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到了一年除夕。

言朔的這個除夕卻是過得特彆。

宮中燈火輝煌，紅彤彤的燈籠高懸，映得宮牆如白晝般明亮。

今年的除夕，對於言朔和林殊而言，尤為特彆。太皇太後知道小殊的父帥遠在北境，而言朔的母親當時又是在年關去世，想著幾個孩子年節肯定是過得苦，今年便專門在後宮設了家宴，讓他們幾個孩子都來宮中過年。

言朔和小殊他們都喜歡圍著太皇太後，因為隻有在她的宮中才跟這皇宮裡的各處都不一樣，反倒像是在尋常人家的奶奶麵前，可以無拘無束地撒嬌，每個人都會被賞賜到最合自己口味的糕點和佳肴，甚至比在自己家的除夕還要溫馨自在。

宴席上，言朔和林殊的座位挨著，都離太皇太後很近。幾個皇子也在場，除了已經立府成家的皇長子蕭景禹沒有來以外，蕭景宣、蕭景桓和景琰他們都在。豫津和景睿、謝綺幾個小的都早早吃過飯，就由奶娘抱走去內室了，隻剩下言朔他們這群半大孩子圍著太皇太後，聊個不停。

太皇太後慈祥地望著他們，問問長高了多少、說起近日的功課，尤其是對小殊和言朔格外地關心，不停地拉著他們的手問長問短。

言朔和林殊自是機敏聰慧，不會在太皇太後麵前顯露半分愁緒。他們倆麵對太皇太後的噓寒問暖都一一應了，還嬉笑著地跟太皇太後講些趣事，把老人家逗得合不攏嘴。

宴席上，言朔和林殊偶然間聊到什麼相視一笑時，晉陽長公主看在眼裡，輕歎一聲。她的手指微微緊握，隨即又鬆開，臉上的表情始終溫柔而慈祥。

蕭景宣的注意力似乎根本沒有放在這些宗室家的孩子身上，他隻是盯著池中的舞女，不知道在看什麼。而蕭景桓卻麵沉如水，在言朔向他行禮問安的時候也隻是敷衍點頭而已，一句話都沒有多講。

不過言朔也並沒有在意，畢竟遠離皇家禮節拘束，對她而言倒是求之不得的。

待家宴結束後，言朔準備順路和霓凰乘同一輛馬車回去，卻忽然察覺到，這一晚霓凰的舉止神情似乎都很是彆扭。

言朔很疑惑：“霓凰，你怎麼了？”她湊近了些，低聲詢問：“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霓凰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言朔見狀，心中更加擔憂。她拉著霓凰的手，輕聲問道：“霓凰，到底怎麼了？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霓凰見言朔神情不似作偽，猶豫了片刻，終於開口道：“朔姐姐……我、我聽說……”

言朔察覺到霓凰語氣的遲疑，心中愈發不安。她知道自己的小妹向來都是有話直說的，可現在看來，她似乎真的遇上了什麼麻煩。言朔皺了皺眉，追問道：“霓凰，你聽說什麼了？”

霓凰抿了抿唇，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朔姐姐，我聽他們說……你要嫁給林殊哥哥？”

言朔聽到這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頓時氣笑了：“什麼？！誰在胡說八道？我和小殊之間哪有這回事？”

霓凰聞言，這才鬆了口氣。她知道言朔的性子，若她真的有意於林殊，她定不會瞞著自己，更不會在數日前與自己那般說。

霓凰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言朔，言朔聽完，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她沒想到，自己與林殊打鬨的樣子竟被人看在了眼裡，還傳出了這樣的謠言。

言朔想到霓凰方才忐忑不安的模樣，心中愈發愧疚。她歎了口氣，拉著霓凰的手道：“霓凰，我與小殊之間清清白白，絕無半點曖昧。你不要聽信這些謠言。”

霓凰聞言，重重地點了點頭：“我信朔姐姐。我隻是……一時聽聞他們這麼講，心中有些不安……”

言朔心中歎息，她知道霓凰為何如此在意。霓凰與林殊自小一起長大，她對林殊的情意，言朔如何看不出來？隻是……她看著霓凰緊張不安的模樣，心中又有些不忍。她知道，若是她真的與林殊有什麼，霓凰定會難過的。

言朔歎了口氣，握緊霓凰的手：“霓凰，你不必擔心。我與小殊之間絕無可能，你隻管放心。”

霓凰聽言朔這樣說，這才鬆了一口氣。她知道既然朔姐姐這麼說了，那定然不會有假。她又想起自己剛剛聽到那些謠言時心中惴惴的樣子，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言朔點了點她的額頭：“傻丫頭……”她頓了頓，又道：“對了，你剛剛說的那些話，不要再告訴其他人了……”

霓凰點了點頭：“我知道的。朔姐姐放心，我定不會亂說。”

言朔這才放下心來，她知道霓凰是個聰明伶俐又早慧省事的，定不會將此事外傳。

隻是……正如小殊那時玩笑所說，他們幾人，確實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今天這般看來，這樣的流言或許已經傳得不少，否則不可能連從不與他人論短長的霓凰都聽進了耳朵裡。

而這流言的源頭……是從林府傳出來的嗎？還是宗學裡？又或是……有哪個世家、哪個派係，在試圖利用此事無風起浪，攪動風雲了？

……

她順著思路去設想了很多種可能，越發覺得自己和小殊的相處事實上是牽一發動全身的。言朔想著，日後她也需要跟小殊商量一下此事，務必要更加小心謹慎才行。

言朔轉念又想到剛剛霓凰小心翼翼的模樣，心中有些酸澀。她歎了口氣，暗下決心以後要更加注意與林殊的相處，不能再讓霓凰誤會了。

霓凰與林殊之間，或許是因為自幼相處的情分，言朔倒是可以放心。隻是，她自己……

若是她真的能和蒙摯……可能她便真的能夠如當年母親所願，遠離政治聯姻、遠離約束牽絆，擁有幸福自在的生活了。

言朔的思緒不禁又飄到了北境的方向。

可她卻連半分都不知曉，蒙摯如今過得怎麼樣？他是否會偶爾想起自己？他是否……還平安？

她決定不能再這樣盲目地等待下去。

她需要消息來源，她需要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事，她需要……可以合作的夥伴。