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知道大事不妙,侍衛們再忠心也來不及的,心一狠,橫劍就要劈開車廂。
然而,為了安全起見,他的車廂全部是做過加固處理的,平時是保護他的堡壘,現在卻成了困住他的囚籠。
他左右看看,把水壺裡的水往薄被上一倒,然後披上薄被,踢開車門。
也顧不上狂奔的馬有多危險,看準時機,眼睛一閉,就往下跳。
射箭之後,莫驚春體內的靈力瞬間清空,經脈乾涸,一跳一跳地疼起來。
沒辦法,他修為太低,又是遠距離作戰,消耗太大。
先前取出的靈石即使有聚靈陣鎖定靈力,還是全部被消耗掉了,隻剩下了一箱灰撲撲的石頭。
他收進空間裡,又取出幾顆靈石捏碎化雨,灑向山頂。
纏綿細雨落下,地上的枯草舒展身體,吐出綠芽。
不一會兒,係統傳出喜悅的聲音:“動了動了!”
莫驚春:“什麼?”
“任務進度條動了。”
“很好。”
保險起見,儘管現在山頂無人,莫驚春還是拜托金戈幫忙在山上守一會兒,他進入了空間吸取靈力恢複。
而瑞王這邊,已經亂成一團了。
那些文人才子都在車隊後方,根本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麼事,動亂開始時,也是孫逸之一力壓下不服,要求所有人都老實待在原地,等候吩咐,不要上前添亂。
直到典軍帶領侍衛們找到跳車的瑞王時,才派人跟孫逸之說了一聲,就匆匆回王府去了。
孫逸之聽到消息時,想起莫驚春在山門放出的話,心頭就是一跳,咬咬牙,也跟著去了。
那位典軍對於自己值班時遇上這種破事已經是欲哭無淚了,如今有個公主之子願意來當個主心骨,那當然是很歡迎。
總之,一陣兵荒馬亂之後,瑞王和孫逸之這對表兄弟都到了瑞王府。
其他人都惴惴不安地各回各家去了。
瑞王傷得很嚴重,燒傷已經是最輕的了,他跳車時傷到的內臟和一條腿才是最嚴重的,王府裡養的大夫給他處理了傷口,又開了藥。
次日,王府長史上書替瑞王請假,又順便向皇帝申請禦醫。
皇帝聽到消息後也是大吃一驚,立即派出禦醫給瑞王看診,知道孫逸之在瑞王府,還特意召來孫逸之問詢。
不過,孫逸之還沒入宮,鎮國公就來了。
來就來了,還是來請罪的。
皇帝連忙叫人扶起鎮國公,賜座,都是五旬老臣了,頭發雪白,腰也彎了,萬一死在皇宮裡多難看。
鎮國公那叫一個愧疚,上來就是請罪,“小兒自打落水以後,身子骨就變差了,性情也變得古怪,非要出家。昨日,瑞王前來探望小兒,原是好心好意,沒想到這臭小子好賴不分,非覺得瑞王殿下妨害他……”
說著,鎮國公便唉聲歎氣,“瑞王殿下乃陛下親子,身份尊貴,品格高潔,怎會妨害他?”
這個皇帝並非鐵血無情之人,聽聞此言,又聯想到鎮國公小兒子被劫匪追殺的事情,那背後真凶似乎、大概、可能跟瑞王府相關,瞬間心虛。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臣年輕時四處征戰,沒能見著孩子長大,對這小兒子就寵溺了些。卻不想,把他寵成了個混世魔王,竟尊卑不分,叫瑞王不要再來見他。結果……瑞王回去時就遇到了火災……是臣教子無方,臣實在愧疚啊。”
皇帝對秦禮還是有印象的,小時候見過,那是個玉雪可愛、進退有禮的孩子,長大後也頗有才華,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舉人了。
他也想過,等秦禮中進士之後,就給個好職位,也算是對老臣的照顧。
君臣相宜,也是一段佳話嘛。
秦禮若是可用,以後就留給太子做個臂膀。
不過一個小孩子,因為前途皆無性情偏激了些,也是難免。就算說了些不大好聽的話,咳,出家人天性自然,不遵世俗凡禮,也……不算大事。
至於李小二回來時受傷,那也是意外,跟一個身子骨不好的出家人能有什麼關係?是他運氣不好罷了。
這樣想著,皇帝就安撫了鎮國公幾句,還賞賜了些好藥叫鎮國公回去了。
孫逸之來的時候還把典軍也給帶上了,他對皇帝說的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昨日我在朱雀大街的七星樓玩,瑞王帶著人路過,見了我,便說是要出城去青雲觀見秦老三,哦,就是秦禮。我聽了,雖不知他是如何與秦老三相識,卻也應了一同去。”
“到青雲觀之後,觀主青峰子前來接見,瑞王就說來見秦禮,秦禮如今道號長春,便出來見人。”
說著,便原原本本將“淫者見淫”、寫詩、投壺、山門放話幾事說了個清楚。
他偏幫莫驚春,言語間就多有偏向。
皇帝聽出來了,也聽出了那些文人對莫驚春的為難,眼神越來越冷。
然後說到了火災,他所知不多,隻把自己所見所聞說了出來,就告訴皇帝典軍也帶來了。
皇帝召見典軍。
說實話,典軍當時並未抬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不能什麼都不說,就隻能簡單說有數人見到天邊有天火墜落,馬車突然起火。
然後詳說在場之人、馬什麼反應,怎樣處理,最後安排好瑞王之後,又如何派人去檢查馬車、現場,如何追查當日值班的所有侍衛、太監。
至於結果……一切正常。
皇帝沉默了。
這天火聽著怎麼像是報應?天火,究竟是意外,還是天罰?
皇帝打了個冷戰。
不確定,再看看。
然後皇帝表示不論這件事是不是意外,都不能傳出去,孫逸之應是,也告知皇帝當時已經叫眾人閉嘴了。
皇帝看著這個聰慧的外甥,欣慰點頭。
儲物空間,靜室內。
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正盤腿坐在蒲團上,靈氣如洪流湧入青年體內。
良久,青年的臉色漸漸恢複了紅潤,身上的氣息也節節攀高,靈力在周身鼓蕩。
突然,青年睜開了眼睛,雙眸有淡淡的金光閃過,襯得他頗為神異,不似凡人。隨即靈力收斂,青年站了起來,一頭烏黑短發,身高腿長,微微一笑,便十分瀟灑。
正是莫驚春。
昨日那憤怒一戰,雖然消耗極大,但耗儘靈力之後再修行對他益處極大,現在已經是煉氣八層了。
而且,九轉煉魂術也有了進境,已經摸到二轉的門檻了,
當然,這種事隻能偶爾為之,不然傷到自己了反倒不好。
他在空間裡匆匆洗漱,隨後才出去。
“金戈,怎麼樣?昨晚有人來嗎?”
係統飛入他識海,“沒有。”
“好,看來是我想多了。”
莫驚春回到小瀛洲時,天還沒亮,天亮後,他才出來,照常練劍。
紅櫻見到他,也暗暗鬆了口氣,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收到鎮國公來信時,莫驚春才知道射箭事件的後續,瑞王隻是重傷,並未死去。
係統吐槽:“男主真是命大,這樣都沒死。”
莫驚春語氣幽深,“是啊,這樣都沒死,那我祝他活久一點吧。”越久才越痛苦。
瑞王醒來後,心情十分崩潰。
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自己去找秦禮麻煩,結果麻煩沒找到不說,自己反倒倒黴出了意外。
內傷也就算了,要是腿好不起來怎麼辦?
之前,可從來沒有身體殘缺者做過皇帝。
他對莫驚春的痛恨頓時更深了。
落水的時候為什麼不乖乖去死?被孟玄刺殺的時候為什麼又要活下來?
要不是莫驚春活著,他就不會想著去羞辱他,就不會遇到這種意外,一切都是他的錯!
看到提建議的侍從時,瑞王眼睛都紅了,直接下令,“賜杖五十,再來回話。”
門外很快就響起了慘叫聲。
瑞王舒展開眉頭,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但那笑容在典軍回話時徹底消失。
因為皇帝除了給出兩個禦醫問診之外,其他的慰問、賜藥全部沒有,簡直就是直接撕下了他的臉皮,放到地上踩。
瑞王也顧不上身上的傷了,立即問道:“昨日發生了何事?”
典軍就將鎮國公請罪,孫逸之回話,他如何回話等事一一告知瑞王。
仿佛被一桶冰水從頭淋到腳,瑞王瞬間冷靜了下來,又仔細盤問了一番典軍,以及皇帝的反應和語氣。
他才明白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的好父皇一定是懷疑,天火就是天罰!要不然為什麼天火不偏不倚,偏偏落到他的車架上?
當時那麼多人,這種事根本瞞不住,頂多瞞一下底層百姓。
瑞王感到一陣冷意從腳底升起,他知道,自己必須破開這個局,否則他以後基本就沒有希望了。
天子,上天之子。
天罰之人,又怎能當天子?
瑞王趕緊叫停對侍從的懲罰,賜藥、賜金,又叫人溫言安撫,然後暗中派人去收買青雲觀附近的村民和青雲觀的道士。
“秦禮,算你走運。”
瑞王咬牙,手裡握著一縷被紅繩係著的發絲,眼前浮現出柳玉瑤的臉龐,心裡暗道,“玉瑤,再等等,我一定叫他下黃泉給你賠罪。”
且不說瑞王如何一邊養傷,一邊殫精竭慮打消皇帝的懷疑。
隻說莫驚春這邊,他難得地過了幾天舒心日子,秋去冬來,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