶樓內部。

剛才在外麵還沒覺得如何,因為天色昏暗看不到許多,可一踏入樓內簡直是彆有洞天。

原想著這茶樓就像電視劇裡演的一樣,幾排木頭桌椅,幾套茶具,人們隻是坐著品品茶,如此而已。

但是眼前環境布置的典雅程度令我大開眼界,這哪裡是茶樓,分明是個劇院吧?

相較於高檔的裝修,首先吸引人注意的是一陣悅耳的歌聲,那歌聲婉轉動聽像是在和你訴說著什麼。

循聲望去是一個大型戲台,台上人影閃動似是有人在登台表演。

台下是錯落有致的木質桌椅,從成色就能看出價值不菲。

這些桌椅環繞著戲台而放,桌與桌之間用精美的屏風相隔,從裡到外足足有二十幾排的樣子。

四周是古色古香的門窗,此時正是黃昏時分,殘留的餘暉透過窗上的鏤空花紋灑在茶桌和戲台上,時間仿佛在這刻定格了一般。

而這諾大的場地僅僅隻是一層,遠處茶樓門口有旋轉的木梯繼續向上聯通,但我們是從後門進入,與那樓梯隔得屬實遙遠。

“湘湘姐,你這生意不錯嘛!簡直座無虛席誒!”

金焱伸著脖子踮起腳做著張望的姿態。

“多虧瘟災過去了,我這茶樓總算又有了人氣,最近樓裡相繼推出了補血養氣的食療套餐,瘟災一去也該給大家好好補一補身體,你們跟我上樓,我親自給你們弄兩杯嘗嘗。”

旗袍女子在前麵引著我們走向了戲台後側,上了幾層台階,穿過幾排幕簾,又轉過幾道拐角,就在我已經分不清方向的時候,女人回頭說道:“就是這裡了,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