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中醒來,耳邊是一片嘈雜的混亂。
頭腦昏昏沉沉,身體卻好像沒有重量。
身邊的人群就像被獅群追趕的跳羚,你推我搡爭著朝遠處的一絲微亮狂奔。
“我”就這樣茫然的站著,站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雖然明知道正常人應該沒人會懂,
但“我”仍舊努力打著手語,因為這是我說話的方式。
相比詢問的無人理會和人群穿過“我”的身體,
【我已經死了】
這個想法的出現對於“我”的衝擊要來得更加猛烈。
好不甘心啊…
好像,還有很多事情沒做…
好像,還有很多人在等著我…
好像,還有一個心願沒有實現…
但是“我”都想不起來了,抑或是曾經記得,現在卻忘了…
當身邊最後一個人跑遠的時候,“我”的無力感達到了頂峰。
他們好像都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隻要朝著那個方向努力奔跑便可以看到出口。
但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
在情緒變得更低落之前,遠處微光中,
一個身影正漸漸向我的位置靠近。
kua'da kua'da
好像是皮鞋與地磚碰撞發出的聲響。
這腳步聲不急不緩,在喧鬨過後歸於安靜的環境裡格外引人注意。
隨著距離的縮短,身影的輪廓逐漸清晰。
他的肩膀很寬厚,投下的陰影把我完全包裹起來,“我”輕輕仰頭,想要在混沌中看得更仔細一些,卻發現,都是徒勞。
麵前的人站定後一直沒做聲,可直覺告訴“我”,
腦海裡的一團亂或許可以通過他來找到答案。
【你好,請問…】
我的手勢做到一半便被迫停住了,因為眼前人迅速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乾淨利落的“貼”在了我的額頭上。
他的動作太快,讓我來不及反應。
“咒起靈栗,威懾邪佞。符紙化刃,斬破幽靈。急急如律令!”
一陣低吟,像劃破黑夜的一道閃電,在雷聲大作之前落下一片光亮,短暫而耀眼,並伴隨著未知的危險。
在我眼前無風自動的紙霎時燃起火光,借著火光看去,紙上的內容清晰起來。
窄窄長長的黃紙上滿是紅色的線條和難以看懂的符號,隨著火苗愈發猛烈,黃紙被燒了大半,男人的臉在火光照耀下映入了我的眼底。
清瘦的臉龐,劍眉微蹙,麵龐在褶皺的白襯衫映襯下愈顯冷峻,薄唇微張,仿佛在告知剛才那聲輕歎是出自他的口中。
灼熱快速吞噬著黃紙,呼吸之間便要燃儘,借著最後的火苗我想要看到更多…
但是架在高挺鼻梁上的墨鏡毫不留情地遮蓋了大片風景,仿佛在警告窺探者休想再竊取到一絲秘密。
碎發之下,墨鏡之後的眉眼會是怎樣的一幅畫麵呢?
真讓人遐想,同時又讓人覺得詭異,特彆是在這昏暗的環境裡,讓人根本無法捕捉墨鏡之後的情緒。
黃紙熾烈燃燒,幾秒後歸於沉寂,等“我”的視線重新被黑暗填滿,才後知後覺用手摸了摸額頭,當然,摸到的是一片虛無。
沒有被灼燒的疼痛,
什麼感覺都沒有…
空氣有幾秒凝重…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我抬起手不知道該比劃些什麼,比劃了他估計也不會知曉用意。
但是明顯可以感覺到,這個男人一直在盯著“我”!
『一直盯著彆人看好像不太禮貌!』
“我”在心裡大喊,喉嚨卻沒發出半點聲音,隻好低下頭,將目光瞟向彆處。
“哧。”
眼前的男人輕笑了一聲,“我”恍惚間聽到他用手撣了撣落在衣袖上的紙灰。
“笨老鼠,果然是個半吊子。”
聲線有些冷,嗓音也很低沉,其中還夾雜著些疲憊。
但是那輕蔑的語氣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內。
半吊子是在說誰?
不會是我吧?!
我和他好像並不認識!
好在我的疑慮並沒持續多久就有了答案。
思忖之間,一陣清亮的聲音穿透沉悶的空氣傳進我的耳朵。
“夭夭!你這麼說,小爺我可是會傷心的!”
麵前的男人聞聲側了側身,轉頭看向正從遠處跑來的吵鬨鬼。
昏暗中我看到“一團紅色”正向這邊靠近。
“謝天謝地阿彌陀佛聖母瑪利亞大慈大悲佛,呼…呼…我跟你說哈…”
少年佝僂著身子,一手叉腰一手扶著墨鏡男的肩膀,呼吸有些急促。
“視頻我剛才瞄了一眼,那些人都…都跟見了鬼似的…一…一窩蜂地往外跑,攔都攔不住誒!”
少年說罷,抬手指了指“我”站的方向:
“那鬼東西肯定在裡麵!這…這次準沒錯,夭夭你是不是已經把它給收了?”
“這兒本來就是鬼屋,見鬼不是很正常。而且…”
墨鏡男並不理會少年提出的問題,而是對少年的稱呼十分在意。
“金焱,我警告過你彆這樣叫我……”
墨鏡男顯然並不喜歡對方這樣稱呼自己,一邊說著一邊甩掉了對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我不管,湘湘姐這麼叫你就行,我喊你就不行?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可不能搞區彆對待!”
這位名叫金焱的少年似乎並不在意墨鏡男的排斥,嘰裡呱啦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夭夭,你剛才背後蛐蛐我可算被我逮到了!你憑什麼說我是半吊子?你知不知道……”
“檀湘呢?”
墨鏡男打斷少年的嘮叨,看向他身後,若有所思地問道。
“湘湘姐找工作人員拉電閘去了…這兒烏漆嘛黑的啥也看不見…我倆可沒有你的好眼力…”
嘶啦——砰!
隨著電流聲響起,光亮來的猝不及防,“我”條件反射的用手去擋住雙眼,卻發現眼睛並沒有預想中的刺痛感。
我很快適應了光明,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詭異的空間,這裡就像蜂巢中的一格,四周都布滿恐怖異常的裝飾機關和玩偶假人。
空間前後各通一條長長的甬道,黑暗中看到的遠處微亮,應該就是前方通道的出口。
看這個布置,確實是一個鬼屋。
我粗略打量完四周,也順帶看清了眼前兩人的模樣。
墨鏡男和想象中不太一樣,借著剛剛昏暗的火光,我有一瞬間在他臉上看到了些溫柔,但那肯定是我的錯覺。現在,站在我麵前的男人,明明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渾身都寫滿了冷漠和疏離。
他褶皺的白襯衫下擺潦草的掖在鬆垮垮的工裝褲裡,滿是泥濘的皮鞋讓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倒是稍顯淩亂的發型中和掉了墨鏡的生硬,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絲人情味兒和些許滑稽。
站在旁邊的少年很快吸引了我的全部視線,他那一頭火紅的頭發實在太過惹眼,剛才昏暗中看到的“移動光源”應該就是他的腦袋了,雖然比我高出一頭卻也隻到墨鏡男的肩膀。
少年五官很是帥氣,一雙杏仁眼明亮有神,濃密的睫毛還平添了幾分可愛,鼻梁微挺鼻頭圓潤,要不是男子的骨架寬大,倒真像是個颯氣的女孩子。
就是這櫻桃小嘴,從他現身到現在就沒停過,劈裡啪啦倒豆子一般把我飄遠的思緒拉回到當下。
“不是,夭夭你彆跟我轉移話題,你憑什麼說我的符是半吊子?你知道我為了這張符費了多大勁,留了多少血淚,吃了多少苦嗎?!我這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身體確實略微虛弱,火力稍稍稍稍差了些,那你也不能詆毀我作為火力少年王的名譽!!”
紅發少年一臉哀怨,指著眼前男人的鼻子訴說自己的委屈。
火力少年王?我好像看過這部動畫片,還真有人這麼稱呼自己呢,我想想覺得有趣,嘴角也跟著揚起了一抹弧度。
“那又怎樣?”
墨鏡男看向“我”的方向,撚了撚手指沾上的紙灰,不屑地說道:“威風堂堂的火力王,還不是連個小鬼都滅不了。”
我真的是鬼?!
“啥?!這還有鬼?!”
我和紅發少年聞言皆是大驚。
後者更是往墨鏡男身後縮了縮但嘴上仍不示弱。
“夭夭,老道不是說一般的鬼都不敢近你的身嘛,這怎麼還會有鬼?你沒除掉它嘛?!”
“是,也不是。總歸,並不是我們要找的那隻。而且…”墨鏡男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藏於自己身後的少年提到了旁邊。
“而且,我叫霽夭,彆讓我再聽到彆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