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醫 兩代人的雙向救贖(1 / 1)

還是大清早,李招兒實施了人生的第一次逃課,她來不及向輔導員和科任老師請假了。提前買了一堆很貴重的水果和奶粉,滿滿一大袋,扛起來就趕著火車回家了,從廣城到楊家村要六個多小時的火車,轉兩趟縣城大巴,一大早出發,傍晚才能回到,她像極了春運那些歸家心切的鄉裡,渺小堅韌,風塵仆仆。火車上窗外的景色很美,李招兒沒有心思去看,她把頭靠在椅背上,窗外不停地掠過一大片一大片黃燦燦的稻田和稀疏的小平房,那是城市的邊緣才能欣賞的美景。此刻她逃離廣城的速度飛快,每小時100公裡。廣城高樓林立,連天空也被高高的建築一片片裁剪,那是一座沒有日出和日落的城市,在那裡有的人即使拚了命也不能讓生活變得更好,有的人一生下來就坐擁大城市的中心,所有的外地人都在費力而認真地活著。最近一個月,每天晚上不管電話費多貴,她都會打一個四分鐘左右的電話給村長家,那個家裡有她唯一的親人。

在李招兒的印象中,奶奶每天會醒很早,也很忙,農忙的季節尤其,但是每天早上她都不會忘記在煮白粥的炭火裡給李招兒烤一個紅薯,小時候的李招兒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用燒火棍子扒出一個烤得火候剛好的紅薯,焦黃焦黃的紅瓤兒透出一種難以抗拒的美味。再長大一點,李招兒可以和奶奶醒得一樣早,一個紅薯就掰成兩半,兩人吃過早飯後,可以戴上遮露水的鬥笠一同出門,趕在太陽猛烈時翻好幾塊地,施上一點肥。小時候,最高興的日子不是莊稼收獲的日子,而是趁圩的日子。每到趕集的圩日,奶奶會帶著李招兒到集市上把剛收獲的花生或者茨菰換一點錢,第一次見到琳琅滿目的集市的時候,李招兒高興壞了,色彩繽紛的人和物在她小小的心裡跳起了舞。也許是小時候逛集市的時候把高興用光了,以至於現在她逛超市逛商場的時候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在大城市裡買東西的時候,她隻需要根據指引一直走到需要的貨架區,找到最便宜的類品起身去付款,那就像一場簡單循例的交易,該有的雀躍和流連從未發生過。

李招兒的奶奶從一年前,已經開始不記事了,她的皮膚已經開始皺巴,頭發早已經斑白,臉上掛滿皺紋和風塵,雙手在農活的浸潤下乾枯腫大,即使是這樣也可以依稀看得出來,她奶奶年輕時是一個頂好的標致姑娘。奶奶最好的年華和青春用來養育了一家大小,隻是這一家大小在苦難貧困中裡統統失去了,在李招兒還沒來得及好好孝敬她的時候,她已經悄悄為自己準備了死亡。李招兒很感謝奶奶,因為她,自己沒有成為孤兒,但是上天老是喜歡跟人開玩笑,她還沒能完全自立的時候,還不能賺很多很多錢的時候,奶奶卻老了病了。李招兒休學回家照顧她的第一天就被訓斥了,奶奶說過由她帶大的孩子一定要念大學有出息。她明白知識的力量,也知道留在奶奶身邊隻會更加沒錢交醫藥費,那些頂級的醫療通常都依附頂級的城市。

火車的時速比汽車快好多,李招兒依然覺得它很慢,到鎮上已經將近下午六點了,李招兒坐上回村的最後一趟大巴,路上搖搖晃晃一個小時才能到達。李招兒從大巴上下來後,天已經完全黑了,可是即使沒有路燈,那一條彎彎曲曲的路,她在黑夜中已走過無數回。從學校回到家鄉隻有幾百公裡的路程,但卻的感覺像是換了一個世界,整個村子裡很安靜,把燈紅酒綠隔絕在外,搖搖晃晃幾點燭光,夏天聽得見蟋蟀和蛙聲,偶爾閃起幾聲狗吠的聲音。夜晚的空氣很清新,天上的星星也很清晰,奶奶年輕時候的眼睛能從一堆繁花似錦的星星裡找到北鬥七星,給她講牛郎織女的故事,給她唱當地最好的民謠,李招兒卻一直學不會。

李招兒的這段路走得很慢,她想快點回到奶奶身邊去,卻依然近鄉情怯,她怕奶奶認不出她,也怕自己認不出奶奶。村長家的燈還亮著,自從奶奶病了之後,李招兒就托村長代為照料,鄉裡人在生老病死麵前總是有著很大的肚量,村長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李招兒望到村長家的燈,突然間淚眼模糊,她好不容易騰出一隻手擦了擦眼角,加快了步子。村長一家見到李招兒顯然很驚訝,李招兒笑著說一聲,村長,我回來了,就開始把水果和奶粉往桌子上堆,那麼稀奇的哈密瓜饞得村長家兩個孫子眼巴巴看著,卻也不敢靠前一步。李招兒對兩個幼童微微笑笑,又從帆布包裡拿出一排椰子糖遞了過去,他們依然怯生生地不敢接。很快,村長領著李招兒走到另外一個房間裡,床上躺著李招兒的奶奶。李招兒輕輕走到床前,為熟睡的奶奶掖了掖被角,快四個月沒見的奶奶瘦了很多,臉上有著深深的皺紋和老人斑,她年輕時候雪白的肌膚現在已經變成了土黃色,呼吸孱弱,老一代人還是常說,李招兒奶奶年輕的時候是很好很好的一個姑娘,長得標致,乾活又快又穩。李招兒呆呆地望著奶奶出神,心裡默默想,等過了明天,就可以帶著奶奶去大城市裡看病了,她一輩子也沒有出去過,不知道會不會習慣。

李招兒站起來輕輕關上燈,悄悄關上房門。村長夫人早已給李招兒下了一碗陽春麵,上麵臥了一個風薑燒酒蛋和一小撮紅薯葉,淋上了蒜蓉香油,滿滿地端上桌子,招呼道:“招兒,快過來吃個麵”。李招兒向村長一家穩穩應了一聲,就坐下來狼吞虎咽起來,她真的好像從中午趕車開始滴水未沾。村長是個好村長,六十多歲了,已經快退休了,村民不讓,所以,自打三十多歲開始就當村長到現在,胡子也白了,頭發也花白了,之前站得直挺挺的背也開始變得不那麼正了,可是每當村裡發生些什麼事,村民們第一個還是想到老村長家坐一坐聊一聊。村長夫人是個好女人,在農村裡做事不計較也不太愛嚼舌根,光這兩點就已經贏得村裡很多女同胞的信任。

李招兒七歲那年,左手拎著一籃子雞蛋,右手提著一隻小鵝,怯生生地站在村長門前,家裡能拿出來的就隻剩這麼點東西。那時的李招兒還不太愛說話,很倔,個子很小。村長還沒回來,村長夫人初初見到李招兒時,隻覺得那孩子破破爛爛,臉上雖然臟臟的,可是兩隻大眼睛就像會說話一樣,一直靠著院子的外門又不敢進來。村長夫人朝她招招手:“是李家的小姑娘嗎?村長晌午才回來,你進來等一下”門外的小女孩像是被這句話嚇到了,身子立馬縮回了門外麵,然後才悄悄又往裡麵探了探頭。村長夫人笑了笑,進屋端出來一碗陽春麵,有著濃濃風薑燒酒蛋的味道。那一次李招兒吃得好飽,好滿足,吃過那一頓麵之後她就經常哭,她那麼小的時候老是在想,如果自己媽媽在的話也會給自己煮麵嗎?媽媽的手藝會像這一頓這麼美味嗎?

那一年,村長很快就幫李招兒辦好了上學的手續,村長夫人給李招兒買了新書包和文具盒。漸漸地,李招兒除了過年過節拿些東西給村長夫人,就很少往村長那裡跑了,欠人情就像滾雪球,欠了太多恩情就很難還得清了,而村長一家豪爽闊達,正因為這樣的豪爽闊達的接濟行為常常導致他們自己家裡入不敷出。每年過年的時候,村長門口都會堆著好多村民送的東西,村長一概不收,可是李招兒家每年送的東西他都好生收著,為的是讓李招兒和奶奶心安一點,最後還是換了種形式還了回來。一直以來,李招兒在村長家的庇護下長大,奶奶也在村長家的庇護下老去。奶奶生病的時候,老村長主動把她接到自己家裡照顧,好讓李招兒能夠安心去上學,單就這一點,李招兒覺得這輩子已經很難還清了。李招兒和奶奶準備出門的時候,偷偷在枕頭底下留了六萬塊錢,全是她在學校掙的,乾乾淨淨的錢。

李招兒咬了咬牙,叫了一輛順風車把兩個人從村口一直送到了廣城的省中醫院,一路上奶奶的精神都不太好,吐了兩回,有時候還迷迷糊糊說夢話,就算是她自己也沒坐過這麼長時間的汽車。在醫院李招兒很快就辦完了所有的入院手續,交完所有的費用,然後才有時間回到奶奶的病房裡,坐了下來。廣城有華南地區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醫院裡彌漫著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也彌漫著護士和醫生來來去去的身影,人這一生生老病死倒也很熱鬨。白衣護士和粉衣護士推著醫用車一間一間精確地走過每個病床,抽血測溫每一步都透露著專業與嫻熟,她們的表情麻木而平靜,仿佛一輩子都要困在這個白色的牢籠裡,不想掙紮,也心甘情願,醫護或許是大城市裡一份很好的工作了。

奶奶已經很難下床走動了,手上帶了寫著名字的藍色手環,手背處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針孔,李招兒不放心,請了一個護工。在這個時候李招兒才真正感到了孤獨,其他鄰床的病人被一家子人簇擁著攙扶著,水果和鮮花塞滿了櫃子,而她的奶奶隻有她。如果是平時,李招兒絕對不會貪圖其他,她小時候就認命了,可在醫院裡,在生與死麵前,她才有心思去嫉妒彆人。

奶奶一邊艱難地咽下李招兒喂的湯粥,一邊艱難地絮絮叨叨,因為醫生已經用藥了,所以她能夠說上一點話,她講話的時候喘著細細的呼吸,要費好長一段時間才能說完一句話,但她是個倔強的婦女,也跟大部分女長輩一樣極其喜愛講話的。大概是醫院用了很好的藥,幾天後,李招兒奶奶精神好了起來,能發出微弱的聲音,李招兒不得不靠近她,耐心而溫柔地回應著,引導著,把她捧成了一個三歲孩童。

“招兒……我有點想回家……你阿公和伯伯們,他們還等著我給做飯呢?”

李招兒乖巧答道:“阿婆,阿公說我爹在家給他做好了菜,他叫你現在這裡治病,等好了大家再一起回去過年呢”

奶奶很艱難才能完整地說完一句話,她還是絮絮叨叨地問:“那我還要在這裡多久呀……,這裡的醫生……這裡的醫生看起來都繃著個臉”

李招兒笑了,連眼睛都笑了,柔聲道,“阿婆,他們都是小孩子來的,你這麼大年紀了不用怕他們的,你吃的鹽比他們吃的米還多呢”

奶奶還是有點不情願:“貴不貴的……鎮上的大醫院……看病都好貴,……我有點想回家……”

“阿婆,不怕的,這裡很便宜,我有錢,我有錢的”

“唉,你有認認真真上學了嗎……,你哪裡來的錢?”

“阿婆,我很乖,我沒有出去賺錢,我拿獎學金了,真的。錢是我一個好朋友借的。”

奶奶一聽開始像教孩子一般,“欠人家不好……,欠人家的不好……”

“嗯嗯,阿婆,你趕緊吃飯,等你病好了,我帶他來見你。”

“你不要騙我,我是知道的……”

“嗯嗯,好”

奶奶的音量漸漸小了下去,又沉沉入睡了。

其實,爺爺在李招兒出生之前已經去世了,李招兒從來都沒見過他。等奶奶睡下後,李招兒連忙趕回學校,向學校請了一周假期,又匆匆忙忙趕回了醫院。李招兒去到奶奶的病房裡的時候,病床上已經空了,看得出來收拾過,被子都疊好了,隻等下一個病人入住。李招兒心中一緊,一種涼意從四肢百骸升上來,手中的燉湯已經灑在了地上,她瘋了似的跑到護士台,捉住一個醫生就開始聲嘶力竭:“23床的病人去了哪裡!她去了哪裡!我奶奶怎麼樣了,她到底怎麼樣了!”大概動靜鬨得太大,是以為出了醫鬨事故,保安和醫生護士都往這邊趕過來。

李招兒發起瘋來是非常狠的一個人,她把前台護士搖晃得不像人樣,把安保人員都嚇壞了,最終她被韓東籬抱著從人群中拖了出來,“傻瓜,你奶奶在七樓加護病房好好的,她在加護病床”聽到這句話後,發過瘋的李招兒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掙紮離開韓東籬的懷中,雙眼通紅,一聲不吭蹣跚著去按了電梯。七樓的電梯一停,她就像箭一樣衝出去,一間一間地找,完全無視旁邊的韓東籬和江胖子。韓東籬一直看著李招兒焦急的背影,問旁邊的胖子:“你說她是不是傻,也不知道問一句房間在哪?”

胖子認同地點點頭:“嗯,是挺傻”

李招兒一間間地找,不顧禮貌地急急推開門,看到了很多其他病房內莫名的表情,在打開一間房的時候,奶奶半躺著,正拿著遙控器躺著安靜地看電視,看到李招兒過來了,朝她輕輕地招招手,小聲道:“招兒,這電視好大……是個平的”。她的聲音就像是用了很大力氣才擠出來的,拉扯著肋骨處的疼痛,但自從打了營養劑後奶奶的精神確實好了很多,李招兒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一瞬間,李招兒的眼睛紅了,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這個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了,而現在她心裡空洞洞的窟窿終於又被填滿了,她慢慢走進來坐在床前,頭靠在牆上,臉色煞白,她癡癡地望著沉浸在電視劇中的奶奶,良久才說,“奶奶,你沒事就好”。話還沒說完,韓東籬和胖子大搖大擺地進來了,李招兒還在不停地喘著粗氣。韓東籬和胖子管家深深感受到她臉上冰冷的殺氣,胖子管家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躲在韓東籬身後,隻露出個頭,連忙解釋:“我們,我們可是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你的,你自己沒接到而已”。李招兒冷冷看了他們一眼,大口喘氣,剛剛跑得太急了,好像也沒有空看手機。

奶奶微笑著,看看李招兒,虛弱道:“你這孩子,快謝謝人家”

李招兒硬生生擠出一點笑容,狠狠吐出一句:“我謝謝你們了”

奶奶看了看李招兒,又慈祥地看了看韓東籬,細細道:“東籬和長貴,你們等下彆走了,就在家裡吃飯吧”

李招兒看了看韓東籬,她知道奶奶又病糊塗了,把醫院當成了自己家,這個加護病房的的確確像是個豪華房間。

韓東籬爽快答道:“好啊,謝謝奶奶,招兒經常跟我說您做的飯菜很好吃”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招兒一眼,繼續道:“奶奶,我和招兒快訂婚了”李招兒眉頭一皺,勉強地朝奶奶扯出一點職業笑容。

奶奶安詳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細細吩咐道:“東籬,既然是招兒認定了你,我也不好再反對,隻是我們家招兒自小命苦,你以後能夠好好待她。”

李招兒隻能嗬嗬乾笑,什麼叫“認定了他”,她也根本不知道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韓東籬和江長貴兩人說了什麼,給她最親的奶奶灌了什麼迷魂湯,現在奶奶顯然把他們當做自家人了。

可能奧斯卡都欠韓東籬一個獎,他立刻對李招兒換上一種深情款款的神情,伸出雙手輕輕握起了李招兒的手,李招兒不禁皺眉,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縮回來,又被他緊緊拽住。胖子管家這個時候很知趣地伸了伸脖子使了使眼色,意味深長地咳了一下,李招兒雖然很想立馬甩開,但還是得乖乖地陪他演完這場戲。

韓東籬一手握住李招兒粗糙的左手,一手摟住了李招兒的肩膀,深情而做作道:“招兒,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那個人,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不讓任何人欺負你,不讓你有哭的機會,在奶奶的見證下,你會嫁給我的,對吧”

李招兒半天地硬生生擠出一個字:“好”

韓東籬向胖子管家使了一個眼色,胖子管家從兜裡小心翼翼掏出一塊手帕。韓東籬神情慎重接過,攤開,裡麵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翡翠鐲子,可看起來真的很像地攤上十塊錢一個的假貨。事實上真的是一假貨,胖子管家在醫院附近到處找不到珠寶店,一時情急在地攤上隨便砍價買下來的。

韓東籬拿著鐲子一臉真誠對奶奶道:“奶奶,這個是我媽祖傳的玉鐲子,特地要我給她未來兒媳婦帶上,說是給我倆的定情信物,來,招兒,我給你帶上”

韓東籬握起李招兒的手,李招兒皺了皺眉,嘴角有一絲抽動,把手握成了拳頭,韓東籬看著她的表情不由得發笑,柔聲道:“招兒,害羞啥呀,鬆開吧,奶奶和長貴都看著呢”

韓東籬花了很大力氣才幫李招兒戴上鐲子,他知道奶奶這一輩的人很看重這種形式,才特地演這一出戲。李招兒的手冰涼冰涼的,乾燥,有老繭,指骨分明,與韓東籬握過的那些芊芊玉手很不一樣。另外,他也很喜歡看李招兒被他握住手一臉不自在的卻一聲都吭不了的神情。

奶奶還是慈祥的奶奶,見到了兩個孩子如此深愛,她一臉欣慰,活了大半輩子,一直以來未了的心願已了,今天可能是她最高興的日子,畢竟在老一輩的心裡,兒孫能有一個好歸宿比多少榮華富貴都強。奶奶強撐著跟他們絮絮叨叨聊了一會,又緩緩睡下,又或許隻是裝作睡下。李招兒輕輕走出來,眼光卻默默看著奶奶,遲遲不願扣上房門。韓東籬見狀,走過去輕輕帶上房門,“這家醫院的院長和我是老朋友,你放一百個心。”

李招兒臉上平靜下來,背貼著牆,感覺鬆了一口氣,伸手到背包裡拿出一個用黑色塑料膠袋裝著的方形東西,遞給韓東籬,淡淡道:“我的戶口本和你的銀行卡”

韓東籬隨手接過,“行,明天就去領證吧,銀行卡你可以留著”

“不用,五十萬已經轉到我的卡上了,以後慢慢還你”

“如果你非要還,也可以”

“其實今天應該謝謝你和長貴的,加護病房要很貴嗎?”

韓東籬微微一笑,眸中寒光點點,他忽然間想起他爸爸,淡淡道,“很貴,一點都不便宜”

“謝謝你”

“無妨,很快法律上,她也是我的奶奶了”

“你演技很好”

“是嗎,謝謝,準保老人家喜歡”

李招兒苦笑了一下,很多時候,她都是自己一個人,現在她竟然覺得,有個人可以幫忙其實是很好的。不過,她就算再傻也明白,韓東籬和她今天發生的一切隻不過是一場演戲,這種戲是他熟悉的戲碼,韓東籬跟彆的女人也演過很多很多,錢已經拿了,戲也演了,她不能奢求再多了。

很快術前檢查結果卻顯示她奶奶的身體機能部分指標並不如意,手術存在風險。李招兒平靜地聽完醫生的術前分析,她隻能默默在醫院守著奶奶,就像一個在沙漠中瀕死之人守著她最後的水源,多少有點不切實際。

Tip:无需注册登录,“足迹” 会自动保存您的阅读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